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杭回神,驀的撐起手來,站直身體。


    金霖臉上緩緩染上紅暈,扭頭盯著電腦屏幕的畫麵,腦袋漲熱起來。


    站她身前的少年往外瞟一眼門口,實話實說:“沒什麽,從扶手上滑下去了。”


    原淮慢悠悠意味不明地走近,沒說話,直到到了金霖身邊,摸摸她腦袋,去給電影按暫停:“先吃飯。”


    “哦。”


    席杭瞄一眼椅子上的人,眼見小朋友臉頰粉粉嫩嫩的,像是被什麽熱氣熏得,他緩緩勾勾唇,新鮮地率先往外走。


    下到樓梯盡頭了,上麵才傳來兩道腳步聲。


    金霖下樓後去廚房的水龍頭洗下手,席杭跟著閑逛進去,裝作看看有什麽要需要幫忙拿的,然後晃到了她身邊,壓低聲音低語,“金霖,寶貝金霖,待會兒好好說話,嗯?”


    金霖想起剛剛,臉上粉紅又燃了起來,隨口道:“三歲小孩說話都不經大腦的~”


    “……”


    席杭看著她臉上的顏色,也伸去洗手,然後拿沾了水的手指刮刮她的鼻子。金霖頓住,懵懵羞惱仰頭。


    少年在她奶凶奶凶水光瀲灩的鳳眼裏,微彎下身,背著外麵所有人,和她平視:“還臉紅了,想什麽?”


    “……”她越發紅了起來。


    席杭揶揄:“你幾歲?在我眼裏可不就是小孩子。”他又刮了刮她的鼻子,“聽話,待會兒幫我一把,晚上原淮他們要去籃球場打球,我帶你玩去。他們打,我們在邊上吃宵夜,席杭哥哥給你烤魚吃。”


    “……”


    “怎麽樣?小貓?同意就搖個尾巴。”


    “……”


    金霖掙紮兩下,又掙紮兩下,最後輕哼一聲轉過臉去洗手。


    吃飯時,一桌五個人,席禾雲隻頻頻給丈夫的可愛外甥女夾菜,某次想起來桌上有個自己的傷患侄子,給他夾了後,順著想起來就隨口問:“金霖,席杭的手是打籃球弄傷的?”


    金霖還挺喜歡吃烤魚的,所以……慢悠悠點頭:“唔。”


    席禾雲邊夾東西邊掀起眼皮,“真的呀?”


    舅舅也順著舅媽的目光掃來,金霖狀似沒注意到,乖巧頷首,“唔唔,打籃球。”


    席杭成功躲過了一劫,身心舒暢,一頓下來雖然斷了手,吃的卻比平時都多。


    他是舒服了,但飯後,金霖怕舅媽閑聊又問了什麽,而她根本不知道席某人那隻爪子究竟是怎麽傷的,說破了晚上的烤魚就泡湯了,所以她午後直接上樓找了客房埋進去,睡了長而深的一個午覺。


    席杭和原淮是從來不午睡的,下午一直在後者房裏打遊戲。


    原淮問他怎麽哄騙金霖給他做假證的。


    席杭沒回答,轉而忽然換了個話題,低語:“快開學了,你喊幾個人晚上打籃球吃宵夜。”


    “??”原淮不解,“你一個腰傷手也傷的病患,組什麽籃球?”


    席杭:“我不打,我就吃宵夜。”


    “……”牛逼。


    原淮不明所以地順著在遊戲裏發消息。


    自從席杭腰傷,一群人出門玩的機會是斷崖式驟減,眼下原淮破天荒地一喊,立刻跟池子裏的魚掙食一樣,撲通翻滾,嗷嗷叫。


    晚上八/九點,睡了一下午的金霖精神十足地就被他們帶著出門一起去玩。


    今天北市天氣涼爽,金霖穿的一身米白色裙子,裙擺及她纖細的大腿中間,一頭顏色明顯的長發鋪在腰後,人跟著席杭往籃球場邊上的看台走,月色微風下,惹目得在籃球場下準備燒烤材料的一群男孩子紛紛扭頭。


    “我靠那是什麽?”


    “什麽?人啊什麽。”


    “外國人?”


    “不是吧,那小巧精致的五官,國人好嘛。”


    “怎麽跟席杭走在一起,小女朋友嗎這是,嘖嘖嘖才幾天沒見,杭哥不愧是杭哥。”


    話落,和他們倆分開走過來的原淮到了,踢了腳說話的他同桌塗宥,“什麽亂七八糟的,不知道閉嘴。”


    塗宥迅速抬頭,嘿嘿笑起來,“不是,那是什麽人?那麽親密地帶著走,不是,帶來打球,史無前例啊。”


    邊上幾個七嘴八舌地邊看邊問,原淮拿起球上場去,“我妹妹能不親密?”


    一群人聞言,挑眉驚訝好奇,紛紛爬起來邊看著那邊的兩人邊往場上走去,所有人全部把這句話理解為:哦,席杭和原淮是表兄弟,那原淮的妹妹,和席杭也差不多是這層關係了。


    原來是妹妹啊。


    不過:“是真漂亮啊你看,”幾個人一步三回頭,“那小臉,那腿,一點真實感都沒有。”席杭的前桌祁昇轉頭上去,“原淮哥哥,介意我當你妹夫不?”


    一個球砸了過來,人眼前一黑。


    一群人打鬧的笑聲在夜色下繚繞開,有人心裏稀稀疏疏竄著火苗,想著:得,問你不行,回頭問席杭去,看席杭願不願意結個親。


    遠處隱約聽到什麽“妹夫”的席杭,眉眼微動,挑了挑,這時金霖仰頭看滿天星鬥的夜空,不小心看到一顆流星,去抓席杭的手,“流星哦,你看到沒有。”


    “沒。視力不錯。”他誇她。


    “……”


    金霖丟開他不理會了。席杭掃了眼人,又拿出手機看,昨晚給她發的微信紅包因為過時沒領取,被係統退回來了。


    “怎麽不收?”他問。


    “什麽?”她扭頭過去,看到那個紅包,“那是你賠償我的,我不想和解~”


    “……”


    席杭驀的失笑,她抿唇盯著他,席杭被盯得,越發好玩。


    他撐起了身子:“紅包和解不了,那走吧,給你烤魚去。”


    他們這群人每次出門打球都喜歡在邊上草地支架燒烤,打完了氣喘籲籲時喝酒吃宵夜,別提多舒爽了。


    暑假前半段時間,這樣的場麵三兩天來一次,偶爾有人會帶一兩個女同學,後麵席杭腰受傷,其他人喊他去負責吃就好了他也懶得出去。


    今天他主動來,一群人是很新鮮的,而且這會兒,他們在那揮汗如雨,席杭哥哥在草地上挽起袖子,生火加炭,手指翻弄竹簽,風吹過,一片火苗竄起在空中,惹得邊上的小可愛“嗚嗚~”的發出驚歎的一聲,實在是吸引人。


    看著看著,投籃的失誤率就越來越高。


    媽的,沒心情打了。


    但是原淮還沒打夠,不許人退場,所以一群人罵罵咧咧哭天喊地在那兒繼續陪打。


    這邊,金霖想起來問:“你為什麽沒去打球?”


    席杭聲線低低:“我腰不舒服。”


    “嗯?”她掃了眼他的腰,想起中午原淮說的,他打籃球傷的腰,“哦,那你不在家養著……”


    席杭給一隻雞翅刷上醬料,“小傷,養什麽養。”


    “你不手也殘了。”


    “……”席杭掃她,“哪殘了?”他伸手過去,緩緩的,像電影裏放慢的動作一樣,到了她眼前,眼見她沒有害怕阻止,他一把揉亂她的頭發,跟揉小貓咪那毛絨絨的腦袋一樣,觸感尤其舒服。


    金霖:……


    席杭在手廢了前及時收回來,繼續翻弄烤架上的魚,“再殘,也可以擼貓。”


    “……”


    金霖很喜歡貓的,但就很不喜歡被他當做一樣需要時時刻刻關照的小東西。


    所以轉眼就要撲過去揍他,席杭在那一秒,把刷著醬料烤得酥脆香嫩美味十足的烤魚遞過來,停在她眼前。


    金霖停住,垂眸看著還發著滋滋聲音,香氣撲鼻的烤魚,掙紮三秒,嗚嗚升起爪子接過。


    “好吃嗎?席杭哥哥手藝怎麽樣?”他問。


    金霖:“五分。”


    席杭伸手去從她手中拿過來。


    金霖:“……”


    她扭頭去看原淮,原淮那一秒正好投了個三分藍轉身,收到他家金霖小可憐的目光,瞬間拉了拉t恤喘氣:“不打了,餓了。”


    “我靠終於啊,原淮哥哥開始體恤民情了。”一群早就想來看小美女的人頓時感激涕零。


    席杭聽到聲音,轉過頭把魚還給她,順著低語一句:“傻子嗎?把他們招來搶食。”


    “搶我食的是你。”


    “……”席杭無言以對,隻能悠悠繼續刷著醬料翻麵,自己一口沒吃,隻顧著伺候身邊不好伺候的小貓。


    原淮過來後,直接拿起席杭的成果就吃,還瞪了他一眼。


    席杭不動如山。


    原淮輕呼口氣,轉到金霖那邊,把好吃的都給她搬來,然後帶著人到一邊草地上坐著吃了。


    其他人稀稀疏疏靠近烤架,一看,沒存貨了,隻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邊烤著塗宥邊看著前麵剩下個背影也曼妙勾人的小可愛,手撞了撞席杭:“杭哥,你妹妹叫什麽?”


    席杭沉默著沒說話。


    塗宥瞄他:“不會是你親妹妹吧,畢竟原淮的表妹,那是不是姓席……”


    “閉嘴,姓金。”


    幾個男生紛紛挑眉,金啊,這姓好聽啊,閃閃矜貴,“金什麽杭哥?”


    “金錢。”


    “……”


    金霖一個扭頭,凶凶的,小爪子摩拳擦掌在地上眼看就要起來,如果不是被原淮按住。


    這邊幾個男孩子終於近距離看到小美人的正麵,隔著炭火吹起的火苗,一頭金白色頭發的小美人坐在草地上,眉眼精致,朱唇緊抿,發絲在晚風裏起落搖曳不停,活脫脫一個小仙女啊。


    瘋了瘋了!!


    一眾人個個吸氣,目不轉睛。


    怎麽辦這門親是真的想和這兩位結一下了,彩禮就是日後努力學習的動力!


    席杭也掃了地上的小東西一眼,說:“叫這名字有福氣。”


    “……”


    神他媽有福氣,原淮扭頭,眼神警告席杭,再惹金霖今晚睡陽台。


    席杭勾勾唇,收回目光繼續烤魚,兩分鍾後拿過去幾支,全部放入金霖盤子裏。


    瞬間春風拂麵,戰事稍歇。


    不多時幾個人都過來了,有人開了罐啤酒喝,談天說地地問席杭手怎麽樣,那天戰況是怎麽樣的。


    席杭隻聽著,喝兩口酒,沒說。


    他不好說,金霖就坐邊上呢,待會兒把她嚇到了他今晚還是得睡陽台。


    他們今晚住在原淮家,這邊與北淩街雖然都在城北,但是市區與近郊還是有點距離的。


    ——隻是他不說,有人卻要替他說。


    眾人手中的啤酒還喝不到半罐,不遠處空闊的籃球場忽的來了幾個男孩子,其中一個穿著件隔壁二中的校服,手運著籃球,眼神斜向這邊來。


    這邊他們幾個玩得好的都早就知道席杭那天和誰打架了,眼下一看,馬上有人招呼席杭:“杭哥杭哥,你朋友來看你了。”


    “……”


    眾人大笑。


    金霖不明所以地扭頭去看籃球場的不速之客,原淮把她的小腦袋轉過來,遞過去一隻玉米,“吃,小孩子不要亂看。”


    話落,邊上席杭那前桌祁昇咬著雞翅問席杭:“您看您老是自己上還是?”


    眾人又笑,“這不是欺負傷患嘛,真是的。”


    說來,這群人真是比原淮這個說出“我姓原好嗎,冤有頭債有主,說了打我怎麽辦”的帶血緣的兄弟要仗義得多了,已經有些蠢蠢欲動。


    籃球場那群人估摸著是早前他和金霖在這邊燒烤,周圍有人看到了去通風報信的,所以人來了後就很著急,籃球都還沒摸熱乎呢,就有人斜了準頭,一個球穿過籃球板邊緣,直接往他們這邊砸了過來。


    金霖的腦袋被原淮按進懷裏,末了球直接穿過她頭頂,讓他們其中一人起身攔住,下一秒拿下來當凳子坐了。


    原淮看了:“……”


    這球可不便宜,上麵有球星簽名。


    金霖嚇到了,原淮和她換了個位置,原本她的背麵就正好對著籃球場。


    換好後,原淮虛攬著金霖護著她,一邊斜了眼席杭。


    後者和他對視一眼,扯扯唇,又喝了口啤酒,淡定著沒說話。


    原淮問:“其中有三個是在操場攔我的,你他媽是把人揍得多慘,又尋仇來了。”


    席杭扭頭掃了下,慢悠悠閑閑道:“那天六個,今天裏麵隻來了一個。”


    “就是你那天傷了五個,服氣,杭哥這骨折得不虧。”


    席杭斜睨他,原淮笑了笑,適時轉移話題,“你照顧金霖,一定護好了。”


    金霖抬頭,懵懵地看他們,還沒看清又被原淮擋住視線,不斷拿東西投喂,“金霖乖乖的什麽都不要看,待會兒跟著席杭哥哥,怕了閉上眼睛鑽他懷裏也行,很快我們就回去了。”


    她:“……”


    金霖悄悄掀起眼皮瞄斜對麵的席杭,細若蚊蟻地呢喃:“他就挺讓人害怕的。”


    原淮:“……”


    席杭:??


    他眯了眯眼眸,笑了,放下啤酒罐伸手張開懷抱,“來,席杭哥哥抱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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