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特殊目的的情況下, 喬皙是不太願意麻煩別人的, 但還是接下了話茬:“好。”


    沈醉欲言又止,爾後送喬皙和岑萌去警察局。


    沈醉想等喬皙和岑萌出來,喬皙道不必, 沈醉不再堅持, 和喬皙說了兩句便離開了。


    之後, 兩人再沒有聯係。


    *


    四月春光和煦,水雲間別墅茶廳清香四溢。


    沈醉著寬鬆家居服,姿態閑適地在泡茶, 滾水澆壺、落茶高衝、刮沫燙邊、茶瀑入杯,轉而關公巡城, 韓信點兵, 嫋嫋熱霧隨著他白淨修長的指節起、落、擴、斂,然後在他身前籠出一圈飄渺朦朧的暈。


    黎嘉洲盤腿坐在沈醉對麵, 看著沈醉清風朗月的姿態,嘴巴像裝了發動機:“嘖嘖嘖, 嘖嘖嘖。”


    沈醉眼皮都不抬。


    黎嘉洲繼續:“嘖嘖嘖,嘖嘖嘖。”


    沈醉氣定神閑衝茶。


    黎嘉洲再:“嘖嘖嘖。”


    沈醉把一盞茶遞到黎嘉洲麵前。


    黎嘉洲終於忍不住,滿臉八卦道:“還以為某人多斷情絕愛,沒想到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入了俗啊。”


    沈醉瞥黎嘉洲一眼:“說人話。”


    黎嘉洲湊近了些,視線對上沈醉的:“什麽時候改口叫嫂子?”


    沈醉避開了黎嘉洲視線:“什麽嫂子?”


    “裝,繼續裝,”黎嘉洲調侃道,“事實都擺在麵前了,有這個必要嗎?”


    沈醉垂眸看茶,眼睫半覆住情緒。


    星銳在西郊會所慶祝十周年那晚黎嘉洲沒去,所以他不可能看到自己和喬皙在包廂的互動,不可能聽到自己故意在星銳合夥人麵前提“喬皙”,更不可能出現在後花園看到自己接走喬皙。


    沈醉抬眼,麵色未變分毫:“什麽必要?”


    黎嘉洲從未見過如此嘴硬之人,歎了口氣,幹脆利落說出事實。


    “你,喜歡,從雪!”


    沈醉端杯的手驟地懸在空中,表情微怔,繼而有些不可思議。


    黎嘉洲身為第一個發現沈醉秘密的人,啜了口熱茶,萬分得意地分析:“你嘴上從來不說,但行為出賣了你,你看看,”黎嘉洲道,“人喬皙追你那麽久,你理都不理,從雪在那公司叫什麽,星銳,隨手一張邀請函,你就顛顛地趕過去。”


    沈醉:“……”


    黎嘉洲繼續:“趕過去不說,平常你在宴會上露個臉都嫌煩,那天在人家那打了那麽久的牌。”


    沈醉:“……”


    黎嘉洲接著:“打那麽久的牌就算了,我剛開車進來的時候,保安說你也有輛新訂的庫裏南,某某日期晚上開出去後就再也沒開回來,那個日期就是從雪在西郊會所舉辦宴會的日期。”


    沈醉:“……”


    黎嘉洲把沈醉的無語當心虛,更來勁了:“還有那晚,你給我老婆轉了521300讓她以雜誌封采稿費的形式轉給從雪,5213,可不就是吾愛一生!”


    沈醉:“……”


    要是黎嘉洲不說,沈醉都沒注意從雪後花園軋壞的花草賠償款這麽有寓意。


    沈醉抬眸看黎嘉洲。


    而黎嘉洲徹底沉浸在發現秘密的情緒裏:“沒想到你平時不顯山不露水,搞起愛情來一套又一套,”他想起什麽,又一聲長歎:“你說你,以前賭運那麽差,怎麽賭不和喬皙在一起這件事就能贏個通盤呢,”黎嘉洲感慨,“幸好你用遊艇下注的時候我隻下了兩千萬,我都不敢想季禮和賀清宴要放多少血。”


    沈醉沒承認也沒否認,隻道:“你看事情比季禮和賀清宴細。”


    黎嘉洲自得:“那是。”


    沈醉道:“也可能是我和你關係很好更默契。”


    沈醉和黎嘉洲從前一起浪的時間確實比和季禮、賀清宴在一起更多。


    黎嘉洲道:“有可能。”


    “這樣,”沈醉不動聲色給黎嘉洲斟了茶,聲線如平靜的茶麵,“看在你今天這麽到位分析的份上,我和你提前結束賭約,到時官宣,你就一分錢都不用付,看著季禮和賀清宴表情失控。”


    黎嘉洲點開手機錄音功能:“再說一遍。”


    沈醉一字沒差複述一遍。


    “我同意,”黎嘉洲高興地,“果然單身狗出手都比較大方,兩千萬說不要就不要,不像我們這種已婚的,得想著兩千萬要給老婆買什麽,要給兒女買什麽,在外能節約一點是一點。”


    沈醉聽著,幾不可查勾了點唇角。


    黎嘉洲暗戳戳撒了一波狗糧,很有道德地把話題轉了回來:“但我覺得你和從雪不一定能長久,畢竟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


    沈醉自然接道:“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黎嘉洲點點頭,開始自戀於季禮和賀清宴雖身價比自己高,但在未雨綢繆這塊和自己不能比。


    沈醉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腦海裏想的卻是如果黎嘉洲問家裏那位要什麽禮物,預算兩千萬,黎嘉洲家那位可能要畫、瓷器、雕塑,黎嘉洲還得絞盡腦汁去挑去選,如果自己問喬皙要什麽禮物,預算兩千萬,喬皙百分百回答兩個字。


    折現。


    這麽一想,沈醉覺得喬皙俗。


    再轉念,喬皙喜歡錢和陶思眠喜歡書畫的性質其實是差不多的,都是喜歡,隻是錢比書畫更具有普適性,這麽想著,沈醉又覺得喬皙不俗,相反,還有那麽點真實的可愛。


    沈醉想了很多。


    直到黎嘉洲離開,他才反應過來。


    等等,不對。


    黎嘉洲考慮送陶思眠禮物,因為陶思眠是黎嘉洲老婆。


    喬皙,一個叫完“老公”就翻臉、上一條微信停留在十七天零五個小時之前的微信網友,自己為什麽要送禮物,為什麽要給她錢?


    第25章 二分甜8(修)   打動我的從來就不是故……


    星光頂樓吳霜辦公室會客區。


    喬皙和方雨妍分坐在兩方沙發上。


    喬皙交疊的雙腿拉長了身體線條, 她明明長了張嬌氣秀麗的臉,卻將紅裙紅唇駕馭得恰到好處,不經意間左顧右盼, 眉眼燦若星辰。


    方雨妍穿著慣常的淺色裙裝,坐姿端莊,神態無辜。


    她看著喬皙,欲言又止, 片刻, 還是忍不住道:“皙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喬皙仿若沒聽到。


    方雨妍繼續:“我承認,麥昆介紹我和萌萌認識之後, 我確實欣賞萌萌想簽萌萌, 但知道你也想簽萌萌, 我就主動放棄了。”


    喬皙沒反應。


    方雨妍接著道:“西郊那晚上,我真的是好心帶萌萌認識人,那些人你知道, 確實是公司長期合作方,我中途也確實接了個電話, 《雨霖鈴》跟組編劇打來的, 你知道,劇本一聊就沒個準頭, 我也沒注意時間。”


    喬皙沒應方雨妍,和門口路過的同事頷首致意。


    “還有門口那通電話, ”方雨妍解釋,“當時林程問我,我順口說你和萌萌在後花園,我不帶藝人, 沒那麽敏感,真的就沒注意到娛記。”


    方雨妍語氣很誠懇,甚至帶著點卑怯。


    喬皙聽完沒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輕描淡寫:“所以?”


    方雨妍一頓,硬生生把為喬皙裝傻的怒氣壓下去:“現在公司很多人說我是故意讓萌萌出事的,我真沒有,真冤枉,”方雨妍說,“大家都知道皙姐你仗義,加上皙姐你最近對我有點……回避,”方雨妍斟酌了一個委婉的用詞,“所以謠言越傳越凶。”


    喬皙“哦”了聲,再一次:“然後?”


    方雨妍隻當有希望,臉上趕緊賠出笑意:“然後我想說不然我發條朋友圈澄清,皙姐你和我互動一下,謠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喬皙麵色沒有一絲起伏:“那你想想吧。”


    方雨妍垂在身側的手輕攥成拳:“我好聲好氣和你說話,你沒必要這樣擺譜,”她搬出靠山,“要真鬧到吳總麵前,吳總肯定希望我們以和為貴。”


    喬皙輕笑:“我以為和《見江山》開機相比,我們的和氣無關緊要。”


    方雨妍臉色驟僵:“《見江山》?”


    喬皙眼神肯定。


    方雨妍不相信:“你能敲到沈醉?”


    喬皙道:“沈醉沒答應。”


    方雨妍一口氣鬆下來。


    喬皙接著:“我敲下了申霽。”


    *


    “你不知道她當時那表情,太好玩了,白轉紅轉黑,做什麽製片啊,她該去唱川劇變臉,一定是個名角。”


    霖城某下午茶包廂,喬皙一邊抱著唐素家小正太熱情投喂一邊吐槽。


    坐在對麵的唐素探身過來給兒子擦了下奶乎乎的小手,哭笑不得看著喬皙:“你這嘴怎麽越來越損了?”


    “有嗎?”喬皙故作無辜,“還好吧?”


    唐素嘴上那麽說,臉上卻是欣慰的表情:“你啊。”


    日光過境,空氣甜暖。


    喬皙給小正太擦了擦唇邊的奶油漬,忽然有些感慨:“其實有時候我覺得方雨妍挺可憐的。”


    唐素笑了聲:“茶到你心軟?”


    “倒不是,”喬皙道,“就是她能力、心智、眼界……種種種種,沒有一樣能和我匹敵,吳霜忌諱你不想重用我把她捧起來和我拉鋸,就像給一個小醜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說是將軍,但我怎麽看,怎麽是小醜。”


    喬皙嗤出輕音。


    “所以為什麽不自立門戶,”唐素給喬皙加了茶,“把星光股票低價轉出去,錢絕對夠用,不夠你給我說,差多少我補多少,”唐素說,“吳霜在位一天,你就不可能起來,他可以讓你做項目拿你打頭陣,但論功行賞的時候,絕對沒你的份。”


    喬皙端茶淺飲:“我知道。”


    “我們在很多事情上都有默契,唯獨在你留在星光這件事上,”唐素放下水盞,無奈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唐素歎氣,“天高才能任鳥闊,天不高,再厲害的鳥也隻是個家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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