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覺地認為這裏應該說點以後回顧起來都令人心神蕩漾的情話,但口幹舌燥、喉嚨堵得幾乎發不出聲音,擠了半天隻擠出來幹巴巴的兩個字:“喜歡。”


    “那就沒問題了。”易傾說。


    怎麽沒問題了?這邊可是麵臨即日開除的危險!


    沈昂還想再問下去,可店員就在這時探頭進來喊人:“兩位都換好衣服了嗎?那這邊請吧,我看看光線還需不需要調整。”


    沈昂被易傾拉著往那邊走,對簡陋的拍照環境很不滿意——既然是分手以後也可能會看的照片,至少也拍藝術寫真吧。


    但他不敢說。


    兩個人穿著白襯衫拍好了合照,易傾去電腦前挑照片看店員大秀ps技術,又打發沈昂:“你先換衣服,然後早飯幫我拿一下,好餓啊。”


    沈昂提了早飯回來時,易傾早和店員交流完進了更衣室。


    等吃完早飯,易傾用隨身的化妝鏡重新補了口紅。


    店員正好把四張連著的照片裁剪開來裝進小紙袋裏,她微笑著將紙袋交給易傾:“您的照片……加油。”


    “謝謝。”易傾朝她笑了一下。


    沈昂不知道拍個照片有什麽好加油的。


    他插兜亦步亦趨地和易傾一起到路邊又上了一輛車,也沒注意聽目的地是哪裏。


    反正今天易傾就算去奈何橋他也一步都不能落下。


    車開了一段,易傾才恍然問:“沈昂,身份證帶了嗎?一會兒借我用一下。”


    “去網吧?”沈昂沒在意,隨口應了聲,掏出了向來習慣隨身攜帶的身份證交給易傾,毫無危機感。


    把身份證交出去的瞬間,沈昂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一件因為這兩天過得太幸福充實而忘記了的、說重要不重要、說不重要又挺重要的事情。


    ——今天不就是他自己的生日嗎?!


    一年就過一次生日,易傾居然這樣對我。她今天這一遭最好是打算給我個生日驚喜,不然我要鬧了。


    沈昂又氣又酸地想。


    車輛導航提示抵達目的地,沈昂率先拉開車門走出去,易傾從裏麵慢吞吞地挪出來,四處掃了一圈,拉著沈昂就目標明確地往一邊走去。


    沈昂跟在易傾身後盯著她的背影看,想把像是剛剛泡進山西老陳醋的心掏出來,可胸膛裏還是又酸又澀的。


    別人談戀愛再怎麽花心也得等過一個禮拜再變心吧。


    易傾這兒就一天。


    多偷幾天都不行。


    小氣。


    易傾進了大廳和人搭話:“你好,我想領證。”


    沈昂垂頭喪氣地左耳進右耳出。


    “您好,婚姻登記的窗口在這邊往裏走。”


    ……婚姻登……記?!


    沈昂倏地抬起了頭,這才發現自己站在辦事大廳裏,一旁的易拉寶海報頂上一行字,其中三個字明晃晃的“民政局”。


    “等等,等一下。”沈昂用上全力拉住易傾,手心一瞬間就冒汗了,“易傾?”


    易傾的力氣當然沒他大,停住腳步坦然回望:“不想領?那行,我們回去吧,照片一人留兩張當紀念。”


    “領證?”沈昂睜大眼睛,他視野裏的易傾在閃閃發光,“……結婚的證?”


    易傾左右看了下:“你要是想去別的窗口看看也行。”


    “不去。”沈昂脫口而出兩個字,拉著易傾就往前走,視線沿著辦事窗口往裏搜尋,一瞬間鎖定了婚姻登記處,那裏還有兩對男女在排隊。


    沈昂站在辦事處,覺得像做夢一樣,忍不住悄悄擰了自己一把。


    完全不同,果然是做夢。


    哦不對,我沒有痛覺。


    於是沈昂又開始數手指,從一數到十,沒多也沒少,難道不是夢?


    “下一對。”工作人員招呼。


    沈昂一抬頭,正好見到一男一女拿著紅色的結婚證離開,兩個人挽著手臂,臉上都是甜蜜的微笑。


    窗口輪到了排在易傾和沈昂前麵的那對情侶。


    易傾摸了下沈昂汗濕的手心:“你沒事吧?不舒服的話我們就改天再說。”


    “不行,”沈昂下意識反駁,“不等。”


    別說改天,在窗口前多站的每一秒鍾,他都覺得易傾可能突然反悔。


    “那你冷靜點。”易傾好笑,“隻是領結婚證而已。”


    隻是?


    隻、是??


    沈昂內心世界迅速被易傾輕描淡寫的這兩個字刷屏覆蓋,而易傾已經好奇地往前站了一點觀摩前麵那對情侶的□□手續。


    過了會兒,她回頭對沈昂道:“我們沒做婚前體檢。”


    沈昂回過神來,聽見工作人員正在介紹:“包括精神疾病、基因缺陷這些,大多數的問題,婚檢都能夠檢查出來。如果有隱瞞病史的話,另一方到時候是可以以此為理由要求離婚的。”


    疾病,缺陷,要求離婚。


    沈昂波濤洶湧的心情突然就被迎頭潑了一盆冷水。


    兜兜轉轉這麽多年,易傾明明說過最大的心願是能見他康複,可他現在還是【不正常】。


    一想到這一點,離窗口就那麽幾步的距離也變得艱難起來,最後還是被易傾拉著上前的。


    “您好,請出示戶口本和身份證。”工作人員笑眯眯道。


    沈昂如夢初醒,還以為這趟會因為沒有證件而泡湯,易傾就從包裏掏出了雙份的戶口本和身份證:“證件,啊,照片在這裏。”


    把一疊東西推給工作人員的同時,她還轉頭對沈昂眨了眨眼睛。


    而沈昂在這一刻終於能如釋重負地確信,易傾前天晚上親他是真有九分的喜歡。


    雖然哪怕隻有一分,也足夠他覺得慶幸。


    ……


    等領完證出門時,易傾給兩本結婚證拍照,邊很隨意地群發給親朋好友報喜訊,邊說道:“對了,還沒有祝你二十二歲生日快樂。從今天開始,男朋友身份是最後一天,以後就是丈夫了。”


    沈昂一臉還沒回過神來的模樣。


    易傾終於發完了消息,帶著一臉惡作劇成功的快樂抬頭看向沈昂:“所以,接下來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沈昂斬釘截鐵:“婚戒!”


    易傾充滿信心:“睡覺!”


    話音落下的瞬間,兩個人同時收住聲音流露出同樣的眼神。


    ——你不對勁。


    第41章 ……你喜歡這個啊,早說……


    “睡覺?”沈昂懷疑地重複了一遍易傾的發言。


    易傾開始久違地生出那種“我難道在別人眼裏真的是個禽獸”的緊張感, 趕緊為自己解釋了下:“起太早了,想回去睡回籠覺。”


    沈昂抿唇看了她一會兒,臉上並沒有透露出什麽情緒來。


    過了片刻, 他牽起易傾的手,將她的五指張開,然後往自己上身一按。


    易傾頓時摸到了手感良好、刻意繃緊的肌肉形狀, 耳根一麻的同時趕緊飛快把手往回抽:“熱,咳, 天氣太熱了。”


    出乎意料的是沈昂居然沒阻攔, 任她把手收了回去, 才慢慢地說:“哦, 我以為你說的是那種睡覺。”


    “不是, ”易傾大驚失色,矢口否認, “當然不是。對了,早上是不是說要給你買耳釘來著?正好, 一起買了,走走。”


    她轉身就走, 沈昂慢悠悠地跟在後麵, 嘴角勾起一點點,像抓住了小辮子似的帶著得意。


    雖然不承認“睡覺”是怎麽回事, 但易傾得承認另外一件:她根本、完全忘記了買戒指這回事。


    畢竟領證時國家也不強製要求你必須提前買好戒指。


    所以,易傾完全沒有提前做任何關於婚戒的準備工作和資料調查。


    倒是沈昂好像突然就摘掉了頭上籠罩了一天半的降智光環, 接過了所有工作。


    導航叫車到最後買戒指都是他一手包辦的。


    易傾本來想付錢,但沈昂堅決拒絕了。


    他本來就有不少參加比賽得的獎金、獎學金,再加上沈父沈母給的生活費、易傾那裏的“打工”費,金庫相當充實。


    所以易傾也沒堅持, 另外給他挑了耳釘。


    在回酒店的車上,易傾趁著沈昂不注意,拿出手機開始搜索“運動員的體力”,隨手點開兩篇報道,越看裏麵的數據臉越發青。


    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以她這個爬兩層樓就開始氣喘籲籲心髒狂跳的體能絕對會死的。


    易傾按住微微顫抖的手,在不引起沈昂懷疑的情況下把手機瀏覽器裏的搜索記錄清除,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等兩個人回酒店的時候,正好迎麵撞上了陸臣野。


    即使在海邊也穿著襯衫的陸大少爺朝兩人打了招呼:“中午好,剛剛大家還說起一整個上午都沒見到你們。”


    易傾已經因為早起開始犯困,鹹魚的樂觀精神一發作就忘記了回來路上時搜索到的內容,隨意地朝陸臣野招招手:“嗯,去了趟民政局。”


    陸臣野麵露驚訝,還沒來得及回話,沈昂搶先搭上易傾的肩膀把她向前推去:“不是困嗎?回去睡個回籠覺吧,午飯時間我再叫你起來。”


    ——有意無意調整過的角度,讓無名指上閃閃發亮的婚戒直接照到了陸臣野的臉上。


    被當做潛在情敵對待陸臣野很有風度地微笑,送上祝福:“新婚快樂,還有生日快樂。”


    易傾一低頭就看見了沈昂在努力地拗出無名指的存在感,頓時有點想笑,好不容易才忍住,朝陸臣野點了一下頭:“謝謝,玩得開心點,回去好迎接堆了幾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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