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戚寧的嗓子微微嘶啞,她輕咳一聲,道:“現在你知道自己是誰了吧?你是以殺人求得安寧的殺人犯,你是以殺人平衡怨氣的殺人犯,你是殺人凶手隋天意!


    “不!你胡說!你是騙子!你是在褻瀆閻羅天子!”隋勤思額上青筋暴起,臉色漲紅,渾身顫抖著,以怒不可遏的姿態,聲嘶力竭地吼道,“我要讓你親眼看著本王行罰。”


    隋勤思惡吼著揚起手中的鋼刀,用盡全力衝黃靜靜脖頸砍去……這意味著鋼刀和黃靜靜的脖頸出現了瞬間的分離,在場的所有人一直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戚寧之所以對隋勤思成為殺手的心路曆程有剛剛那段冗長的講述,就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讓他感覺疲乏,進而失去耐心,然後通過全盤否定他殺人的意義來激怒他,果然機會就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隋勤思揮刀之時,戚寧和程巍然同時衝鋼刀撲身過去。隋勤思被撲倒在地,但是沒料到他力量如此之大,兩個人竟沒有壓住他,被他生生地掙脫了,反而將程巍然帶了個趔趄。隋勤思飛快拾起掉在地上的鋼刀握於手中,返身騎在戚寧身上,衝著她的臉狠狠地紮下去。毫無搏鬥經驗的戚寧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閉上雙眼,木然等待著鋼刀落下。


    但是鋼刀並未落下。戚寧感到臉上一陣濕潤,睜開眼睛隻見程巍然徒手死死地握住了鋼刀,鮮血正順著刀刃流到戚寧的臉上。於那一瞬間,戚寧的鬥誌被激發出來,集全身的力量於右拳,衝著隋勤思腦袋狠狠掄了過去。


    隋勤思被這一記強力的右勾拳打得身子幾乎躍了起來,此時衝將過來的方宇和老徐順勢向他的身體撲過去,落地之後將他死死壓在身下。隋勤思一臉鮮血,做著徒勞的掙脫,淒厲地哀號著:“幫凶!你們全都是幫凶!你們都是惡魔的幫凶!你們為什麽要讓這個世界再墮落下去……”


    尾聲


    隋勤思被抓捕後,警方連夜進行審訊,可誰知連著審了一個星期,隋勤思隻字未吐。其實這件案子即使零口供也並不妨礙定案,除去他是在作案期間被現場抓獲的,通過一番仔細的搜查,在隋勤思家臥室床下一塊鬆動的地板下麵還找到了若幹犯罪現場的照片,以及好幾本作案筆記,這些證據足夠將隋勤思與先前的案子聯係起來。另外,隋勤思實質上在銘湖小區也有一個房子,甚至與吳良誌就住在一個單元樓。隻不過為了避稅,房產證登記的是石倩母親的名字。這也就解釋了,他為什麽能夠遮人耳目將裝有被害人器官的玻璃罐完美轉移到吳良誌的家中。但是這樣一個備受業界關注的案子最終以零口供的方式結案,實在是有些遺憾,而且很是讓辦案人員的成就感大大降低。


    當然,隋勤思瘋狂報複社會和連續殺人的舉動,已經大大超出正常人的認知範圍,似乎是一種病態。出於謹慎、負責任的態度,春海市公安局決定將隋勤思押至省廳進行精神疾病鑒定。


    臨行的前一天,程巍然兌現了對戚寧的承諾,通過尹局的幫忙,他帶著戚寧到看守所與隋勤思見了一麵。


    隋勤思被單獨關押,房間裏設有監控,看守所派專人對其24小時監視。據看守所警員介紹,隋勤思拒絕吃任何食物,隻喝少量的水,與其在受審問時沉默不語的表現一樣,自進來之後他從未說出半個字,每天除了被提審,便是在地鋪上盤腿打坐。


    就如看守所警員介紹的那樣,當兩人來到關押室門口,果然看到隋勤思正盤腿打坐。眼睛微閉,身子一動不動,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


    戚寧正待開口,不想隋勤思卻先開口了。他仿佛早已預料到戚寧的到來,眼睛仍閉著,沉聲道:“你來了!”


    戚寧輕輕“嗯”了一聲。


    “你想說點兒什麽?”隋勤思依然保持著打坐的姿勢閉著眼睛說。


    “不知道。”戚寧輕聲說,頓了頓,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哦,對了,你跟蹤騷擾過我們的法醫林歡嗎?”


    “她算什麽東西?值得我在她身上浪費時間?”隋勤思用傲慢的語氣說,“就這些?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殺那些人?怎麽殺的?又怎麽會不留一絲痕跡嗎?”


    “我本來以為你會樂於向世人展示你的榮耀,但我現在明白了,你絕不會說。因為那樣你就永遠掌握著主動,你想要把它們帶到墳墓裏,讓世人永遠探究,這種掌控局麵的快感讓你很享受,對嗎?”


    “你好像很了解我?”


    “應該說我對你們這一類人都很了解。”


    “那你了解那些人的真麵目嗎?”隋勤思突然睜開了眼睛。


    戚寧沒吭聲,默然地點了點頭。


    “你也同意我的觀點對嗎?”隋勤思沒頭沒腦地問道。


    “什麽觀點?”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這就是這個墮落的世界的縮影。所有人都不做正確的事,隻做對自己有利的事。利益麵前,沒有是非對錯,隻有得失輸贏。每一個人都爭著做強者,把弱勢人群死死踩在腳下,玩弄於股掌之中……”


    戚寧看著越說越激動的隋勤思,陷入短暫的沉思當中。須臾,她以非常鄭重的口吻說道:“有公平、有徇私,有公正、有偏頗,有光明、有陰暗,有正義、有邪惡,有好人、有壞人,這就是真實的世界。別人傷害它,我們傷害別人,強者淩辱弱者,弱者持刀向更弱者,這個世界就會好嗎?你有沒有想過,一個良性發展的社會,其實不需要我們額外付出什麽,隻要做好我們該做的工作,盡到我們該盡的義務,每一個人都安心扮演好在這個世界上屬於自己的角色,其實就足夠了。”


    “嗬嗬,說得好聽,你能做到嗎?”


    “說實話,我不知道自己和這個世界未來會發展成什麽模樣,但我會盡力去做。而且我希望把這份觀念傳遞給我的孩子,傳給我孩子的孩子……”


    隋勤思又是大笑兩聲,在笑聲中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慢悠悠地朝兩人走來。走到門口,他猛地將一張臉貼到房門的鐵欄杆上,瘦得皮包骨頭的麵孔在鐵欄杆的擠壓下有些變形,看起來異常的驚悚。他用陰沉的眼神盯著戚寧,語氣陰森地一字一頓道:“我會在地獄門前等著你的!記住!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至此,柳純深夜遇襲被殺一案,以及涉及10餘名被害人的連環殺人案件,都有了一個較圓滿的答案。在戚寧心中還有一個謎底沒有解開,如果不是隋勤思給林歡打的騷擾電話,不是他跟蹤程巍然和柳純,並把偷拍的照片快遞給吳良誌,那又會是誰呢?


    是程巍然嗎?抑或林歡自己?還是柳純的閨密李小宛?還是說,真的就是柳純的冤魂?


    連環殺人案完結了,似乎一切都歸於平靜,林歡很長時間沒有再接到騷擾電話,糾集在心底的恐懼感也逐漸消散。


    兩個月後的一個夜晚,又是在午夜時分,林歡家中的電話驟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號碼躍入林歡的眼簾。


    林歡內心掙紮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拿起電話:“喂,你,你到底是誰?為,為什麽總是針對我?”


    電話那端像先前一樣保持著沉默,可正當林歡想要掛掉電話之時,卻驀然聽到似乎是從遙遠、空曠的山穀中傳來的,一個低沉而又蒼涼的聲音:“你猜!”


    第一部完


    2017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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