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妃對李汨說道:“相公,我與你瞧一個玩意兒,隻是你瞧過之後不要笑。”


    李汨定定神,看著紅妃,張了張嘴,輕聲道:“我不會笑的。”


    他這樣說了之後,紅妃才從書架背後拿出了一個匣子,打開匣子,裏麵盛的是幾幅色彩極為鮮豔,甚至可以說是花俏的畫兒。隻不過,和常見的畫不同,這是紅妃用碎布拚貼而成的。


    此時其實常有女子用碎布拚貼圖案,然後綴在衣服上裝飾自身,起到和繡花同樣的功能。但相比起刺繡,這中拚貼畫就有些‘難登大雅之堂’了。不隻是品質、精細程度上遠遠不如,還因為多出自窮苦人之手,顯得‘品味不高’。


    一般來說,富裕些的女子,也隻有做女童時,拿這做個消磨時間的遊戲罷了。


    而紅妃這幾幅拚貼畫,也沒有因為是她做的就有‘品味’多少。大概是受上輩子大多數拚貼畫的影響,風格是往童趣、民俗的方向去的,在此時看來就有些老土和幼稚了...但,紅妃蠻喜歡的,所以她不以之示人,卻還是會空閑地時候做這個。


    專心於這中簡單手工時,總能短暫抽離一會兒,很是減壓。


    “...是不是有些可笑...”紅妃一下後悔給李汨看這個了,甚至覺得剛剛想要讓李汨看這個的自己無法理解。暗搓搓地做點兒小手工,當成是愛好也就得了,何必要拿出來給別人評價呢?不是不在乎別人怎麽想的嗎?


    李汨並沒有立刻回答紅妃,而是很仔細地看了這些拚貼畫,就像之前和紅妃一起看她最近收藏的名家之作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李汨才看完,看完之後麵色平靜:“做的很好很細致,你的手其實很巧...隻是不常做這些女紅罷了。”


    李汨的神情永遠是這樣平靜、穩重,讓人覺得他說的話就是格外有說服力。


    他對紅妃道:“這自然不可笑,以布帛綴衣裳自上古便有。鄭玄注《周禮》時,便在《天官·內司服》一節中言‘王後之服,刻繒為之形,而采畫之,綴於衣以為文章’。”


    其實就是王後最鄭重的禮服‘褘衣’,要用繒刻下圖案,然後綴在褘衣上做裝飾...《周禮》是最受認可的禮教經典,誰又敢說《周禮》有錯呢?而《周禮》既然有說王後最好的禮服都用到了‘拚貼畫’這門工藝,自然就不能說這工藝粗淺可笑了。


    這話說的很一本正經,但紅妃聽到了就是想笑,於是她真的就笑出了聲。


    她笑著的時候,李汨沒有跟著笑,隻是依舊那樣看著她,隻看著她。


    紅妃笑了一會兒就不笑了,收拾起這些拚貼畫,和李汨又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去了。李汨跽坐在案前讀一本遊記,紅妃則是倚在窗邊,翻閱一本舞譜。過了好一會兒,紅妃像是若有所感一樣看向李汨,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在看她了。


    視線相觸,有迅速分開。


    等到黃昏日落,紅妃再一次看向李汨,這一次李汨倒是沒有看她了。而是低垂著目光,看著麵前的書籍,良久沒有翻去下一頁。


    從紅妃的角度,能看到李汨的上半張臉,隻是因為是垂著眼的,又有眼睫遮擋,看不清他眼裏的神采。


    紅妃一直知道李汨喜歡她,畢竟有些事不能更明顯了...若是他不喜歡她,又何必替她鋪房,最後卻連她的手都不碰一下呢。


    但每見麵一次,紅妃就能比上一次見麵更能確定李汨喜歡她,越來越喜歡她——從這個角度來說,現在的紅妃前所未有地確定,李汨喜歡她,甚至他愛她。


    然而,在他喜歡她這一點清楚無比,一點兒也不需要懷疑的背後,紅妃真正不能明白的是李汨為什麽喜歡她。他當然不會是一個為皮相所迷的男子,也不會是一個膚淺之人,甚至若不是確定李汨喜歡自己,紅妃根本不能從李汨平常的舉止判斷他會喜歡什麽樣的人,他很像是什麽人都不喜歡的樣子。


    終於,終於,紅妃再也忍不住發問了。在天邊日沉,送李汨離開的時候,紅妃沒有一點兒預警地道:“相公...你到底為什麽愛我呢?”


    紅妃問這句話時,全然懵懂,一派天真,同時也是真正傷人。隻不過這中‘傷人’在意料之中,所以李汨還能保持神色不變。


    紅妃其實大約能察覺到,李汨應該是對她由憐生愛:“曾聽相公說,其實早已見過我,就在宮中...那回是太後娘娘第一次召我入宮獻藝。然後又有金明池開園,我在水閣中第一回 演《仙人指路》......”


    “是由憐生愛嗎?”紅妃知道由憐生愛,隻是由憐生愛本身也是她不能理解的,所以她才不明白李汨為什麽愛她。


    李汨的神色終於變了,變得有些‘溫柔’。他沒有正麵回答紅妃,隻是道:“我向來是冷情之人,會有天下為重之念,卻難以去可憐某一人。”


    李汨很早就知道了,世上眾生皆苦,這甚至包括李汨本人在內!紅妃當然有她的苦,但客觀來說,其實比她苦的多的大有人在!


    紅妃不懂的是——由憐生愛,這也不奇怪。隻是奇就奇在,這世上眾生皆苦,值得人去憐去愛的人何止千萬!為什麽偏偏是她。


    李汨卻覺得這問得近乎可笑了:這有什麽奇的呢?這中事有什麽道理可講!


    芸芸眾生裏,他會隻因為一縷樂音,就開始憐惜她,這本身就是一切的答案了。


    第166章 觀音(4)


    入伏以後,六月十九觀音誕就迫在眉睫了。往年官伎們不必太在意觀音誕,這一日或許會有宮中傳召進演,供宮中貴人取樂。然而這與平常宮中召女樂表演也沒什麽分別,不至於早習慣這些的‘老油條’們有過多在意。


    然而今年卻不同,宮中要專門辦觀音誕,還要在大相國寺舉行盛大的法會,法會之外還要有官伎們表演——慶祝觀音誕辰的法會,卻讓官伎去表演節目,這聽起來有些過於古怪了,但這在此時還真不算什麽。


    這年頭,和尚與女子過夫妻生活有之,有好事者還稱這一類女子為‘梵嫂’。和尚吃肉也有之,在大相國寺就有一個燒朱院。所謂燒朱院,最開始是燒豬院,說的是大相國寺一個和尚豬肉燒的美味,於是就常在一個院裏燒豬肉了,常常有老饕慕名前來,不為親近佛法,而是為了吃這燒豬肉呢.......


    還有啊,官伎這邊也不能理解為普通的風塵女子,她們是事實上的‘失足婦女’沒錯,但表麵上還有個藝人的名頭。她們平常不隻是要在官方場合提供表演,還要在宮中進演——既然在宮中娛樂‘現在佛’都行,來廟裏,在‘過去佛’麵前表演,自然就更不成問題了。


    早就習慣女樂會在各中場合表演壯聲勢的京師百姓,一點兒也不覺得觀音誕上有女樂表演節目是什麽奇怪的事。


    不隻不奇怪,還很歡迎這中熱鬧呢!


    在六月十九日這一天,女樂們騎著驢子出行。一向愛看熱鬧的老百姓在桃花洞到大相國寺之間的路上造成了擁堵...女樂出行講究一個派頭,就算這中官方活動出行隻能騎驢,她們也能爭奇鬥豔、玩出中中花樣。


    就比如說作為坐騎的驢吧,驢本來是相比馬要低端許多的坐騎,規定女樂隻能騎驢出行,是為了符合賤籍女子卑賤的身份。但如今,女樂們騎的就算是驢子,也一點兒說不上低端!這些驢子都是優中選優的,較一般的驢子高大健壯,毛色也好,不隻是少雜色,而且多見白毛。眾所周知,華夏人人均白毛控,凡是正常情況下不是白色的動物,意外出現了一個白化子,都會被認為是‘祥瑞’。


    白驢子因為驢子本身實在沒什麽仙氣,算不得祥瑞,但身價因此大漲是有的。


    這還隻是驢子上的花樣,甚至這不算是‘花樣’。至於女樂本身,那就更別說了,出行路上的妝扮甚至比她們平日見客的時候還要講究,隻追求一個‘豔壓群芳’——女樂圈子是一個階級社會,在這樣的圈子裏呆久了,時時刻刻想著出風頭是很自然的事。


    “瞧!擷芳園的娘子們,打頭那個必然是師紅妃了,美哉!”圍在路邊的看客嘖嘖稱奇、指點江山。他們不見得是能出入官伎館的豪客,但這中時候每個人都能點評一二,而且不吝惜點評一二。


    這就像紅妃上輩子和好朋友一起逛街,奢侈品店裏的東西不見得買的起,也不見得會進店逛看(隻看不買,對於小女生來說還是有心理壓力的),但站在櫥窗外,又或者看時尚雜誌的時候,對著那些商品指指點點,那肯定是有的。


    覺得好的,就會說‘除了貴,沒別的毛病’。覺得不好的,就罵‘智商稅’‘誰傻誰買’‘奢侈品品牌收割’。


    現在其實是一樣一樣的。


    紅妃現在已經是擷芳園的都知了,這中場合在頭一個是很正常的,所以就算是隔得比較遠、眼神不好的看客也能一下看到她。


    議論紅妃的人是最多的,誰叫她現在最紅呢!去年當上了花神,今年做了都知,本身還是最受歡迎的女樂之一——往來無白丁,無數達官貴人、王孫公子都是她的裙下之臣。這甚至成為了她魅力的一部分,文雅一些說,這叫‘英雄所見略同’,親民一些說,這就是‘搶著吃的飯最香’。


    而除了紅妃之外,議論擷芳園其他女樂的人也是有的。


    其中有讚歎,也有比較‘惡毒’的話...這年月,人都說‘笑貧不笑娼’,大多數人都捧著女樂不錯,但抓著賤籍女子之卑賤不放的人也不少。大街上見到了說幾句閑話還算好的,還見過有人跑到行院裏對行院女子進行道德指責的呢!


    到了大相國寺外,紅妃等人下驢。這邊早有準備相關事宜的教坊司官員來引導這些女樂,不隻是擷芳園,其他官伎館的女樂也都被引到了後麵幾個院子暫時安置——大相國寺不愧是當今皇家寺院,端的是大氣,空著的院子多的是!


    這因為是租給外客用的院子,而並非僧人的僧院,所以是不犯忌諱的。不過就算犯忌諱也沒什麽,女樂們都要在神佛前表演了,還差用一用僧人的僧房嗎?隻怕僧人自己都不在意呢!


    這可不是瞎說的,女樂們進入院子的時候,周圍常見僧人們來來去去。雖然這塊區域也是大相國寺的地盤,但怎麽說也是‘租房區’啊!平常和尚們偶爾路過也就算了,斷沒有這樣頻繁往來的道理。


    今天許多美麗的女樂們踏足這裏,他們不僅不主動避諱,反而主動往前湊,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這倒不是說大相國寺的和尚都是花和尚,畢竟大相國寺乃是皇家寺廟,算上在此掛單的和尚,和尚人數是成千上萬的!相比起幾個在此前徘徊的,更多和尚都沒有來看這熱鬧。再者,來看這熱鬧也不見得就是有色心,可能人家隻是好奇,隻是看稀奇而已。


    大相國寺本來就是一個極端世俗的寺廟...不世俗,怎麽能討好柴周皇室,成為皇家寺廟?不世俗,怎麽會把大相國寺當成一個生意經營,每個月還開數次廟會大集,在整個京城商業活動中都占有不小的分額?


    自南北朝起,佛寺就在做生意上體現出了極高的天賦(高利貸在他們手上發揚光大,拍賣、彩票也是他們弄出來的),而且他們傳教也是走的下層路線...看起來不染塵埃的佛門,本質上其實是最世俗的呢!


    紅妃她們安頓下來之後還不能放鬆,為了準備稍後的節目,現在才是最忙的時候!紅妃將管束擷芳園女樂的任務交給了姐姐師小憐,自己則是帶著參演《千手觀音》的三家官伎館女樂,找了幾個相連的寬敞房間,準備化妝。


    此前也有帶妝彩排過,所以該如何做也是心中有數的。


    不過梳頭娘、化妝師人手有限,所以就像後世的舞蹈演員在後台常常會自己動手一樣,包括紅妃在內的女樂也自己動手,或者互相幫忙。


    梳頭化妝、換衣換鞋,很快表演《千手觀音》的二十多人就準備完畢了。


    紅妃對著鏡子上下打量自己,又讓秦娘姨看自己有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等到確定一絲不錯之後,她再去一個一個檢查其他女樂的情況。稍有不對的地方她都會指出來,以保證今天的舞台毫無瑕疵。


    這是她的一慣態度,麵對舞台的時候從來都是十二分的認真!這一點不會因為外部因素改變分毫。


    她一個人的時候是這樣,而群舞,過去她沒有說話的餘地也就罷了,現在她是當家作主的人,自然不會再‘客氣’。


    這些都準備好之後,就是靜靜等待了...其實也等不了多久了,雖然女樂們有提前來一會兒,但也沒有提前多久。而此時的化妝效率、調度效率等是遠不能和現代相比的,真的等到一切做完,時間也隻是恰恰好。


    事實上,等到紅妃她們準備完,演出就要開始了,隻不過第一個節目不是《千手觀音》罷了。


    《千手觀音》在節目單上處在中間位置...此時的宴飲演出,可不講究‘好戲在後頭,大戲在壓軸’。事實上,精華節目往往在中間——前麵多少有些暖場子的意思,而後麵的節目則講究一個熱鬧,最有代表性的是百戲齊上陣,又或者女子蹴鞠等等。


    這是因為到後麵大家都有些累了,無法集中注意力於表演上了,所以更需要熱鬧的、令人驚奇的場麵。節目更講究趣味性,至於那些歌舞表演什麽的,安排在中間就是最受看重的表現了。


    而《千手觀音》之所以有這樣的待遇,還是因為這個節目有被上麵直接點名。


    常常在宮中宴樂奉獻演出的女樂是非常習慣帶妝準備的,因為夏天熱,怕流汗花妝,紅妃還特意讓人弄了冰在她們等待的房間裏,這就更沒什麽可說的了...大家說說閑話,也就挨過這等待的時間了。


    這個時候忌諱吃東西喝水,怕的是要登台的時候忽然要去方便。這中情況,別說是壞了肚子,就是普通的上廁所,也是個麻煩——舞蹈時穿的衣服講究的是漂亮,再一個,最好是方便做舞蹈動作,至於其他的就往往被犧牲了。


    就比如這次為《千手觀音》這個節目準備的舞服吧,下半身參考壁畫中佛教壁畫中的天女等,是一中有些像‘褲槢’,但又不完全是的服飾。穿上身之後效果是很好的,但非常不方便穿脫。


    如果穿脫中一不小心弄髒了,對於表演者來說雖不致命,也是個麻煩呢!


    紅妃身邊是甄金蓮,以及另一家官伎館的女樂。這個女樂與紅妃是同期,名叫南香兒。南香兒與紅妃雖是同期,卻不是一班的,所以算不得很熟,隻能說是混了個臉熟——也幸好如此,事實上紅妃一個班的和她關係都不好。


    南香兒笑眯眯地對紅妃道:“方才我瞧見花柔奴了,哎喲!有一陣子不見,真是不敢認了。先前我還道呢,你們擷芳園與你一同從學舍出來的姐妹還有三個,孫惜惜天資所限就不說了。陶小紅是個學唱的,更差著一槅,也不合適。隻有一個花柔奴,在學舍時舞也跳的不錯,今次是你第一回 主持局麵,還用她這樣的自己人才是。”


    “我見了她現在的模樣,心裏疑問總算解開了...她豐腴了好多啊!”這話是壓低了聲音說的,話語裏多少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此時對女子的身材遠沒有到後世哪般瘋魔的地步,哪怕世人喜歡苗條,也不會覺得一個有點兒小肉的女孩子‘壯’。事實上,花柔奴剛從學舍出來那會兒,就屬於那中有點兒小肉的狀態。


    隻是無論哪個時代,都沒有喜歡女子過胖的道理。所謂唐朝以胖為美,首先那隻是唐朝在盛唐時期一個階段的審美。而且所謂的‘胖’也不是肥胖,而更多是在指豐腴,麵若銀盤、有肉感,肯定不至於到‘肉山’的地步。


    而現在,花柔奴其實也不能說是肉山,但確實已經超過‘小肉’的階段了。


    她本來就格外喜歡吃一些酥的、香的,高熱量的食物在她的日常飲食中占多數,而且她還管不住嘴,時常加餐、吃零食...雖然年輕人代謝好,也禁不住她這樣啊!


    另外,或許還有她境況不好,導致壓力越來越大的緣故吧...她隻能將壓力化作食欲,一起吞進肚子裏,別人勸都勸不住!


    這最終造成了南香兒如今看到的花柔奴——在官伎館中,像花柔奴這樣身形,甚至比她更胖的女樂不是沒有。但那大都是三十歲以上,快要退籍的!一方麵她們代謝不像年輕時那麽旺盛了,另一方麵多少有些放縱自己了,‘發福’也就不足為奇了。


    年輕女樂,真是少見花柔奴這樣的。


    南香兒和紅妃說起這個閑話,紅妃不知道她是真的沒有別的可說了,覺得這是個有趣的事,所以來說與她聽。還是覺得當初花柔奴處處針對紅妃,現如今花柔奴一日不如一日,而紅妃卻是飛黃騰達,說這樣的事能讓紅妃覺得高興,所以故意來討好紅妃。


    再不然,兩者兼而有之?


    然而無論是哪一中,紅妃都沒有回答的意思...她當然不喜歡花柔奴,之所以很少反擊,如今也沒有刻意報複,是因為她懶得和花柔奴計較——算上兩輩子,花柔奴對於她來說都是小一輩的了!再者,她知道花柔奴是怎樣的渾人,而她又怎麽會和渾人計較那麽多呢?


    隻要花柔奴的所作所為沒有觸及到她的雷區,她都懶得多看一眼的。


    但紅妃不喜歡一個人時,更喜歡當麵鑼對麵鼓,至於背後時,她往往很吝惜語言。


    好在這時有教坊司的人通知《千手觀音》的舞蹈演員們可以在等候區候場了,這樣也省得南香兒因為紅妃的沉默而尷尬——這中背後說人的事兒,大家一起討論的熱火朝天,那當然是心情舒暢、氣氛良好。可要說聽話的人不說話,那說話的就顯得人品不夠好了。


    紅妃斂了斂神色,站在頭一位,帶著其他舞者有序地穿過曲折過道,最終等在了台下。


    站在台下才知道今天的場麵有多大,這可和宮中宴飲不太一樣!宮中就算是規模最大的大宴,也就是天潢貴胄、滿朝文武這些人,能有多少看客?而在大相國寺搞演出,那是‘與民同樂’,可不得人山人海麽!


    這樣的熱鬧,隻有元宵節時女樂獻藝能比得上了。


    紅妃等人在候場的時候,就有人注意到她們這邊了。首先柴琥就是其中一個,而注意到柴琥目光,又與柴琥坐的很近的官家柴禟,就隨著他的目光看去,一下看到了二十多個舞者在候場,其中打頭的是紅妃。


    “九叔是在看誰?”柴禟這幾句是明知故問了。之所以這樣,是在揶揄這個一直以來都很任性荒唐的叔叔。想當初柴禟還是太子的時候,在宮中給王子皇孫的學堂裏,可是仗著年紀大,戲弄過他好幾次。


    柴禟是個心胸很寬大的皇帝,柴琥與他的這點兒‘過節’隻是小孩子玩笑的級別,他也不會因為這個故意給柴琥穿小鞋。但眼下知道柴琥的一些流言,他還是樂得看他笑話的。


    柴禟的目光在紅妃身上停了一下,也有些感慨——他也不知道這個小女樂是幸運,還是不走運了,有許多身份高貴的人是真正將一顆心放在了她身上,這是很多女樂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呢!然而一個是福,這麽多姻緣就很難說是福了。


    誰知道將來會因此有什麽醜聞!


    不過柴禟也沒有因為想要預防醜聞,就出手做什麽的意思。一來,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二來,他自己又沒有受‘迷惑’...一個美女,隻要沒有迷惑君王,那就不可能傾國傾城,最多也就是搞出一些在柴禟這樣的九五之尊看來,無傷大雅的風流韻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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