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冠豔芳是花柔奴的‘姐姐’,但並沒有因此真的結成多親密的關係。再加上冠豔芳在擷芳園地位超然,習慣了有一說一,自然沒有因為是花柔奴就格外收著的道理。


    此時她看向紅妃,眼睛裏是有讚賞的。以女樂更新換代的頻率來說,她和紅妃都不是一輩人,所以見到這樣出色的後輩湧現出來,她倒也沒有嫉妒,更能客觀地看待關於紅妃的一切。


    就是她這樣不知道見過多少美人的,也得承認,今天的紅妃美的驚人。


    美的不是皮肉,真要說皮肉,人力有窮,美到極點的冠豔芳也見過,隻是皮相之美已經不能讓她也驚豔了。美的那難以描摹的氣質——此時的紅妃正在‘入戲’,揣摩她待會兒要演的角色,不自覺就不再是平常的她了。


    她是餘春娘。


    《玉樓春》是去年一整年,開封府最受歡迎的故事了。這個故事選自一部《夢齋筆記》,這《夢齋筆記》其實就是一本類似於《聊齋誌異》的誌怪故事集。《玉樓春》在《夢齋筆記》中的地位,大概類似《聶小倩》之於《聊齋誌異》。


    而故事篇目之所以叫《玉樓春》,是因為故事中出現了三個重要的女性角色,分別是女鬼周玉貞、狐女樓七姐、傀儡精怪餘春娘。


    故事的男主人公照例是個失意書生,讀書不成,家境清貧,沒奈何隻能暫時找個生計。又因為他百事不成,隻家中長輩是演傀儡戲的,他幼年時也曾耳濡目染學過一些,還算能為。便從床底下翻出了裝傀儡等物事的傀儡藝人行頭,外出演傀儡戲賺些錢糧度過最艱難的日子。


    演傀儡戲往往需要走街串巷,甚至去到鄉中演出,這落魄書生,也就是‘張生’也是如此。


    這個故事的起始是非常有既視感的山村遇雨、借宿破廟,然後晚間有自言避雨的女子敲門,這就是女鬼周玉貞——深山野林,雨下個不停,忽然出來一個佳人,誰都知道這有多不合情理,但意淫的作者才不管那些!


    或者說,這也挺寫實的...‘張生’這樣的落魄讀書人,既因為處境落魄,從未與女子有什麽交往,這方麵缺乏經驗。同時他又因為讀書人的身份自矜,真有美女投懷送抱的話,自我感覺良好之下也不會覺得奇怪。


    更別說,周玉貞可是個極出色的美人,這樣的美嬌娘出現在麵前,理智都離家出走了,哪裏還想的了那麽多!


    女鬼周玉貞其實是大官家女兒,因為年少病死,這才成了女鬼。她性情端莊、才學出眾,此時來找張生主要是因為鬼生寂寞,想找個人交流交流。她這樣的才女,一般人肯定不能,她是聽說這個張生是個不俗的,這才來了。


    張生落魄歸落魄,有才華也是真的有才華,當夜兩人從星星月亮聊到人生哲學,越聊越投機!


    是的,這個女鬼並沒有吸取人精氣,和人‘啪啪啪’的意思,即使是做鬼,也是大家閨秀的樣子。


    聊到近天明時,周玉貞才離開——白天的時候,張生在鄉中表演,狐女樓七姐就找上門來了。原來是張生小時候養過一隻受傷的小狐狸,最後還將其放歸山林了,那就是某次糟了劫的樓七姐。


    這是報恩情節。


    至於紅妃扮演的餘春娘,她拿的是反派戲碼。


    餘春娘是張生演出時用的一個傀儡,張生特別喜歡這個精致的紅裝女性傀儡,平時比起別的傀儡,待她總是更小心,生怕磕碰壞了。本來‘餘春娘’就是傳了幾代的傀儡了,傀儡這種像人的東西又比別的物件更容易生出靈智,到了張生手裏,受他細心‘看顧’,精誠所在,終於是化人了。


    在化人前,木頭身體裏已經寄宿有神智,當時她是懵懵懂懂的。隻是化人時正好撞見張生與樓七姐你儂我儂,這才懵懂裏生出懷春之意——她本來就眷戀張生,這懷春之意自然也是往張生身上去的。


    餘春娘麵對周玉貞和樓七姐,想法很簡單:明明是我先來的!


    身為傀儡人偶,她的世界裏張生就是全部。理所當然的,她也認為張生的世界應該全是她才對!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所以她天性裏的獨占欲完全無法滿足。這種情況下,她隻能用盡全力去抓住張生。


    她化身為人後是一絕色美嬌娘,自說身份,又說她本就是張生所有,此時以身相許也是應該——自薦枕席的戲碼也來了。


    成其好事之後,她不斷與張生糾纏,仿佛糾纏到死之中她才能確定張生是屬於她的。


    這時候,周玉貞和樓七姐才漸漸發現張生情況不對,竟有油盡燈枯之感。她們都是經年的妖鬼了,知道人與妖鬼肌膚之親過多會有怎樣的後遺症,所以平常都很注意這一點。特別是周玉貞,和張生真的就是柏拉圖戀愛了。


    按照道理來說,張生不該這樣啊!


    她們其實早知道對方的存在,所以這個時候都當是對方沒有自製力,不顧張生的安危,隻求一晌貪歡。


    因為這個,兩人大打出手,同時在餘春娘的引導下特別仇視對方。是後來又經過了一些事,這才發現自己錯怪人了,一切背後都有一個傀儡精怪在搞事情——念在餘春娘初初化形,很多事情都還不明白,周玉貞和樓七姐本來打算掰正她,然後就放過她的。


    哪裏知道餘春娘根本不聽教導,她能看到的就是周玉貞、樓七姐要分開她和張生,張生也完全聽她們的!


    之後自然是越加黑化,又是一場風波。


    最後的結果是大團圓結局,周玉貞和樓七姐變得情同姐妹,一起嫁給了張生。她們還想辦法取來了一件寶物,解決了張生作為生人,不能和她們太過親近的問題。至於惡毒女配餘春娘,最後的結局則是被張生套出了弱點,找到了她藏起來的傀儡本體,扔到了火塘之中,‘畢剝畢剝’灰飛煙滅。


    紅妃其實很喜歡餘春娘這個角色,她在故事裏做了很多壞事,讓一些讀者很不喜歡她。但從一個舞蹈演員的角度來看,這樣複雜的角色顯然更有挑戰性,也更有扮演的欲.望。


    所以餘春娘這個角色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她似乎很有心計,但實際卻很單純,她化形成人的時間很短、對這個世界上的人和事了解很少。她像一張白紙,之所以被染成了黑色,隻是因為她還沒來得及見識更廣闊的世界,就被困在了張生身邊。


    她最後敗的那麽容易,除了因為她未對張生設防,未嚐沒有性情單純的緣故。


    還有,餘春娘對張生的感情也很有說法,畢竟這個角色在故事中做的一切是,都起因於這段情,也終結於這段情。她是真的愛他嗎,還是僅僅是少女心事無人寄托,就落在了張生這個對她來說很特別的男人身上?若她愛他,那又是一種怎樣的愛?


    是掠奪,是占有,是極致,是互相傷害,是糾糾纏纏、至死方休——我的世界裏隻有你,這是很多人希望愛人能有的心情,但一切真的如此的時候,才會明白那是怎樣的負擔。


    但這是餘春娘的錯嗎?至少不會隻是她的錯,她也隻是在跟隨自己身為傀儡人偶的天性行事而已。她在害人的過程中仿佛操控了一切,沒有暴露出自己前,簡直可以說是將其他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然而事實卻是,她從未真正操控過什麽。相反,她從根子上一直無法擺脫張生,修成人形之後,她依舊為張生這個主人牽引操控。隻是這一次,張生不是通過有形的絲線操縱她這個傀儡了。


    餘春娘這個角色的特質就這樣被總結出來了:美麗、單純、絕望、占有欲、癲狂、無法掙脫命運。


    她生於情,耽於情,極於情,死於情,為情所困。


    這個時候紅妃站在簷下,她身上的美麗與絕望是引而不發的,但誰也沒法否認那種存在感。就連身為‘如夫人’、見慣了各色美人的冠豔芳也歎息道:“與紅妃一道出演的那兩個,這下可要糟糕了!”


    “怎麽會!”花柔奴不服氣,也就是這話是冠豔芳說的,換一個弱一點兒的人來,她都要駁斥為‘荒謬’了。但眼下她還是回道:“扮演周玉貞與樓七姐的娘子可是‘如夫人’!紅妃再厲害,還能壓倒兩位如夫人?”


    “柔奴你還是太年輕啊...”冠豔芳並沒有再往下說,隻是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她還是比較了解花柔奴的,知道她遇上紅妃之後是解釋不通的。


    扮演周玉貞和樓七姐的都是有‘如夫人’身份的前輩,但冠豔芳並不覺得她們能壓製住紅妃。


    這種教坊司攤派的新節目,特別是難得演一次的新節目,女樂們為了交差肯定是努力排演過的。但要說用心到極致,那不可能...特別是參演的‘如夫人’,她們都什麽地位了,有那麽多精力,隨便做點兒什麽都好啊!


    元宵節宣德門前的演出固然很盛大,但對於這些時常在各種盛大演出中做重要角色的‘如夫人’來說,這也就是一年之中許多演出中的一個。稍顯重要一些,但也到不了獨占鼇頭的地步。


    所以,這些‘如夫人’在這種攤派節目上展現出的水平都是比較‘穩定’的,身為‘如夫人’中的一員,冠豔芳也是很懂的。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確定,演周玉貞和樓七姐的‘如夫人’,隻以這出《玉樓春》而論,怕是要給紅妃做配了!


    總的來說,冠豔芳的預測沒有什麽問題,和紅妃一起擔當《玉樓春》這出雜劇女主角的另外兩位,其實在排練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被壓製了——被後輩在舞樂中被壓製,這當然很丟臉,她們也想找回場子。


    所以,事情還是和冠豔芳想的有不同...因為不想被壓製,那兩位‘如夫人’激發出了十二分的用心,可不是往常應付攤派的作風。


    然而這沒有什麽用,直到最後一次排練,紅妃依舊表現超過其他所有人。仿佛這出雜劇不是《玉樓春》,而是《餘春娘》一樣。


    第105章 不見高台(3)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隨著夜色落下,月上柳梢頭,街麵上是一刻比一刻熱鬧。此時的元宵節堪稱最重要的節日,比元日、除夕這一對年頭年尾還要更有存在感。


    當月亮升起來,燈火也就點亮了——元宵節的歡樂氛圍,人群湧動算一半功勞,另外一半卻得算在這盛大燈火裏。所謂‘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台’不動聲色而極寫富貴,現代人都沉醉於霓虹閃爍間的目眩神迷,更不要說缺乏夜間照明的古人了。


    本朝本就有不行宵禁的傳統,凡繁華處必有夜市,到了元宵燈會時更不要說了,幾乎可以說處處都是夜市。而在這之中,又數內城禦街最為熱鬧,寬闊的大街兩側全是做買賣的、作場表演的、駐足瞧看的、密密麻麻的燈架......


    “饒雜碎湯,饒雜碎湯,買得熟羊肉饒雜碎湯哩!”“查梨條賣也!查梨條賣也!”“十色糖、糖糜乳糕澆、香糖果子、西川乳糖、獅子糖,百色糖果皆有哩!”“羊家好羹,羊家好羹,三脆羹、金絲肚羹、百味羹、鵪鶉羹賣也!”“桂花香餡兒裹著胡桃哩,好香甜元宵!”


    “俺本是窮鄉漢兒,沒甚麽堪誇伎藝!又不會雜技戲,好上繩踩蹺;又沒有好口齒,好說話唱曲。不過是趕著今日熱鬧,唱一個村樸樸《太平歌》兒,又說些鄉裏新近稀奇事,兼叫賣村裏自家果子,好回鄉生活...”


    又有外鄉賣藝的表演完畢之後要賞錢:“利地上住,旺地上行,元宵佳日,手到跟前,莫空手哩!孩兒,你且托了盤子去,看官且要賞你呢!”


    種種熱鬧,數也數不盡!而且隨著越往禦街盡頭宣德門前,這種熱鬧越發收不住!


    宣德門近前,禦街上多有□□行走,穿錦緞衣裳,插戴金珠牙翠,妝扮得粉麵朱唇,或作場表演,或與人嬉笑。浮浪子弟瞧得心癢癢,便指著其中一個穿嬌綠裙子的道:“那是哪家娘子兒?”


    旁邊同伴笑道:“今日人多,哪裏知道!”


    又一人道:“我卻是認得的,那位小娘子是錄事巷歐陽家的小掌家哩!尚未破瓜,她老娘正指望靠她大大掙一筆,輕易是不許人的!那歐陽老虔婆你縱是沒見過,也是知道的來,行院媽媽製要錢。你要是去了她家,怕是難得脫身了!”


    所謂‘小掌家’,就是娼館裏老鴇的女兒。相對於娼館裏普通□□,她們往往更受栽培,生活更自由,更不用與娼館分賬。


    開頭說不知道的同伴聽了,笑話那浮浪子弟道:“罷了,哪裏尋不到一個好娘子兒?再者,今日很不必糾纏這些。宣德門前台子早搭起來了,眼下正做歌舞,都是女樂娘子,不可錯過——咱們且去看看是正經!”


    說著,一行人便往宣德門去,臨到宣德門前舞台周邊,奮力擠向好位置。至於這之間被人踩了鞋子、落了帽子、偷了錢貸,那就顧不得了。


    實在是對這些浮浪子弟來說,元宵節下,宣德門前的女樂表演是如同‘春晚’一樣的存在。哪怕是沒那麽喜歡的,也要看一回,不然之後大家借此評說各個女樂,自己因為沒看過,連話都搭不上,豈不糟糕!


    也就是這個時候,舞台上暖場的節目過去了,接下來的各種節目是越來越精彩的——元宵節女樂表演可比春秋大宴時的表演好看多了,因為少了很多限製,女樂們自由發揮的空間很大,不少都增加了市井新風,顯得活潑生動了許多。


    等到有紅妃參演的《玉樓春》上演時,正是整場表演到了高潮。


    不少人早就提前知道元宵節女樂要演《玉樓春》了,也是翹首期待的。之前也有一些雜劇班子演過《玉樓春》,其中有大戶人家的家班,也有瓦子裏駐場的班子,說起來不乏水準極高的!


    但大家還是最期待女樂們聯袂表演!在此時,女樂們是以才藝為立身之本的,這塊金字招牌立起來之後,大家總是願意高看她們一眼。當然,除了伎藝之外,女樂的美貌能給這出美人雲集的劇目增添多少光彩,也是大家議論紛紛的話題。


    一開始,女樂版的《玉樓春》倒也沒有辜負大家的期待,伴奏的樂工水準極高,從一開始大家就聽住了。然後登場的‘張生’也扮相、歌喉都是上上等(女樂女扮男裝),以至於一開口就得了一個‘碰頭彩’!


    歡呼聲裏,破廟場景,周玉貞登場,更是叫好不絕!不得不說,扮演周玉貞的這位‘如夫人’確實美貌,也有周玉貞大家小姐的那種氣質,量身定製的精美戲服穿上,嫋嫋娜娜地登場,仿佛是一株玉蘭。觀眾立刻覺得這是書裏的周玉貞活過來了,相當服氣!


    至於樓七姐也是一樣,嬌俏潑辣、明豔動人,扮演她的女樂同樣分毫不爽!


    “‘三美’中已有其二是上上,如今隻看餘春娘了!若是餘春娘也有這般形容,這一出《玉樓春》便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舞台周邊,有觀眾忍不住頂著喧鬧聲與身邊朋友議論,這顯然是原著的忠實粉絲。


    《玉樓春》中三位重要的女性角色被稱作‘三美’,至於張生,雖然是當之無愧的男一號,但讀這個故事的讀者們基本無視他,他差不多就是個‘工具人’了...周玉貞、樓七姐、餘春娘三者,周、樓二人不用說了,就是餘春娘,即使拿了反派劇本,那也是書裏明確蓋章的美人!


    書裏她做了很多壞事,搞得其他主要角色焦頭爛額、險象環生沒錯,但讀者們對她也不全然是討厭的。有點兒厭惡的同時,又禁不住被這個角色驚人的美、極致的愛恨所吸引。這就像昆曲、京劇中從來不乏用‘壞女人’做主角的劇目,大家可以從道德上批判這些人,但並不妨礙這些劇目上演的時候場場爆滿。


    而且真要說起來,現實生活中找一個周玉貞,找一個樓七姐,雖然難,但仔細在女樂群體中篩一篩,還是能想到幾個合適的。可餘春娘,乍一看能上的有很多,然而等到斟酌時又會覺得總差了那麽點兒意思。


    事實上,一些是原著死忠粉的觀眾已經擔心起這件事了。


    直到‘餘春娘’登場...他們總算放心了一半!


    不管怎麽說,穿著紅衣紅裙,用金色和玄色點綴的女子美極了,而且美的純真懵懂,又帶有一種難以描摹的幽暗——紅妃登場之前,觀眾也想象過餘春娘該是什麽樣子,但總是影影綽綽的,不能有一個真正具體的形象。


    而現在,紅妃登場了,所有人便覺得‘餘春娘’就該是這樣!


    至於剩下一半心,則是在《餘春娘》第一支舞時被放下了。古代戲劇就是這樣,既有歌,又有舞,其中重要角色還有自己的主舞場合,這一點和後世的歌舞劇如出一轍。開頭紅妃登場,眾人滿意的是扮相和氣質,至於紅妃的唱腔,則是保持了女樂的一貫水準,隻是不能說驚豔罷了。


    而等到紅妃跳屬於餘春娘的第一支舞,大家滿意的則是伎藝了。


    當然,這個時候觀眾目不轉睛,完全被吸引住了,是沒有時間想那麽多的。事實上,他們的心放下隻有瞬間,很快大家的心就又懸起來了。隻是此時懸心不是因為擔心表演者的水準能不能複原角色,而是為了正在表演的角色本身。


    餘春娘的第一支舞展現的是她的‘誕生’,教坊司的專業人士做了編舞,不過紅妃拿到舞譜的時候也做了修改——這種事在教坊司是很常見的,教坊司編舞的人是專業人士不假,但女樂作為此時藝人的頂點,本身也是最專業的一小撮。


    女樂本人對舞蹈做改編,甚至直接自己編舞,這在當下司空見慣。


    紅妃在編舞中增加了很多‘木偶舞’的動作...‘木偶舞’其實是機械舞的一種表現形式,也就是說,屬於現代舞種,說起來並不是紅妃的好球區。但好在舞蹈生專攻單個領域其實是很靠後的事情,在進入專業的舞蹈學院之前,各種舞蹈都有學是很正常的。


    紅妃小時候學舞,民族舞、現代舞都是有跳過的。


    而且,此時也隻是增加木偶舞的動作,不必紅妃奉獻一場專業的‘木偶舞’,相對而言,難度也就沒那麽高了——紅妃到底是專業的舞蹈演員,底子在那裏,總不會差。這就像是國家隊的舞蹈家們,她們表麵上是民族舞大家、古典舞大家,但要他們跳個芭蕾、現代舞什麽的,也能上。


    隻是比不上真正專業的罷了。


    ‘木偶舞’的動作下,紅妃展現的是一個傀儡漸漸鮮活的過程。一開始她的動作在眾人眼裏真的與木偶無異了,這是大家沒有見過的舞蹈形式,但用於表現‘傀儡’這一特定事物,又是那樣恰到好處!


    見慣了這類舞蹈的後世觀眾恐怕很難理解此時舞台下觀眾的激動,打比方的話,這有點兒像邁克傑克遜在演唱會上第一次用出‘太空漫步’...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根本弄不清楚舞者是變了什麽把戲。


    驚異激動之下,每個人都想和身邊的人談論什麽,但互相看看,又不知說什麽好,隻能大聲歡呼起來。也幸虧這個時候是舞蹈時間,不然唱的時候還這樣吵鬧,怕是角色們的歌唱聲都要聽不見了。


    隨著‘餘春娘’作為一個傀儡,慢慢化人,木偶舞才慢慢轉向普通舞蹈。但紅妃的舞蹈中依舊會在關節擺動之間帶有一點兒木偶舞的要素,如此看似尋常,卻讓人始終記得她是傀儡人偶化身。


    餘春娘在整出《玉樓春》中有三次重要的表現機會,一是一開始登場,此時還有一支主舞相配。二是迅速黑化那一場,這一場主要是唱,舞蹈部分則是以身段為主,並沒有專門的舞蹈。三則是最後被焚燒那一場,這一場原本的腳本中是很‘草率’的。


    ‘張生’會將一個傀儡人偶扔進火塘之中,‘餘春娘’漸漸不能支撐自己,倒下就好。


    是紅妃專門設計了一支舞,並且用這支舞的質量說服了教坊司的人,這才有了現在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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