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起師小憐見過的‘高貴人物’,‘於二哥’確實算不得什麽,但他在場麵上混,人不知見過多少!就是東京城中備受追捧的女樂,也不知多少來他這蓮花棚表演過。時間長了,這雙眼睛也就練出來了。


    他方才這句奉承話,人家聽不出來是真心實意,還是隨口一說,畢竟麵對女樂的時候他慣常說好話——但他自己知道,他是真心的。


    之所以有這個話,不是因為他隱隱約約聽人說過紅妃,說她是這批女弟子中的才藝第一。也不是因為初見紅妃,為這個小女孩的容貌傾倒...美人確實是美人,但如今年紀還小,且不到盛放的時候呢!


    更多是因為一種氣度,一種難言的貴人氣度。


    女樂們身為賤流,自身氣度卻往往不同於尋常!別說是低微之色了,事實上將她們與一般的貴女放在一起,她們在氣場上也是不輸的!


    這是因為女樂在還是學童的時候就受到了針對性培養,她們生活在錦繡堆中,吃的是美味佳肴,穿的是綾羅綢緞,用的是奇巧精美之物,學的是琴棋書畫、歌舞伎藝!身邊也不乏娘姨、閹奴趨奉。所謂居移氣、養移體,在這樣的環境中久了,她們自然就有了高貴氣度。


    她們麵對各色權貴時都能麵不改色、進退自如,一部分是因為有刻意訓練如何同貴人打交道,另一部分就是因為從小打下了底子。讓她們雖為賤流,卻不因為賤流身份就在貴人麵前格外卑微瑟縮,反而有隱隱平等的意思。


    隻不過,這樣的‘底氣’與‘平等’終究是鏡花水月。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就像一個家庭中收養的孩子,他知道自己被收養的事實,那麽無論周圍的人怎麽對他,他又是一個多麽通達的人,都免不了多思——隻有極少數人能在這種情況下一點兒也不在意自己被收養的事實,與養父母像親生父母一樣相處。


    而且就算有的人做到了至少表麵上的不在意,內心深處也會種下一枚種子。未來有什麽事發生,放在普通子女中不會有什麽,放在這樣的收養子女中,就很容易產生種種影響。


    很多事是很不簡單的,就算孩子當自己是親生的,那養父母呢?養父母以外的人的眼光呢?


    而對於接受培養的女樂,保持這份坦然自若的平等,同時又知道自己和‘貴人’並不平等,這本來也是‘本分’。畢竟培養她們的官伎館也知道,她們終究是侍奉人的解語花,真要是過於放肆了,失了分寸,最後無法善了的也隻會是她們自己和官伎館。


    但眼前這個年輕的女弟子不是那樣,她的眼睛沒有女弟子慣有的傲氣,但也沒有卑微內斂之色,隻是平靜,平靜的像海水。


    她站在那裏就讓於二哥想起自己曾經見過的一些貴人,或不動如山,或無量如海。


    種種思緒在腦海裏一閃而過,於二哥倒也沒有過多糾結於此,而是很快將師小憐和紅妃姐妹迎進了蓮花棚——蓮花棚此時還是表演的時候,這算是一個‘拚盤’演出,師小憐是要來演‘大軸’的!紅妃則替她壓軸。


    此時舞台上也有一個藝人在表演,表演的節目是‘說話四家’中的演史。


    蓮花棚是東京城中數得著的大棚,能裝下數千人呢!這已經不比現代一些中小型體育館小了。這樣的大棚若是來的人多,不說坐滿了,就是有七八成的上座率,那也是頂頂賺錢的!但問題是,以此時的人流量想要坐滿這樣大的場子,可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這樣的大棚往往意味著節目精彩!因為隻有這樣才會有源源不斷的觀眾過來看表演,然後支撐這樣的大棚經營。


    蓮花棚就是典型,平常請的都是知名藝人,每次開棚還都有噱頭!客似雲來,可不是開玩笑的。


    紅妃仔細看了看棚中的帳額,知道今次的噱頭是‘美女’。


    不隻是有師小憐這個女樂,應該說這一棚所有的節目都由女藝人表演——這在此時可不容易!當下男女比例懸殊,女子本來就少,能出場表演的就更少了!然而觀眾又偏愛女藝人(畢竟觀眾大多是男子),這就導致了市麵上女藝人奇缺。


    所以,但凡出現一個女藝人,隻要年輕一些、麵貌在標準以上,稍微有點兒才藝,在瓦子這種地方都好混的很。


    女樂們偶爾會到比較出名的勾欄表演(譬如說蓮花棚這樣的),然而這不是為了賺錢,在這種地方表演雖然也有出場費和賞錢可拿,卻遠遠比不上女樂真正掙錢的路子。她們在這種地方表演是為了展示自己,吸引潛在顧客,同時也是為了揚名!


    女樂向來是名氣越大,身價就越高的。而增加名氣,要麽就多到大場子裏表演,要麽就交好一些文人墨客,又或者兼而有之。


    而女樂之外,才藝也很厲害的雅妓也是一樣情況,她們也不缺賺錢的路子,來這種地方是為了揚名。


    但也有一些女藝人,她們連雅妓也算不上,來到勾欄表演倒真是圖出場費和賞錢——這些女藝人分兩種,一種是才藝好,但長相平平的,另一種則是長相不錯,才藝卻是粗疏的(若是兩者都達到不錯的水平,除非是太老了,不然成為雅妓是不難的)。


    是的,在瓦子勾欄裏出現的女藝人都可以算到妓.女裏!


    因為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的女子,按照律條規定,隻能是賤流...而賤流女子在此時的定位有些像明朝的‘樂戶’,幾乎就是妓.女的代名詞!生活在這個世道中,她們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當她們是‘妓.女’的時候,她們還能夠得到錢財、受到追捧,若她們堅持不做妓.女,想要憑自己的能力吃飯,那反而會受盡迫害與羞辱...簡直就像是《西西裏的美麗傳說》裏的女主角,美麗與失去丈夫就是她的原罪,在那個單身女性生存艱難的舊時代裏,堅持做個好女人會被身邊的人陷害、猜疑、侮辱、敵視,當她真的成為交際花了,反而是所有男人都想討她歡心,別的女人也無法再用不存在的桃色緋聞迫害她了。


    眼下正在演史的女藝人屬於長相平平,但才藝很好的,她說的是一套《三國誌》,正說到‘十八路諸侯討董’,精彩的不得了,底下觀眾聽的入神,都屏住了呼吸——雖然打出來的噱頭是‘美女’,但在勾欄之中,全女藝人的表演陣容就足夠勾欄打出‘美女’牌了。


    其實表演的女藝人按例都會敷粉施朱、穿著絲綢衣裙、發髻梳的高高的,先不說那樣厚的妝在後世人看來好不好看,至少此時的人是認可的。而這種濃妝很像戲劇藝人的妝,很有包容性!


    厚重的妝容、貼在臉周的發片,能夠將臉修飾的很好!雖然因為妝太濃,大家都知道那是一張‘假臉’,但好看本身是真的。


    這種情況下,女藝人大多都符合此時‘美女’的標準...若是這般打扮還是‘相貌平平’,那就隻能說明外貌條件確實不太好。


    紅妃聽著這個說話藝人演史,明明水平那樣高,觀眾都被吸引住了,卻被安排在這樣墊場的時間段裏,顯然是不受重視——可能原因就在這裏了。


    “原來還請了演史的顧大嫂,二姐你可好好聽著,顧大嫂雖名聲不顯,卻也是出場要銀子六錢六分的角色呢!你若是能學到什麽,那也不錯。”師小憐站在紅妃身邊,也注意到了正在表演的說話藝人。


    勾欄之中的藝人都有出場費,她們出場費按照‘節’來收,表演一節就收一份出場費。而所謂的‘一節’其實是一個時間單位,紅妃估量著也就是五分鍾不到。而表演不滿一節的,也記作一節,按照一節收取出場費。


    一節表演的出場費到頂就是六錢六分銀子。


    舞蹈除外...畢竟說書說幾分鍾,和跳舞跳幾分鍾完全不是一個難度,哪怕跳的是一些相當柔媚舒緩的舞步也是一樣的。一般來說舞者拿出場費,記賬時還是和其他藝人一樣,但往往會後綴一些賬房才能看懂的記號,這樣給報酬的時候就會雙倍。


    說話藝人是最難拿到頂價的,因為她們一旦說經演史,時長就不會短!就算這位顧大嫂因為是女藝人,在這種事上有‘優待’,能拿到頂價也說明她的實力了——不過作為說話藝人,她依舊很難一節一節地拿出場費。所謂的頂價,對於說話藝人來說隻能是一個參考。


    他們隻有趕上好機會,去到貴人家祝壽、賀喜表演節目,這才真能用‘市場價’收取報酬。不然在瓦子之中,他們都是和勾欄、茶坊這類地方搞文娛表演的主辦方簽訂契約,而報酬另有一套算法。


    對外也很容易解釋...說話藝人說經演史都是‘連載’,一般都會固定在一個地方演說一套話本,用這種長期契約才更合理。不然說個兩節就跑去了別家,對於場子背後的老板來說是損失,對觀眾來說也很不方便。


    師小憐和紅妃來的還算早,中間又看了兩三個節目,這個時候師小憐才拍了拍紅妃的肩:“二姐去戲房候著罷!下一個就是二姐了...盡心些,好教滿東京都知道擷芳園出了個師小娘子,色藝雙絕,縱使西子楊妃再生,也是敵不過的!”


    第38章 一曲紅綃(2)


    “二姐打算在瓦子演什麽歌舞?”行程是之前就定下的,紅妃要表演的節目自然也得提前和主辦方那邊說明。所以報上自己要唱的諸宮調之後,師小憐就問過了紅妃要表演的節目。


    主修舞蹈的學童要學很多支舞蹈,既有規模龐大的大曲,也有一些小型室內舞蹈,大大小小加起來總得有數百支——當然,其中今後會反複表演的也就是那麽幾十支而已。


    紅妃在舞蹈上的天分和努力都是無可挑剔的,學童需要掌握的數百支舞蹈她都能保證節目質量!另外,她還能作‘新舞’...主要是上輩子她接觸到的舞蹈,結合此時的審美,足夠她弄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又受人歡迎的舞蹈了。


    上次宜春苑呈演的《胡旋舞》就是一個例子。


    所以紅妃說了兩個自己精熟又喜歡的舞蹈,她覺得這也很適合在瓦子上演出。但聽到她回答的師小憐卻搖了搖頭,道:“這些舞早有人跳,如今二姐初出茅廬,正該先聲奪人,這才能占盡風頭。”


    紅妃一想也是,就想著要不要拿幾支新舞出來——隻是新舞雖然新鮮有趣,卻是需要重新排練的。紅妃做學童的時候也私下排過一些新舞,但那種程度的‘排舞’,隻能說是定好了程式,確定了編舞...任何呈現在舞台上的舞蹈節目都是舞者千錘百煉之後的結果,專業舞者是不會匆匆忙忙上場的!而這樣的千錘百煉總需要時間,作為學習任務繁重的學童,紅妃顯然沒有那麽多時間盡情排演新舞。


    一時之間,紅妃就有些為難了。


    師小憐見她為難,伸出蔥白一樣的手指,在她額頭上輕輕戳了一下:“平日二姐最是機敏,怎麽此時犯了呆症?這不是明擺著的麽...二姐該跳《胡旋舞》才是啊!”


    紅妃在二加之禮當日,於宜春苑表演了《胡旋舞》。當時觀眾雖沒有外人,都是教坊司官員、女樂、學舍善才之類,但總有些消息流傳出去。有些是不經意的,有些則是外人特意買通之後泄露。


    畢竟外界對於女弟子還是很感興趣的。


    作為學童,紅妃她們在學舍的時候每年也有兩三次機會去到宜春門瓦子的勾欄裏表演。一些‘有心人’早早就會盯上這些學童,所以等到女弟子出道的時候,對於別人來說是生麵孔,對於這些‘有心人’來說卻是如數家珍一樣的存在。


    這種情況下,紅妃本來就在特定的小圈子裏有不小的名氣——成為了她們這一批學童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一些人知道這一批學童中有個師紅妃舞藝堪為‘絕品’!


    此時,加上二加之禮當日呈演的評價流出...一些原本不知道紅妃的,也曉得有個女弟子新作《胡旋舞》,學童呈演當日壓住群芳,是為‘花魁’——紅妃的《胡旋舞》確實出色,對於時人來說也是真的新鮮又驚豔,傳出去就越傳越誇張了。


    師小憐覺得趁著眼下外界對紅妃的《胡旋舞》極感興趣的時候表演,這正是好時機!


    紅妃也沒有一定要表演新舞的執念...作為專業舞者,雖然偶爾也會因為一支舞表演了幾百遍而覺得‘膩’(這種情況下,練習次數就該以千萬計了),但更多時候是非常適應的。


    新編的《胡旋舞》才在宜春苑呈演表演了一回,接下來多多表演也是應有之義。


    中瓦和裏瓦兩場,紅妃都表演了《胡旋舞》——她著紅色翻領胡服裙,戴著裝飾著羽毛的圓形花帽子,從琵琶聲裏踢踏而出。


    旋轉、踢鼓、熱熱烈烈,仿佛草原上最紅的那朵花兒。


    那麽輕盈,那麽穩定,小鼓每響一下,就像是踢踏在觀者的心裏...真的隻是太美了!


    哪怕是帶著‘看美女’的心思進的勾欄,這個時候也將注意力放在了舞蹈本身,要知道這些人原本是對‘表演’什麽的滿不在乎的啊!至於原本就對舞樂有所心得的觀眾,他們甚至會有一種疑惑——這樣的表演,真的是他們花了那麽點錢就可以享受的嗎?


    當紅妃表演完畢,叉手行禮‘謝幕’時,先是一靜,然後就是觀眾往場中扔下‘禮物’。其中多的是錢,也有一些觀眾自己的物件,值錢不值錢的都有。


    瓦子中勾欄的演出分為兩種,一種是收門票的,另一種則不收。收門票的先決條件是打出廣告來表演的藝人有號召力,這樣才能賣出票去!而觀眾入場之後,勾欄的老板就會讓人將勾欄的門關上——所以,想要收門票,這勾欄還得是封閉式的,一些半封閉式、開放式的勾欄,就是想賣票也不能夠。


    不收門票的演出則靠打賞賺錢,這和路歧人表演之後要打賞差不多。


    當然,這種時候表演者要打賞是有技巧的,絕不是一句‘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可以概括——而且這種時候總有一些潛規則,比如隻要表演沒有垮掉,在第一排當心的一些觀眾,他們肯定要給錢,給的數目還不能太少!若是不給、給少了,台上要賞錢的藝人就會用藝人特有的戲謔唱詞弄出場麵來!這樣,除非是不要臉的、將來不打算來瓦子裏玩兒了,不然總是要有所表示的。


    收了門票的勾欄是不會再主動要賞錢的,但如果觀眾覺得表演精彩,也可以在表演結束後主動打賞。這種情況下,得到的賞錢一般屬於表演者所有(這還涉及到一些表演者與勾欄老板的約定,如果是沒什麽名氣的表演者,勾欄事先約定賞錢也得分,那也是沒辦法的)。


    紅妃雖然是初出茅廬的新人,但‘女弟子’的身份天然就將她和普通表演者分割開了。這一點看她的節目安排就知道了,都是師小憐做最後的大軸,她則做壓軸!所謂‘壓軸’一般放的是才藝出色,但資曆稍遜的表演者,是整場表演僅次於‘大軸’的角兒才能有的待遇!


    所以,表演完畢之後,這些‘打賞’也全都歸她了。


    師小憐指點紅妃:“打賞的錢財最方便,若是物件,就得分門別類兌給館中了。”


    官伎館照管著女樂生活的方方麵麵,其中自然也有幫女樂們‘變現’的部分——女樂總是容易得到各種禮物,若是寶貨,出手是很容易的(女樂本身也認識很多三教九流的人)。但一些零碎東西就不是那樣了,本身價值不高,又很雜,女樂也不可能自己整理,然後分門別類換成現錢。


    這種時候會有官伎館代為處理,官伎館本身就有常來往的掮客、商人,專收這種雜物、賺點兒中間差價的生意人自然也有。等到一切處理完畢,官伎館會在月底和女樂算清楚賬目。


    師小憐帶著紅妃在瓦子的茶坊借了一個可以換衣、梳妝的房間(瓦子的表演者多,這樣的房間自然也是有的),換下表演時的穿戴,重新穿衣化妝——也就是這個時候,丁衙內來了。


    今日還得伴遊丁衙內呢!


    丁衙內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如今在國子監讀書...年紀比師小憐還小!


    如今他與師小憐正火熱,若不是年紀還小,行動還不自由,以他們這親熱勁,紅妃絲毫不懷疑丁衙內會成為師小憐的‘入幕之賓’——女樂輕易不會與客人有肉.體關係,在教坊女子的特殊生態下,一旦有這種特殊關係,就要求這對男女必須維持長期關係。不然的話,女樂這邊會丟麵子,認為是沒有魅力,留不住人。男客這邊也得不了好,在官伎圈子裏立刻會被傳為‘薄情寡義之人’。


    別的女樂都會避著這個男子...甚至一些自認為‘守禮’的雅妓也會遵從這一規矩。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這些女樂和雅妓真的如此同仇敵愾,又或者道德水準如此之高,而是出於一種集體利益的維護!


    所以,在這一重壓力之下,男子除非是不打算在行院裏玩了,不然總不能剛好上就結束這段關係(一般來說,相好的時間底限也是半年左右)。


    而在這相好的時間段內,女樂與男客就像是真正的夫妻,女樂可以在外表演,但不可以和人有曖昧的舉動。男客可以在行院裏行走,卻不能再與其他女樂有特殊關係——當然,如果去找私妓,這又是可以的...就像大婦也很難阻止丈夫出去嫖。


    相好時期,女樂會對男客盡到‘妻子’的義務,男客在自己的地方住宿、邀集朋友玩、談事等等,都是可以的。相對的,男客得負擔女樂的生活開支...這筆開支沒有具體的數目,得看男客的闊綽程度,以及女樂的‘本事’,但再少,對於普通人來說也是天文數字!


    因為金錢、人際上的麻煩,對於女樂和男客來說,成為‘相好’,過上夫妻生活,這都是需要慎重再慎重的!一般來說,隻有真的關係到了那個份上,才會走到這一步。


    師小憐上一段穩定關係結束,那都是兩年前的事了——對於女樂來說,找到一個做‘丈夫’的相好,除了本身具有難度、得考慮對自己生活的影響外,還得想想名聲!當紅的女樂不愁沒人做‘丈夫’,但總是無縫連接地擁有丈夫,這也容易引起外界‘微詞’。


    丁衙內名叫丁明義,因父親是度支副使,外人尊稱一句‘衙內’...這是此時對一些地位較高的官二代的通稱。是源於五代時期的一種傳統,那時地方割據勢力常常讓重要下屬將兒子放在衙署中做類似於侍衛的工作(類似清朝滿洲貴族子弟在宮內做大內侍衛)。


    這些人被叫做‘衙內’...如今也是沿用。


    “今日國子監有假,白日要陪著家母去上香,到此時才來見姐姐...”著儒衫的年輕人俊秀、有書生氣,對於女樂來說這算是很好的客人了。


    紅妃就在兩人身後走著——說是讓紅妃跟著學習,積累經驗,但這種場合她完全就是電燈泡了。


    若是一般歡場上的伴遊,女弟子是能學到不少東西的...學習‘姐姐’的應對,學習怎麽抓住時機,甚至學習倒酒、布菜(這些在學舍的時候也有學,但實際運用到底不同)。但現在顯然不是一般情況,所以紅妃就自動裝隱形人了。


    丁衙內與師小憐在傍晚的街邊散步,什麽話也不說,似乎能一直看著對方到街道盡頭...透著一股傻氣。


    臨別時,丁衙內還溫聲與師小憐道:“姐姐,路上讓轎夫慢些走,你坐轎子原來受不得顛的...姐姐,今秋我已過了州試,明春有省試、殿試,若能金榜題名,也就不用與姐姐相思不相見了。”


    此時的科舉考試是三級考試,三年一次,先在各州進行考試,合格者參加由禮部舉行的省試。省試合格,這才能進宮參加殿試!


    丁明義在國子監讀書,以他的表現就算不參加科舉也能穩穩出仕。但國朝重科舉,不是科舉出身的官員總是低人一頭,未來也會受限。所以一些有誌向、有自信的監生也會參加科舉。


    丁明義之前就回老家參加過州試,如今獲得了明年省試的資格。


    國子監管理是很嚴格的,監生時常有考試,根據考試成績不同還給監生分等級。另外,國子監是寄宿製,一個月隻有一天假期,其他時候要請假往往千難萬難——這些規則對丁明義來說原不算什麽,但對於熱戀中的年輕人來說就很殘忍了。


    如今激勵他金榜題名的,除了官宦子弟光耀門楣的心態,還有師小憐。


    等到考中進士,他自然就可以離開國子監,過上常常與師小憐見麵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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