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清光有點自暴自棄地繼續說:「如果你真的還想和我在一起的話,那我們說好了———我不知道會不會對你好,但你得對我好,我好了你肯定也好了。」


    「好。」他答應得很快,似乎是個不用花時間考慮的問題。


    停頓了一下,顧漾舟掀起薄薄的眼皮,「築清光,你現在這樣,是因為可憐我嗎?」


    她一愣,不懂要怎麽解釋,她的確不知道怎麽剝離這些情緒。一點點對顧漾舟的「喜歡」裏麵,包含了很多很多的感激、同情、歉意.......


    築清光清楚地知道顧漾舟對她的感情持續了多久,她好像也隻是在給自己一個機會。


    顧漾舟抿抿唇,讀懂了她的沉默。揚唇微諷地想笑,卻最終隻是低聲道:「可憐我,也行。」


    他對築清光執著太久反而沒有什麽別的想法。


    無非就是他喜歡她,但他運氣差,沒有被她以同樣的感情對待。一廂情願值不值得、有沒有用,本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和最愛的那個人在一起。喜歡就夠了,還能聯繫上就夠了 ,在不在一起真的沒那麽重要。


    一輩子很短,一個人守著另一個人也能過下去。


    喜歡一個對自己沒有感情的人就如在大海中險些溺斃,但重新來過,他也隻會反反覆覆下墜。義無反顧,如舟渡河,似鳥投林。


    他不是沒想過算了,隻是愛了太久,忘記怎麽放棄。


    「神經病。」築清光腦袋垂得更低,罵完順勢坐在他床邊,鼓了鼓腮幫,「這麽喪權辱國的條件你也願意答應,你是不是愛我愛得快要死了?」


    「嗯,快要死了。」他順著她的話說,溫沉嗓音中帶點笑意,麵上看不出有多高興。


    「死了那可不行!」


    像是下了什麽決心,築清光攥緊了他放在被下的手,「顧漾舟,你給我點時間慢慢來。」


    *


    那本泛黃的作業本上記了些少年自習課上無聊寫下的東西,埋葬在顧漾舟的舊紙箱裏————


    1.周六築清光在我家吃飯,我把她拉起來,說吃完飯就躺著對身體不好。


    周一回學校她突然想起這件事,踩在我的腳背上揪著我頭髮說不要我管。


    她看上去好蠢,反射弧真長。


    我下次還要說。


    2.體育課,築清光坐在單槓上晃腿。


    不知道她是在看我,還是我身後的小賣部。


    可那一刻,我依舊緊張得手心出汗。


    3.築清光今天和我們班學習委員說了五句話,笑了三次,那雙笑眼眯起來很漂亮。


    我本來打算一個下午不理她,但總對她生不起氣來。


    4.除夕她陪我守歲了,


    明年大概會是很好的一年。


    5.我趁黑偷親了她,因為她和她們說不喜歡我。


    她真的不喜歡我,


    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喜歡我。


    可是我不會喜歡上別人了,


    我該怎麽辦。


    6.開水會被燙死,冰水會被冷死。溫水最適合,最長久。


    7.「為了尋找你,


    我搬進鳥的眼睛,


    盯著路邊的風。」


    8.又夢到你,我沒救了。


    我們的體溫相近,我的骨骼隻對你有反應。


    9.她總問我生日願望,其實每年都一樣。


    我想讓築清光吻我。


    我想和她做.愛。


    作者有話要說:  你漾雖然話少,但滿腦子都是嗶————


    -


    「為了尋找你,我搬進鳥的眼睛,盯著路邊的風。」(畢贛的電影台詞。)


    第39章


    傍晚時分, 病房裏住進了一個老熟人。鄧祿。


    隔壁病床的那對情侶已經出院,他轉進來時顧漾舟還在睡。他傷得不輕,吃過藥, 低燒一直不下來。


    鄧碌非常不做人地把他搖醒,促狹著笑:「顧sir,剛回國就這麽拚?」


    顧漾舟鼻翼兩側出了薄汗,睡睡醒醒間枕巾都是濕的。猝不及防被吵醒還有點沒清醒過來,坐起來靠在床頭在病房裏看了一圈,昨天說要努力做好他女朋友的人已經沒了影。


    他眼底都是霧霾霾的陰翳, 濕發垂在額頭, 頹然又一言不發的樣子讓人感覺很壓抑。


    「誒誒,你是老婆跑了還是怎麽了?」鄧碌好歹和他同事這麽久, 看這表情也知道收斂點, 卻還是忍不住皮兩下。看他不理人, 又隻好自顧自地說起工作的事。


    「......那個禿鷲,我們被詐了。他壓根不在那輛車裏!」


    「你知道上次那個新來的趙小傑吧,他是個人物啊,初生牛犢不畏虎的。還是你帶出來的,做完一宗就開始買彩票玩, 總說想和你再並肩作戰一次。」


    ...


    顧漾舟沉默良久,仿佛是受不了聲源聒噪才轉頭看了他的大腿一眼,薄唇輕啟:「廢了?」


    「保住了。」鄧碌自嘲般一笑, 看向他快吊完的鹽水,「你傷成這樣,這是剛轉部門就接了個大案啊。」


    ———「為了救個女人當然要找個萬無一失的辦法。」潘衛民輕哼一聲,從門口進來。


    「潘局。」鄧碌問了一聲好,大概是知道他來是為誰, 立刻安安靜靜躺好了。


    潘衛民看著顧漾舟這副慘象也沒半點不忍,開車做緩衝,拿命去剎車!但凡是個正常人也幹不出這事兒,沒哪條法律規定警察就要以命換命來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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