錢旭個兒高,錢瑩怎麽跳起來也夠不著,她跑回陳琰身邊拉著他的手:“琰哥哥快幫我要回來。”


    陳琰的目光在兄妹倆身上掃來掃去,總覺得他們是在互相打掩護故意轉移話題。


    “你都放假了, 還不讓錢瑩也放縱一下?”


    “就你慣著她。”錢旭把零食放在茶幾上,進去給他收拾客房去了。


    “零食不能吃太多,遊戲也不能玩太久, 我來之前你看挺長時間動畫片了吧?”陳琰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錢旭前腳剛出門,她後腳就把電視打開了。


    錢瑩人小鬼大:“行吧,給琰哥哥個麵子,看在零食的分上,不過你得跟我組隊。”


    陳琰一笑:“沒問題,哥帶你大殺四方。”


    錢旭換好了一套床品,客廳裏那一大一小已經玩上了,離這麽遠都能聽到錢瑩咋咋呼呼的聲音。


    錢旭鬆了口氣,出來問兩個人:“午飯點個外賣湊合湊合,年夜飯阿姨下午來做,你們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錢瑩坐在陳琰懷裏抱著手機玩貪吃蛇,頭也不抬地說:“隻要不是香菇油菜、苦瓜雞蛋還有芹菜炒肉,我什麽都吃。”


    “不能挑食。”錢旭嘴上這麽說,手上給阿姨發消息就先把這幾樣菜給排除了。


    “隻要沒有香菜,我也什麽都吃。”陳琰的下巴擱在錢瑩頭頂,眼睛盯著手機屏幕裏越變越長的貪吃蛇和其他玩家的小蛇瘋狂搶食。


    錢旭駁回陳琰的要求:“香菜是一道菜的靈魂。”


    幾個人玩了一陣兒,錢瑩被勒令去午睡。客廳裏隻剩下陳琰和錢旭,兩人換了個遊戲開了一局。


    “錢瑩什麽時候見的周雲錦?”


    “昨天,我帶她出去玩路上碰見的。”錢旭就知道這貨沒忘記這茬,怕他再打聽,趕緊轉移話題,“我打野,你別搶。”


    陳琰看他一眼,沒再多說什麽。


    胡小鈺在家百無聊賴的待了一下午,還分別給陳牧雷和周雲錦發了消息,可惜沒一個人理他。


    阿元的水果鋪。


    周雲錦在收銀台後麵動作麻利地稱重打價簽,送走一波又一波顧客,好不容易抽出點兒時間來看手機。


    隻有胡小鈺一連串的消息,陳牧雷的對話框安安靜靜。


    胡小鈺:小春天,你們在幹什麽呀?什麽時候回來?


    你們?


    哪來的“們”,周雲錦隻當他不小心多打了個字,回複了“在忙”倆字就把手機揣回去了。


    臨近晚飯時間,客人漸漸沒那麽多了。


    周雲錦來到後麵的小倉庫,阿元媽還在床上躺著,見她進來了勉強撐起身子。“麻煩你了啊小雲錦。”


    “沒事,感覺怎麽樣?”周雲錦又扶她躺了回去。


    “好多了,”阿元媽有些疲憊,按著自己隱隱作痛的頭,“這陣子太忙了,都忘記自己有高血壓了。”


    店裏雇的小店員回家過年,一時招不到人手,阿元媽隻能自己扛著。就這樣扛了十來天,身體到了極限,血壓飆高直接栽倒,幸虧是倒在小倉庫的床邊才沒受傷。


    小阿元在電話裏哭哭啼啼說不清楚,周雲錦隻好打車趕過來。當時阿元媽已經醒了,但怎麽都不肯去醫院:“今天有好幾個客戶說好來拿水果,我不能關店的呀。”


    周雲錦給她找了降壓藥吃,又讓她睡下了。好在以前她經常來水果鋪幫忙,有些客戶她也熟悉。等客戶拿走訂好的成箱的水果,其他顧客又來了,沒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周雲錦在店裏一待就是一小天。


    周雲錦拿過抽屜裏的台式血壓計給她測了一下血壓,摘下聽診器:“還是有些偏高,真的不去醫院嗎?”


    “不用了,阿元舅媽晚點來接我們回去過年,你放心吧。”


    “也行,關店休息幾天,錢是賺不完的,用不著拿命拚那點兒錢。”周雲錦一邊收血壓計一邊勸道,“您該換個電子血壓計了,我看你這個都用好多年了,會不會不準?”


    “電子的才容易量不準嘞,越是老式的越好用。”阿元媽摸了摸睡著的小阿元的小圓腦袋,麵上有些尷尬,“我們阿元連我的手機號都記不住,就記住了你一個人的,這大過年的,還要辛苦你在我這裏忙了一天。”


    “不用說這些,反正我也是一個人。”周雲錦表情語氣都淡淡的,仿佛說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阿元媽是知道她家裏的事的,但她也沒有能力管,重重地歎了一聲:“小雲錦,都是做媽媽的人,我多少也能理解楊露這麽做,畢竟這麽多年了,你妹妹也——”


    “您別說了,”周雲錦打斷她,“大過年的就別提這個了。”


    阿元媽無奈地停止了這個話題,又想起什麽似的:“那個男的,你們還在一起?”


    周雲錦當沒聽到:“舅媽什麽時候來?”


    阿元媽看了看時間:“這會兒快到了。”


    “那我先去把店關了。”


    周雲錦回店裏把剩下的水果收了收,一箱一箱搬回倉庫存放整齊。她剛鎖好鋪麵,阿元舅媽也開車到了。寒暄了一番,周雲錦把阿元媽扶到車裏,和被叫醒的小阿元告別。


    目送阿元舅媽的車駛遠,周雲錦回了一趟家,並在路上買了一副春聯和幾個福字。


    冷冷清清的房子,即便貼了火紅的福字也沒有人氣。


    周雲錦把多日沒住人的家裏打掃幹淨,天也黑了。她縮坐在沙發上,心裏空曠得和這房子一樣。


    兜裏的手機又響了,周雲錦以為是胡小鈺,不緊不慢地掏出來看,頓時愣了。


    電話是楊露打的。


    她盯著手機,半晌後才按下通話鍵。


    “雲錦。”楊露溫柔的聲音從聽筒裏傳過來,似遠似近。


    周雲錦應了聲:“媽媽。”


    “何姨說你過年不去她家?”楊露問。


    “嗯,她家有小孩子,我去了更鬧了。”


    “那你一個人……”


    “沒有,我沒一個人。”


    楊露在那邊頓了頓:“何姨說,我們走後有一個男人來家裏找你。”


    “何姨怎麽說的?”


    “她沒說什麽,我想聽聽你怎麽說。”


    “是有一個男人,你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對吧?爸爸鬧事那次,你去找我的時候不是打聽過嗎?”


    “他——”


    “他很好,不是他出手相救,躺在醫院的人就是爸爸,而我呢,可能就躺在醫院太平間了。”


    “雲錦!”


    “……”


    電話裏電話外,都是一片壓抑的沉默。


    “我挺好的,你不用擔心我,你要多照顧自己,還有你肚子裏的寶寶。”周雲錦捏著手機,平靜地說,“這些天我想過了,你們有你們的苦衷和理由,我不應該強迫你們隻按照我的想法做事。每個人都有繼續好好生活的權利,不管發生過什麽樣的苦難,既然你們做了這樣的決定,我隻能尊重。”


    楊露眼底濕潤,用手捂住嘴巴盡量不發出聲音。


    “媽媽,我知道你一直不想聽我說這句話,以前我小,沒有勇氣說,也一直在逃避,現在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應該麵對自己犯的錯,正式對你和爸爸道歉——對不起。”周雲錦低著頭,同樣濕了眼眶,“我知道我是你們痛苦的源頭,你們終於熬到我成年了,然後切斷這個源頭。”


    “雲錦……”楊露終於難以自控地叫她一聲,仿佛有很多話想說。


    “你們好好的,電話我先掛了,朋友來找我了。”周雲錦抹掉眼裏馬上要流出來的眼淚,“新的一年,讓一切都重新開始吧。”


    她主動結束通話,頭埋在雙膝間還沒來得及醞釀難過的情緒,胡小鈺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周雲錦深呼吸平複了一下,接通:“胡哥。”


    “總算接電話了,晚上八點,我們直接飯店會合咯。”


    “去飯店幹什麽?”


    “年夜飯啊!”胡小鈺沒聽出她的不對勁,隻聽出些別的問題,“你沒和我哥在一起嗎?”


    “沒有,我出來的時候他應該還沒起床呢。”


    “……算了,那你自己過來吧,我把飯店定位發給你。”


    胡小鈺掛了電話,把飯店的定位分享過去,嘀嘀咕咕地念叨:“原來倆人還沒和好啊,大過年的吵什麽架。”


    周雲錦收到定位後看了看便出了門,外麵的車不太好打,她等了半天才叫到一輛。


    上車後回想了胡小鈺的話,忍不住問:陳牧雷沒在家?


    胡小鈺:我中午起來你們都沒在,還以為你們丟下我出去玩了。


    周雲錦琢磨了一下,對司機說:“麻煩您,我要去小宅門巷北巷。”


    這個時間去小院居然一路順暢,周雲錦下了車一路跑上那個熟悉的坡道拐進小巷。


    小院的門關著,但沒鎖。


    周雲錦推門而入:“陳——”


    名字都沒喊出口呢,就看見陳牧雷好整以暇地坐在小院長椅上,嘴上叼著一支煙。


    陳牧雷看到她也有點驚訝,兩個人不約而同記起昨天的事,表情一個比一個冷淡。


    “你來這兒幹什麽?”陳牧雷語氣不善地問。


    周雲錦在門口平複了一下心情,回手關上院門。“胡哥不是訂了飯店,讓我們八點到,現在都快七點半了,你還不走嗎?”


    這麽說,她是來找他的咯?


    陳牧雷慢條斯理地抽完那支煙,回到陳永新房間點了三根線香:“她來找我,我就不陪你了。”


    他把線香往香爐一插:“你說她現在是不是已經離不開我了?”


    “……”


    “行吧,畢竟年紀小,任性點兒也正常。”


    “……”


    “我走了。”


    周雲錦不知道他進去幹什麽,又不想和他說話就沒催促,沒過幾分鍾見他出來了,轉身就出了院門。


    陳牧雷:“……”


    這孩子比他脾氣還拽,真是有點兒慣壞了。


    陳牧雷的車就停在坡下,她剛才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所以不用他帶路自己就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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