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鞋腳麵自帶弧度,想用腳把它們壘起來是個有點複雜的工程。


    等易傾好不容易把兩隻拖鞋放好之後,一轉頭就看見沈昂在旁舉著手機,一臉艱難忍笑,拍了不知道多久。


    易傾:“……拍到臉了嗎?打算發給誰?”


    沈昂下意識地把手機高高舉起,才回答:“沒拍到。私藏。”


    易傾看看沈昂上半身高加手臂舉起的那個高度,花了不到一秒鍾就決定放棄和他爭奪的想法。


    “你還私藏了什麽?”她隨口問。


    沈昂突然沉默:“……”


    易傾:“……?”


    廚房裏的烤箱發出完成工作的提示音。


    沈昂猛地從沙發上跳起,慌不擇路地光腳絕塵而去:“我去看看!”


    易傾:“……”有點在意……算了不問了。


    ……


    漱口杯和拖鞋以後,是配套的咖啡杯、餐具、乃至各種稀奇古怪,易傾根本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生產的情侶家居用品。


    雖然這個比喻有點不宜,但易傾覺得自己就像個沉默的新任鏟屎官一樣縱容地剛到家的貓把房子裏的一切都悄悄地做了改動。


    本來沈昂雖然負責打掃衛生,但從不亂動易傾的東西。


    而現在他就像一隻試探的貓一樣,先動一點點擺設,見易傾沒有反應,就再動多一點,好像在琢磨易傾的底線究竟在哪裏。


    易傾倒是不太在意自己房子裏的變化,反正沈昂動之前和動之後對她來說都是一樣常常找不到東西。


    每次找不到,就隻能使出殺手鐧:“沈昂——”


    然後沈昂就全都能準確地找到。


    易傾有天半夜被渴醒,出門找水喝時,突然看見隔壁的房間門底下透出一絲燈光,下一秒就飛快地滅了下去。


    特別做賊心虛,像暑假晚上偷偷在房間裏打遊戲的高中生。


    易傾不緊不慢地倒了水喝完,才去敲沈昂房門:“睡不著?”


    幾秒鍾後,房間裏的燈重新打開,沈昂拉開門,有點兒垂頭喪氣:“睡不著。”


    易傾抬抬下巴示意他往裏走:“那我陪你聊一會兒,正好明天周六。”


    沈昂的床是隱藏式的,平時立起來再翻轉一百八十度,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櫃子。


    這樣的結構當然沒有普通的床那麽結實牢固,易傾坐到床邊時就並不意外地聽見了嘎吱一聲。


    她拍拍身邊的位置:“來,坐。”


    沈昂坐下的動作不知為何有點僵硬。


    “我這段時間也在反思,”易傾率先開口,“可能是我做得不對。”


    她停頓了幾秒,思考怎麽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而不傷害沈昂的自尊心。


    在易傾再度開口之前,沈昂微微側身發問:“……你要反悔了嗎?”


    易傾詫異地扭臉去看沈昂:“不,不是。我在想,是不是我對你不夠好,所以你才會沒有……”她斟酌了一下,選了個詞,“安全感?”


    “不會啊,”沈昂立刻回答,“我隻是還有點不習慣。”


    “有沒有什麽我能做的?”易傾耐心地問。


    沈昂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沒有說話,特別安靜,顯得有些難以捉摸。


    易傾耐心的等待在時間的推移裏緩慢地生出了一絲忐忑來。


    她想起了沈昂之前那句“你不會答應的”。


    沈昂從來不會提出過分的要求,所以易傾全部都對他有求必應。


    要說唯一的例外,就是她十八歲那年,不得不跟著父親一起離開榕城。


    “我知道了,”沈昂突然道,“你閉上眼睛。”


    易傾遲疑了一下才閉眼,雙手不自覺地按到身旁柔軟的床褥上,指尖緊張地摳起一點。


    然後她能感覺到沈昂蹭地一下興奮地跳上床,床架不抗重負地嘎吱作響,接著是兩道不太一樣的電器開關聲:啪、啪。


    就算閉著眼,易傾也能感覺到身邊一下變得暗了下來。


    她坐在驟然變得昏暗的燈光裏,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覺得緊張還是不緊張。


    接著沈昂說:“睜眼吧。”


    易傾睜開眼,發現天花板的吸頂燈已經被關閉,而床頭的星空投影燈被打開了,整個房間就像一瞬間被搬到了星空底下一樣。


    然後沈昂曲腿抱膝坐在床頭,高高興興地道:“我想和小時候一樣和你夜聊到睡著。”


    易傾:“……”小學生嗎你。


    第21章 你說她怎麽還不喜歡我啊……


    夜聊療法很有效。


    兩個人並肩坐在床頭說了許多小時候的事情。


    有些事情兩個人都記得, 有些易傾記得,有些沈昂記得,翻閱回憶的過程就像是在看相冊, 又回到了從前的時光裏。


    “你從前還和我說過這麽一句話。”沈昂半眯著眼睛說,“在看那個電影《被嫌棄的鬆子的一生》的時候。”


    “我還帶你這個未成年人看過這部……”易傾迷迷瞪瞪地自我檢討,“臨時監護工作太不到位了。”


    “你說, 你覺得被人所愛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沈昂仰頭靠牆看著天花板上流動的藍紫色星空投影,“所以你收下了那封情書。”


    聽見“情書”兩個字, 易傾清醒了一點。


    還是她高中時的那件破事。


    說實在話, 易傾到現在也不想去參加什麽高中的同學會, 因為想到這樁黑曆史就覺得麻煩。


    就……誰沒有年輕且叛逆的時候呢?


    易傾就曾經因為被親爹連著放了過年、生日兩次鴿子, 覺得自己已經被這個男人拋棄, 怒而接受了學校裏有名的壞學生遞來的情書。


    由此引發了一大堆後續的麻煩。


    現在的易傾當然不可能再做一樣的事情,但那時候她多年輕多莽撞啊。


    沈昂像是純粹出於好奇地發問:“所以他算不算你第一個男朋友?”


    “手都沒牽過, 什麽男朋友。”易傾懶洋洋地說,“少拿我的糗事來笑我, 我記得你的糗事多了去了。”


    沈昂投降地停嘴笑了一會兒,又問:“那你現在還能接受那種性格的男朋友嗎?”


    易傾花了好一會兒去回想那個壞學生的性格。


    天天打架, 脾氣巨臭, 而且特別不喜歡和人好好交流說話。


    “不能。”她肯定地說。


    “……明白了。”


    “明白什麽,你又不是他那種爛性格。”易傾摸摸沈昂的頭, 打了一個哈欠。


    沈昂轉頭看她,聲音很近, 但有有點模糊:“困了嗎?”


    易傾堅強地撐起眼皮:“我還能熬,你困了嗎?”


    過了一會兒也沒有等到沈昂的回答,易傾本來想睜開已經黏在一起的眼皮去看看他是不是睡著,結果根本睜不開, 直接就睡過去了。


    沒過多久,易傾就一腦袋歪到了沈昂肩膀上。


    沈昂掀開眼皮偏頭看了易傾片刻,朝她低下頭去半路又停住,最後抿緊嘴唇、往上坐高一點,調整了個能讓她更舒服的姿勢。


    易傾對他太不設防備,這件事沈昂自己都知道。


    但如果是對他有利的事情,那不糾正也沒關係。


    反正沈昂知道自己是易傾唯一的例外。


    而第一次親吻的發生,必須留在易傾清醒、且自願的時候。


    ……


    易傾被飯菜香氣喚醒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沈昂早就不在床上了,易傾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去廚房找人,隻發現桌上有一碗用保溫飯盒裝好的炒飯,沈昂本人卻不知道去了哪裏。


    易傾懶洋洋地先刷了個牙,覺得一晚上坐著睡太折磨她這條職業病的脊椎,於是又在按摩浴缸裏泡了個澡。


    等她從衛生間裏出來的時候,沈昂剛好進門。


    他穿著一身運動服,身上帶著薄汗,顯然剛剛晨練回來。


    易·老年人·傾對年輕人這種幾近無限的精力感到敬佩:“正好我用完衛生間了,你去洗澡吧。”


    家裏隻有一個浴室到底還是不太方便。


    以前各用各家的衛生間時不覺得,之前一段時間易傾和沈昂兩個人洗澡的時間總是錯開也不覺得,偶爾出現這樣的意外情況、兩個人都要洗澡時,好像就有點需要排號了。


    剛換好鞋的沈昂哦了一聲,去房間拿衣服進了浴室。


    易傾坐到餐桌邊開始吃炒飯。


    雖然天下的揚州炒飯都可以說自己是揚州炒飯,但其實真正的揚州炒飯是有嚴格省級標準的。


    易傾覺得沈昂炒的這一碗就絕對達標——蛋花金燦燦的還拉絲成了肉鬆狀,能有比這還標準的揚州炒飯嗎!


    她才吃了沒幾口,沈昂突然就從衛生間裏出來了。


    易傾還以為他是已經洗完了,回頭一看他身上還是剛剛那套運動服。


    “沒熱水了?”她疑惑地問。


    沈昂動作有點僵硬地立在衛生間門口和易傾對視一眼,開口時表情並不太自然:“有點熱。”


    “啊……因為我剛用完,”易傾表示理解,“你又剛剛運動完,那要麽坐一下再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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