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妃動作果然很快,隻是換了一雙舞鞋,便抱著這隻箱子隨內官去了。她舞蹈表演時穿的舞服、戴的首飾,全都一套一套收著的,而不是像別人那樣,服裝放一個地方、首飾分門別類又放一個地方、零零碎碎的道具更是另有去處。


    這樣臨時要做什麽表演,能很容易找到想要的。


    紅妃急匆匆而去,剩下的孫惜惜不好再聲張了,而花柔奴不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劫’,但心情壞是一樣的。她厭惡紅妃,隻要紅妃不好,她就覺得高興,相反她就會非常不快。如今紅妃以舞樂聞名,連宮裏也格外看重她這點,想要撐場麵的時候就來召她...雖然之前就知道這個了,但親眼看到還是會覺得很氣!


    更何況,這個時候錢總管也注意到了她在這裏,氣氛還不太好,雖沒有直接說什麽。還是對她道:“柔奴怎會在紅妃這裏走動?今日不忙麽?”


    一家官伎館的總管最要緊的就是八麵玲瓏,不隻是對客人八麵玲瓏,對女樂們也要八麵玲瓏。女樂們尚有可以使小性子的時候,她們卻得時時刻刻牢記,舉目望去全是‘上帝’,客人是,不配合工作就能給她們帶來極大麻煩的女樂也是。


    當然,女樂也不會刻意得罪總管就是了,總管對女樂們的影響不那麽直接,但其實並不亞於都知。得罪她們,當時不會有什麽事,但是遇到一個不好相與的總管,事後就知道難受了。


    以一個總管的行事作風,錢總管此時說的話已經是極限了...其中隱含的意思就是,讓花柔奴別有事沒事來得罪紅妃。


    被錢總管這一句話給慪到,花柔奴隻能憤懣回自己院子。


    而此時另一邊,紅妃按照規矩,是騎驢往宮裏趕的——如今女樂,外出一般乘轎子,但進宮參加演出,又或者一些官方活動,她們總是要騎驢的。這是女樂實際身份低賤的象征,哪怕她們再有錢,也不能‘僭越’自己身份該有的待遇。


    不過如今女樂也不討厭騎驢就是了,每當有需要騎驢的場合,反而是大場合。她們會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戴上許多光耀的首飾,畫自己最得意的妝容,正大光明地招搖過市,成為街上市民的目光焦點。


    紅妃這一次卻因為趕時間,沒功夫‘慢慢’招搖了,所以看到她的人根本沒怎麽看清。隻偶爾有人眼睛尖,才能看出是紅妃。而這還是因為紅妃平常都以‘薄妝’示人,且非常有辨識度。


    “這是怎麽了,擷芳園的師娘子這般急著進宮?”有認識紅妃的發現紅妃是往宣德樓的方向去的,立刻有了議論。


    “大約是宮中有什麽宴樂,臨時需要師娘子這般舞樂出眾的女樂壓場罷...說起來,女樂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如今像師娘子這般的年輕女樂能一出道便獨占鼇頭,固然是她出色,但也有人才凋零的緣故啊!”說話的是一個年長些的男子,頗有些今不如昔的感慨。


    旁邊的年輕人就樂觀的多了,笑著道:“那裏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師娘子能如此,在小可看來,這才是‘一代更比一代強’,是‘青出於藍’呢!”


    紅妃以最快的速度抵達內廷,這邊已經有人接著她了,輔助她化妝、穿衣。中間連半刻鍾不到,就完成了所有準備工作。


    此時,紅妃出現在正在舉行宴樂的垂拱殿中,小內宦向柴禟耳語了幾聲,柴禟也注意到了紅妃。而隨著柴禟的視線轉移,朱英同樣看到了紅妃,並向紅妃微微頷首。


    此時柴禟稍等了一會兒,眼前這一節表演過去,便端著金杯站起了身,與眾使臣笑道:“朕今日為諸卿送別,酒水肴饌皆不為貴,再是山珍海味,十年後誰又記得?正如今日,誰也不記得十年前一場宴飲吃了什麽一樣。倒是女樂之樂舞值得一說,伎藝精湛者叫人念念不忘。”


    “如今京中女樂論伎藝,此女隻在三甲,長有名聲,特召來以饗諸卿!”


    使臣中不懂漢話的還得等通譯翻譯一遍,才能明白柴禟說了什麽。而等到理解了他話語中的意思,也沒有變的期待起來——他們大多是不能理解這些漂亮女人的表演的,雖然看得出來那是好東西,但文化隔閡這種東西存在就是存在!


    當然,這也不比抱怨,能有美女看也不無聊。


    相比之下,一些對京中風物很是了解的使臣,比如說高麗使臣李正,立刻就翹首期待起來。他少年時代就在東京生活過數年,在高麗時也是拜名師學習儒學,如今又稱為‘遣周使’一年多,他的漢學造詣比許多漢人士大夫還強呢!


    他的生活說起來和生活在東京的普通士大夫沒什麽分別,其中光顧雅妓、女樂也是必要‘功課’。不過他沒機會結識紅妃,隻曾經有一次弄到了瓦子裏的座位,看到了紅妃了的表演——如今有紅妃表演的勾欄棚,也會提前好幾日打出招牌來宣傳,想要買票入場也不容易呢!


    說的直白一些,他已經被紅妃的表演迷住了!


    “真是師娘子麽?”他見到走上場的人,還有些不太確定。


    旁邊的東瀛使臣在東瀛時也是極風雅的公卿,‘呀’了一聲,輕聲道:“可不是麽!真難得啊,能如此近觀賞師娘子的表演!”


    紅妃事先已經同樂師溝通過了,樂師自然按她所說的奏樂——充滿異域風情的音樂響起,這倒是讓一些西域國家來的使臣看了過來,但也沒太當回事,他們知道這種西域之聲也是中原樂舞常見的。


    紅妃手拿‘達卜’,踏著西域風情的靈動小調跳到中央位置,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做《胡旋舞》。《胡旋舞》紅妃在宜春苑時初舞,那之後她就升做了女弟子,從此之後越來越以‘伎藝’聞名。


    一個藝人能以伎藝聞名當然是好事,如果這是紅妃上輩子的話,那她會比誰都高興。但偏偏是這輩子,於事這樣讓人高興的事裏都有了苦澀的意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是一切輝煌的開始,也是悲劇開啟的時刻。


    紅妃真正的痛苦也是從那時落到實處的。


    舞蹈是很快活的,‘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飄轉蓬舞’,她在縱情的舞蹈中裙裾飛舞。看到她的時候,不會覺得她像一個西域胡姬,而是她就是西域胡姬。


    西域的黃沙在她分裙擺上蕩漾開,甜美的水果是她身上的香氣,漂亮的紅花染紅了她的嘴唇,眼睛裏有沙漠綠洲的清冽與美麗——看到她的時候,每一個沙漠裏的旅人都能夠安息了。


    紅妃不斷旋轉,踢腿去踢手中小鼓,飛快的,永不停歇的。


    即使是最開始最不以為然的異國人,也看了過來。這個時候不得不承認,表演形式本身是有國界的,可‘美’本身卻不會有,他們已經完全被吸引住了。


    第113章 赤霞(5)


    隨著最後一個音落下,紅妃腳下的舞步同一時刻收住,幹淨利索、戛然而止,就像世上所有美夢本身。


    此時,天邊黃昏之色已經很明顯了,落日餘光灑入高大寬敞的殿內。紅妃最後亮相的動作舒展又美麗,令人聯想到整理羽毛的水鳥、舒展花瓣的名花、藏之於密室的珍寶...總之是世上一切漂亮的好東西。


    紅妃矜持地行禮,然後退出了舞台。


    “真美啊!讓人想到了奧林匹斯山上的女神們,如果這少女生活在曾經的羅馬,應該會被認為是哪位女神的後裔吧。”‘大秦’的使者忍不住與身邊另一位同伴說道。


    柴禟也很滿意紅妃造成的影響,叫來紅妃本沒什麽目的,隻是覺得她伎藝出眾,十分合適罷了。就算這些外邦人對她的表演就像對其他女樂的表演一樣,無動於衷,他也沒什麽想法,隻當是這些外邦使臣沒有眼光罷了。


    但眼下這些外邦使臣也為表演睜大了眼睛,他也會覺得高興。非要說的話,看這些人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他身為中原皇帝的自尊心有一種微妙的被滿足了的感覺。


    稍遲一些,等到這班使臣總算散了,皇家賞賜一眾來參加宴樂的女樂和樂工時,紅妃比別人更豐厚一些,但重點並不是那些明顯更豐厚的賞賜。其他女樂看著賞賜裏的一件東西,都用十分羨慕的目光看著紅妃。


    那時一件紅色的霞帔,用藥玉做的帔墜。


    霞帔是此時服飾的一部分,‘帔’最開始指的是披肩,不過本朝已經不是這個意思了,而是專指一種裝飾性帶子。兩根帶子搭在肩膀上(有相應的暗扣固定),這兩根帶子的尖角還會連在一起,如此從肩膀到膝蓋以下的位置,形成一個‘v’字。


    這‘帔’不吝於裝飾,就像此時女子喜愛的領抹一樣,往往是刺繡燙金、縫釘珠寶,越華美越好!所以才有‘霞帔’一說,真如煙霞一般瑰麗。


    而這樣的‘霞帔’自然也被納入了禮製範疇,按照《周律》規定,霞帔不是一般人能用的,隻有後妃、命婦等人能用,而其他人,除非特賜,不然不許使用。不夠身份的人使用的是一種名為‘直帔’的帔,也是兩根帶子,算是霞帔的簡化版。


    但關於衣飾的規定從來都是律條裏最容易被打破的,男子的還好些,沒人會穿用皇帝的服飾。有錢而身份不夠的人,穿普通錦衣,用些金玉也就是極限了。女子就不同了,除了開國時照例‘簡樸’,其他時候就沒有人把穿衣服的種種規定當回事。


    所以,霞帔早就在民間女子中普及了!這年頭‘帔墜’甚至是女子的‘三金’之一,十分常見。想紅妃,她在成為女弟子後,第一次去寶貨行采購首飾,就有‘金帔墜’,因為她平常也是要用霞帔的!


    但自家違背《周律》使用,和皇家特賜使用霞帔,到底不同!


    就像如今的商人,他們往往也不在乎律法中的規定,穿用各種綾羅綢緞。但隻要有機會,他們也願意花錢從官府買個官身,這種官身其實就是有個好說法,其實並沒用,買的官身甚至不能讓他們獲得娶妻的資格!


    促使這些商人買官身的動力,很大程度上是買了官身後穿用各種東西就都不算違法了。


    而具體到‘紅霞帔’,對女樂又有另一重含義!這意味著女樂不再是最普通的‘宮人’,得到這領‘紅霞帔’,她們就升格了!


    紅霞帔的傳統起源於五代時期,汴梁的女樂在官方應承,其中色藝俱佳的,就會得到貴人認可,賞賜一件紅霞帔。如今這個傳統繼續了下來,紅霞帔甚至成為了女樂中僅次於‘如夫人’的一個等級。


    紅霞帔,藥玉帔墜——藥玉就是玻璃,這也是按規定低等級命婦的帔墜。至於更上一層,命婦可使用銀帔墜,高等級命婦與宮中夫人使用金帔墜,皇後、太後可以使用美玉做帔墜。


    女樂獲賜的紅霞帔,搭配藥玉帔墜是慣例,等到她們成為如夫人時,就會有相應的金帔墜賜下,以此應對‘如夫人’最開始的含義...真是宮中一應待遇等同夫人。


    紅妃獲賜紅霞帔,周圍的女樂自然羨慕她,她們中很多人積攢了數年資曆,也還沒有升格做‘紅霞帔’呢!而如今官家吩咐一句,紅妃就是紅霞帔了,還比普通的紅霞帔含金量更高。


    紅妃出宮之時,朱英追上了她,送她回擷芳園。到了擷芳園之後,走進樓子裏,他便喚來了錢總管,笑著道:“總管,你家師娘子今日使臣宴上出了好大風頭,那等外邦蠻夷哪見過這樣好舞樂!官家龍顏大悅,讓內官賜了紅霞帔,你還不準備慶賀之事!”


    錢總管聞得這消息,真是如聞仙樂一般!再見紅妃身上所用紅霞帔,看了又看。


    “本王今日恰巧也在宮中,正逢此事,焉能不與師娘子做賀?總管且去安排著,今日樓子裏吃酒的,便記在本王賬上,對外說是慶賀師娘子升做了紅霞帔——還有一事,‘紅霞宴’酒席,須留個好時段與本王。最後一位是襄平公的,本王就不爭了,這壓軸該留給本王!”


    女樂升格向來是大事,往常女樂能正大光明找熟客要開酒席是四時四節,每年八次機會。而除了這八次之外,其實還有女樂本人的壽辰,以及升格時。而相比每一年都有的壽辰,以及每年八次的四時四節,自然還是升格這種可遇不可求之事更值得慶賀!所以,這個時候開酒席,規模要比其他時候更大,熟客也會盡量捧場。


    這種時候也最能看出女樂的參差...女樂開酒席並不便宜,哪怕京中有錢人多,也禁不住這樣靡費。所以,真正能大手筆開出天文數字酒席的,也就是那麽些!而且這些人也扛不住同時捧幾個女樂,能同一時段著力捧一個,連續不斷捧不同女樂的,已經是金字塔塔尖的人物。


    要求那些為女樂鋪床的客人專情,與一個女樂相好,就不能與其他女樂、雅妓交從過密,看似是女樂抬高身份、增加收入,實際上也是一種現實——下死力氣捧一個女樂之後,哪還有餘力呢!


    這種情況下,導致女樂內部其實也是‘贏家通吃’的。即大紅大紫的女樂生活奢華無比,其豪綽比她們的恩客更甚!畢竟她們是受大量恩客共同供養的。而其他女樂,即使生活與女樂之下的妓.女相比,已經是極其豪奢了,在自家圈子裏對比,也是天壤之別。


    普通女樂遇到開酒席的事,是能大賺一筆,亦是她們收入的大頭。可當紅女樂開酒席,那才能成為盛況,這種時候錢真的隻是一個數字了——這也是外人對於女樂開酒席場麵印象的來源。


    其實女樂並非人人都有那樣場麵的。


    紅妃如今是京師之中紅透半邊天的女樂,也就是資曆稍差,身份還隻是宮人罷了。她這樣的女樂升格紅霞帔,為此要做‘紅霞宴’,開酒席是不用擔心場麵的。錢總管也知道,朱英既然開這個口,起開酒席的數目不可能少,少了也對不起他的身份和安排的時段。


    這就像是藝人作場表演,有人占下了勾欄裏最好的位置,那麽等會兒藝人下來討賞錢,從這個位置討起,賞錢就決計不能少...少了周遭的人都是要看笑話的!


    錢總管答應朱英答應的好好的,回頭連夜和人商議紅妃‘紅霞宴’之事。


    女樂升格為如夫人是她所在的官伎館全體的大事,這種事能讓官伎館為之停業三日,專在前麵樓子裏開酒席,而館中其他女樂則要幫襯新升格的如夫人招待這些開酒席的客人。助演、侑酒、交際,前前後後忙活。


    相比之下,紅霞帔沒如夫人那麽值錢,理論上隻在女樂自己的院子裏開三天酒席,官伎館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特別做什麽。但那隻是理論上而已,女樂要在自己的院子裏做出好一些場麵,也是需要館中支持的。


    賜下紅霞帔當天之後,第一天是廣發請帖,紅妃親自給所有往來過的客人寫請帖,請他們來捧場——捧場的程度可以有差別,開一席也算是捧場了,但若是寫了請帖而不來捧場,今後就很難再交際了。


    這並非是強買強賣,大家都是在北桃花洞混事的,一開始就知道和女樂往來會有這些開銷。若是承受不住,一開始就不該涉足。再者,什麽時候覺得花費太過,不願意了,也可以收手,與女樂斷絕往來。


    比如說如今,不來就是了。


    隻是沒有不來捧場,今後卻照常來消遣的說法。


    請帖發出去之後,官伎館可以和女樂一起商量‘紅霞宴’上的種種細節,從紅妃院子裏的裝飾、當日要表演那些節目,請哪些姐妹來幫襯,到酒席上的菜色,繁雜瑣碎,偏偏不能忽略。


    女樂的格調一半是靠吹出來的,另一半卻也得靠這種細節的把控。


    這個準備工作很繁雜,且必須在兩三天內全部完成,因為之後就是‘紅霞宴’了。


    “這可真是越發了不得了,紅妃去歲才做了宮人罷?如今成了紅霞帔,她今年幾歲來著?”


    “十六歲,嘖嘖,一些人這年紀才從學舍出來,做女弟子呢!到底人與人是不同的。”紅妃是七歲進的新竹學舍,六年之後出來,又經過了一年的女弟子時期,成為正式女樂之後翻過年來,正是十五歲,不過此時算年紀都是虛歲。


    她這種算是進新竹學舍早的,最大是九歲進新竹學舍,那之後種種自然也是相應後延了。


    “她們這一班女樂也漸漸能看出前程好壞了,似紅妃這樣的是極少見的沒錯。可就算不算紅妃這樣的,也有人出頭了,有人眼看著冷落了。遠的不說,隻說咱們館中,小紅就漸漸起來了。”


    “是呀是呀,說起來最開始時,柔奴的情形倒比小紅還好些,如今是‘路遙知馬力’,才曉得各人真正的前程呢。這小紅也很厲害了,她這個外頭來的,不聲不響地就把柔奴、惜惜兩個館中出來的壓倒了!若不是有紅妃,豈不是要靠她這個外頭來的支撐場麵?”


    至於孫惜惜,沒人多談,都認定她情形冷落了。外人看著女樂們都是花團錦簇一般,但同為女樂,自然有相對不那麽受歡迎的。女樂的身份讓她們有個底限,可也僅此而已了,不受歡迎就是不受歡迎。


    就像後世的明星,就算是大公司出身,業務水平不錯,又可著勁兒堆資源,也有捧不上去的。觀眾緣這種事,真的很難講!


    花柔奴打歌樂亭前頭廊下經過,就聽見一些姐姐們這樣議論,心裏都快氣死了!但她又不能跳出來說什麽。一方麵這些都是前輩,她要是像紅妃那樣紅,倒是能越過資曆對上前輩。可要是沒有那樣紅,女樂中的前後輩規矩就會壓著她。


    另一方麵,這些姐姐們說的也是真話,雖然真話都不好聽...她這個時候若是跳出去了,能說什麽?就算要反駁,在他人眼裏也是徒增笑料罷了。


    不能跳出來,並沒有讓花柔奴好受一些,相反,她心裏更慪了。


    退一步越想越氣!


    她最近和陶小紅的關係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融洽了,原因也在這裏...陶小紅真的後來居上了——陶小紅看著沒有紅妃那樣的勢頭,但她總能留住老客,攏住新客,漸漸的她的熟客越來越多,可以說紅的很不打眼。


    但紅就是紅了!和陶小紅相比,她這裏認識的新客很多,可‘留存率’卻總是不理想。因為有一個做如夫人的‘姐姐’,她的起點很好,最開始有很多‘優質客人’,而如今隨著她成為正式女樂獨當一麵,‘優質客人’來了又去了,再一算賬,竟還不如一開始時多了!


    雖然她還能維持一個勢頭不錯的年輕女樂的樣子,但心裏的恐慌自己清楚。


    再看看和她截然不同,可以說是‘高開低走’的陶小紅,她心裏是又妒又氣。另外,她從小慣於做兩人中間發號施令的那個了,陶小紅在她這裏多少有些‘小跟班’的意思。此時‘小跟班’反過來比她還強了,她心裏到底不自在。


    而加深這種不自在的是陶小紅的態度,陶小紅待她依舊很親熱,仿佛是最要好的小姐妹。但當花柔奴再想發號施令時,陶小紅可沒有那麽‘聽話’了——這也正常,女樂對於自身的定位自有一套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標準。


    陶小紅既然比花柔奴更紅了,想要她繼續乖乖聽話,那是不可能的。


    “紅妃...小紅讓我與你托帶句話兒。”孫惜惜站在紅妃身後,此時梳頭奴正為紅妃梳頭,‘紅霞宴’期間,女樂的妝容、服飾等都非常隆重,而且任何瑕疵都是不允許的。孫惜惜在妝奩中挑了一支頂端鑲嵌了紅寶的花頭簪,遞給梳頭奴,接著道:“隻說‘紅霞宴’這三日,她也願意來幫忙,隻是恰好她小日子,要你別多想。”


    紅霞宴的場麵頗大,雖然隻是女樂在自己院子裏慶賀一番,卻也不是女樂一個人玩的轉的。傳統上,女樂會邀請要好的姐妹幫襯,而這也需要館中配合,畢竟女樂們都有排滿的行程,館中不配合著少安排一些日程,她們如何去幫忙呢?


    紅妃這邊,主要有姐姐師小憐來幫忙主持大局,另外因為師小憐的緣故,和紅妃比較熟的樊素貞、馮珍珍也願意來。除此之外,女樂之中就隻有孫惜惜過來了,自從那次借錢之後,她放下了最後一點兒矜持,在紅妃麵前自願認作‘妹妹’。


    這在女樂中,就是拿自己當跟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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