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娘子就在自家雜貨鋪中幫忙理貨,見女兒日日往對門去買飯食,她想著手中也不缺銀錢,便隨她去了。且關於對麵的傳聞她也聽說過,想著女兒若是日日去,偶爾的見著貴人也是一樁好處。


    雖不知那傳言是否為真,可對門生意火爆,經常有穿著不凡的人過來買些飯菜,或者說一看就是那大戶人家的廝兒女婢提著食盒過來,若是能叫她女兒扒上一個,那可了不得!


    因而方才那一幕也落入了孫娘子的眼中,現下見女兒站在原地無法自處,趕忙走了出來,喊道:“媚娘,饅頭可買好了?好了就趕緊回來!”


    孫媚娘不甘心,以前家周圍的年輕郎君都愛在她跟前獻殷勤,便咬咬唇,似乎都要哭了:“郎君,麻煩你……”


    趙晚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話,“你叫我兩聲了,有這麽個的功夫,自己蹲下身來撿不就成了!”


    他朝天翻了個白眼,因著如今年紀小還不知女孩兒的美好,雖然知道對麵的小娘子是什麽意思,可嘴裏還是嘀咕一句:“蹲下身子都不願意,難不成你上茅房還要人抬著你使勁兒?”


    許巧娘:“……”


    孫媚娘:“……”


    “噗嗤——”後頭三兩個等著買饅頭的人忍不住了。


    “你!”孫媚娘眼淚刷得一下就下來了,氣咻咻的撿起地上的銅板,看也不看,就往後砸。


    “哎呀!”許巧娘驚叫一聲,她本也伸手去接了,沒想到孫媚娘突然有這個動作,便被砸了個正著。


    因著打在額頭上,許巧娘的隻覺左額瞬間就紅腫了起來。


    趙晚突然就怒了,上前抓著孫媚娘的手,“你是瘋了還是瞎了!給我站住,不許走!”


    又朝著後頭高聲喊:“喬娘子,喬娘子!許小娘子被人給打了!”


    打了?


    喬妹兒這會兒正在後頭剁肉餡兒呢,打算中午包餃子吃。


    卻不妨聽到外頭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喊她,緊跟著就是說她家的巧娘被人打了!


    這還了得!


    她趕緊擼起袖子衝了出去,手上的菜刀閃著寒光,就見對門那新回來的美貌小娘子被趙晚抓住手腕——


    奇怪的是,她雖嚇得眼淚都下來了,在那邊不停搖頭,可人卻是要往趙晚身上靠的。


    “我不是故意的……”


    這時,孫娘子也衝了過來,她仗著自己年紀大,上來便對趙晚說道:“這位郎君,你做甚抓著我家女孩兒!”


    趙晚一怔,趕忙放開手,誰知那孫媚娘突然就撲到親娘的身上,委屈道:“娘,女兒叫人碰了手了!清白已不在,女兒再是活不了了!”


    此話一出,不僅是拎著菜刀的喬妹兒,便是捂著額頭在那揉的許巧娘也驚呆了!


    她這個被人砸紅了眼的苦主還沒說什麽呢,那個砸她的人卻是活不了了?!


    趙晚也是一呆,不遠處跟著的人立刻過來,守在他身後。


    一見他還有氣勢不凡的護衛跟著,母女倆瞬間就鬧了起來。


    趙晚皺了眉:“你們傷了人了,別想著糊弄過去!”


    就見那邊母女倆在拉拉扯扯,孫媚娘做勢要去碰旁邊的柱子,孫娘子則是哭哭啼啼的拉著女兒,嘴裏喊著:“沒有天理了!沒有王法了!我家女孩叫人占了便宜,那賊子就是一句話也無!”


    趙晚叫她這一聲吼回了神,而後抱胸站在邊上,似笑非笑的看著那裝腔作勢的母女倆:“去罷,我家不缺錢,這位小娘子若真的覺得活不了了,盡管去碰。”


    然後他歉意的看著喬妹兒:“喬娘子,髒了你家的地兒也是對不住,等回頭她碰死了,我再與你賠一間鋪子。”


    又看向孫媚娘:“小娘子盡管去碰,若是你死了,我將你的牌位迎回去當正妻!”


    孫媚娘:“……”


    眾人:“……”


    孫媚娘瞬間覺得自己被羞辱到了,可她心中明白,這些貴人都喜歡試探女子對他們的心意,便悲鳴一聲,掙脫孫娘子的手,直直往旁邊的門柱上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去寫第三更


    第127章 三更/麵筋燜雞塊


    孫媚娘的內心其實不是不害怕的。


    她原先隻是覺得那個少年郎身上穿著貢品所做的衣衫,覺得他定然出身富貴,想來給自己留下一個好印象而已。


    就沒想到,這般最該憐香惜玉的少年郎竟是如此的叫人下不來台麵!


    她方才隻是生氣而已,隨即娘來了便那麽說,事趕事的,她若是不撞,那方才豈不是白哭了?


    再說了,她不想在貴人麵前留下一個心機深沉的印象。


    眼下,便隻能硬著頭皮撞。


    且她也怕會弄巧成拙,又見真沒人攔著自己,隻能腳下一歪,“哎喲”一聲跌倒在地,額頭輕輕的碰了門柱一下。


    趙晚其實也不是那刻薄的人,隻是不想隨意被人賴上罷了。


    又見許巧娘那邊已叫喬妹兒抹上了消腫的膏子,便也不打算再追究,隻冷哼一聲,打算往鋪內走。


    身後的護衛直接拿出一個錢袋,快速的放到孫娘子的手中,“這是我家郎君的賠償,收下罷,莫要再鬧了。”


    就沒想到,那孫家母女卻是不依不饒了起來。


    孫娘子突然嗚咽一聲,“我可憐的女孩兒!你都這般尋死了,那毀了你清白之人,竟看也不曾看你一眼!我孫家上輩子這是做了什麽孽,才叫你遇著這般人啊……”


    又附在女兒耳邊,低聲道:“方才我瞧了一眼,裏頭是兩錠銀子!兒啊,這隨手就是二十貫,那郎君定然不普通,你可要抓住了!”


    其實那護衛早就被叮囑過了不可鋪張浪費,畢竟大公主買個吃食也隻是二三兩的散碎銀子,實在是今兒這事不論如何,郎君先捉了人家小娘子的手是事實,因而護衛打算多給些銀子封口。


    畢竟這算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兒,見好就收得了。


    就沒想到,人家不是這麽想的。


    孫媚娘聽完親娘的話,嗚嗚哭泣,聲音更大了:“娘,你就叫我去死了罷!孫家雖然是普通人家,可也知道女孩兒該守什麽規矩!那……那婦德我也是讀過幾本的,我這般已是不潔之人,如何……如何還有顏麵苟活於世!”


    孫媚娘其實已經有些害怕了,可陰差陽錯的將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她不硬著頭皮往下演也沒辦法。


    隻能想著能不能利用輿情將那貴人給抓住,再不濟,先把名分定下來,進了府再說。


    她又年輕貌美的,若是她爹那邊知道她進了貴人的府邸,想是會將她娘接回去。到時候她也有了富貴娘家,再抓緊生個兒子,一輩子就有靠了!


    不像她娘,隻生了她這一個女兒,即便犯了些小錯,也叫她爹說休就休,一點情麵都不留。


    因而孫媚娘作勢又要撞,這會子親娘在身邊,便也拉著她的胳膊與她配合,倒不會叫她真傷了。


    這時,依稀有老街坊想起來,當初這孫娘子是個什麽性子,又是以如何手段嫁進了那富商家。


    便有些看不過眼,勸道:“行啦,你別再這樣,你家女孩兒年紀還輕,莫損了名聲!方才我在旁邊也瞧見了,分明是你家媚娘錢掉了,叫人家郎君去撿,人家不樂意,她自己覺得丟了臉麵,便氣洶洶的撿起來砸了許小娘子。”


    “你家該給人家許小娘子道歉的,那郎君許是與喬家是舊識,見不得許小娘子被人欺負。”又壓低了聲音,“你呀,見好就收,莫要不死心壞了自家女孩兒的名聲!”


    喬妹兒看夠了戲,便咳嗽一聲,道:“哎呀,巧娘你沒事兒罷?說來也怪我,就偷個懶的功夫叫你出來賣饅頭,結果叫人砸傷了!”


    接著,她又斜睨了那母女倆一眼,沒好氣道:“我說,孫娘子你們要哭要鬧,去別處可好?這傷了人了不賠禮道歉,反而在那邊要死要活的,合著你家女孩兒被碰了衣裳金貴,我家女孩兒被砸傷就不金貴了?”


    “若是破了相,你們賠得起嘛!”孫娘子母女本來這哭了半天沒得到回應就很尷尬了,眼下聽她這麽一說,不由惱怒,看向喬妹兒:“你到底還有沒有心?我家女孩兒險些叫人損了清白,你還在一邊說風涼話,真真是可恨!”


    “哎喲!碰了下衣衫就沒了清白了?那你的衣裳叫大街上的人都看了,清白還在嗎?”


    喬妹兒回嘴,又瞪了她一眼,道:“合著您二位眼裏就隻有那金貴人唄!又是哭又是鬧,要死要活的,不就想著說自個兒品性高潔嗎?”


    她看了趙晚一眼,“我說小郎君,這般品行高潔的女郎,合該善良大度的,你瞧我家巧娘被她砸成這樣,卻一句道歉也無,可見是個心眼兒比針尖還小的,又愛遷怒別人,你呀……嘖嘖。”


    趙晚自然是偏心的,更何況人家還占理的情況下。


    他笑了笑:“今兒午食是什麽?我可能提前用?”


    “嬌耳!”喬妹兒說完也就過,沒空陪猴子演戲,又喊許巧娘進來:“後頭來與我捏麵皮,莫在前頭待著,不小心又叫人給傷著了!”


    人一走,那邊母女倆傻眼了。


    孫娘子豁得一下站了起來:“怎麽能——”


    話沒說完,兩個守在門口的護衛齊齊拔刀,那森冷寒光的樣兒,瞬間將孫娘子嚇住了。


    其中一個護衛冷聲道:“這位娘子,賠償的錢已經收了,再糾纏怕是過分了罷?”


    如果是他家殿下貪花好色,調戲了小娘子卻又不負責,隻想用銀錢把人打發了,那確實是不好。


    可他家殿下自重得很,方才也是情急,這事他們理虧也知道,可他們也不是眼瞎的,這孫姓小娘子分明是勾引他家殿下不成,惱羞成怒之下傷了旁人,怎還有臉哭哭啼啼的!


    外頭這事兒,喬妹兒卻是不管,將人帶到後院之後,她心疼的看了一眼許巧娘的額頭,“你傻不傻啊!機靈點兒啊,遇著危險就趕緊躲,旁的什麽都別管!”


    等許秋石外頭定好米麵回來,聽到這事兒便趕緊進來:“巧娘受傷了?”


    見他們這般著急,許巧娘抿了抿嘴:“就是被砸了一下,一下午就能好的事兒。”


    又趕緊道:“嫂嫂,咱們趕緊捏嬌耳罷,那位還在等著。”


    想著對方都救了自己兩次,許巧娘手下越發的細心,隻這邊的兩口子,卻是沒發覺這一點的。


    外頭的人什麽時候散得也不知道,等喬妹兒這邊忙完了手頭上的一攤事兒,天兒很快就暗了下來。


    等幾人關門回去,喬妹兒見許巧娘洗漱結束,便重新取了藥膏子出來,蘸在指腹上,與她細細抹了:“孫家娘倆就是有病!”


    在外頭不好說得太難聽,回家就無所謂了,“下回離她們娘倆遠點!”


    許巧娘點點頭,道:“其實已經不痛了。”


    就是叫銅板砸了一下,又不是磚頭,一下午過去早就沒妨礙了。


    “這麽好看的一張臉,不疼也要抹著放一晚!”


    知道要抹一晚上,許巧娘忍不住垮了臉,實在是這藥膏子的味兒不好聞。


    抹了藥,喬妹兒也沒多留,便端著水盆離開。


    -


    那日的風波似已過去,隻她家跟孫家的關係尷尬了起來。


    好在這個沒多大的妨礙,本也就不相幹。


    十月中旬過後,下了一場雷雨,天便就這麽冷了下來。


    許秋石因著胳膊好了早已回去銷假,喬妹兒因著肚子接近五個月,最近越發的懶,起床也是越來越遲。


    這不,今兒下了雨,這時候又沒有什麽防水的鞋,如今她身子重,怕路上滑,硬是等到太陽出來,路麵水跡稍幹了,這才帶著上午在家閑著沒事洗的麵筋,往鋪子裏去。


    走到半路的時候,便遇著了急急忙忙的許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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