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天子後宮充盈,孤作為他的兒子,當然也會佳麗萬千,多為我朝開枝散葉。”


    梁安帝好女色,他的兒子陸矜洲卻不近女色。


    “如今不娶,不代表日後不娶,待孤坐上天子之位,三年一選的秀改成一年兩選,就讓三姑娘做挑選的女官,招許許多多姿色各異的美人進後宮來,與三姑娘作伴可好。”


    宋歡歡覺得陸太子的話不誠實,這是在胡說八道,荒謬至極。


    “殿下,這不合規矩。”


    陸矜洲問她,什麽不合規矩,宋歡歡從懷裏起身,與他正色說道,“奴既做殿下的女官,那如何還能入殿下的後宮。”


    陸矜洲反問如何不能,“孤是天子,孤說什麽就是什麽。”


    一派的張揚,宋歡歡心裏打鼓,她不得不想,陸矜洲若是當上天子,天下盡在手上,她要怎麽跑,當真是難了,搞垮他不是,盼他好也不是。


    “何況,三姑娘生了一張顛倒鳳鸞的臉,和三姑娘在一起的戲碼,不按尋常來才最適合,孤會看相,三姑娘忘記了。”


    “所以我們不要在寢房,在正廳最好,這裏刺激,這裏三姑娘喜歡,唇脂也多多。”


    宋歡歡話鋒一轉,又問,“陛下身子還好,等到殿下登基,那時候殿下會對奴膩味了,若是殿下膩了,會如何處置奴?”


    陸矜洲沒回答她這句話,看著她的眼睛,“孤怎麽覺著三姑娘今日話很多。”


    “都是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懶得答了,跟在孤身邊最好,至於膩不膩味麽...”陸矜洲捏著小姑娘的下巴搖了搖,“要叫孤不膩味,三姑娘抓緊些,多在孤身上用些功夫,一日一樣,如何能膩味。”


    陸太子想得美,要她伺候一輩子,心口懸在刀尖上過日子。


    她才不要呢。


    陸太子隻配給她擋一時的災難,人太壞了,有件好看的皮囊,披在身上,也隻能玩一時,陸太子不膩味,她都不想。


    宋歡歡四處看,陸矜洲的書案上放了許多的案卷,本來是無心的,不經意間瞧見了幾個熟悉的字眼。


    對啊,怎麽忘了,科舉將至,陸太子召那麽多人來。


    很大的可能性,所要議論的事情,是為了科舉所用的卷題,宋歡歡心神提起來。


    裝作無意識問,“殿下,適才奴坐在上麵,沒有壓壞您的公文罷?這些都是什麽呀,殿下不要的東西麽,壞了奴可賠不起。”


    陸矜洲頭仰著,外頭的雨勢不大不小,靜聽很養神。


    懷中幺女的手指上去,策簡還好壓不壞,有些宣紙疊在上麵,都是一些寫廢的東西。


    都不礙事,劉玨帶人來,的確是為了敲定科舉的最後的那道卷題,前麵要考的東西,都是一些策論題,後頭這個選題,才是最重要的。


    劉玨和方響兩人選了三個,最終的要陸矜洲來拿主意。


    “三姑娘想知道,孤說出來,三姑娘能聽懂麽?”


    宋歡歡想要打探陸矜洲的話,自然是走折中的法子,“殿下看著煩憂,是不是有什麽拿不準的主意,殿下說出來呀,說不定奴能給您想個法子。”


    “殿下不說,憋在心裏,萬一憋壞了,憋出心病要看太醫,要吃藥的,吃藥苦,殿下不愛吃蜜餞,也不要受這個罪呀,奴看著您不好過,心裏會疼的。”


    她說著,兩隻手伸上去,替陸矜洲揉著他的太陽穴道,給他解乏。


    陸矜洲閉上眼睛,過了很久都不說話,宋歡歡等啊等,以為陸太子不會說了,她的手也好酸,要勸他回去休息的那時。


    男人忽然開口道,“孤問你,君、臣、民,什麽是最要緊的。”


    劉玨和方響挑的最後三個選題,在這三個點上,陸矜洲來擇題,從什麽角度問好呢,君重,臣重,民亦然。


    無一不重,陸矜洲暫時沒拿準主意。


    上京城許多年沒有戰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從民的角度當然更好些,但範圍尋常了,答出來的人會更多,刁鑽些好,擇題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宋歡歡被問住了,她不懂,君貴民輕,說起來重要肯定是君王最為重了。


    “君為重,臣次之,民最輕。”


    “不是這樣麽,物以稀為貴麽,君王隻有一個,大臣也是,民眾最多,少的東西比較貴重罷,所以君為貴重。”


    陸矜洲哼笑一聲,說她俗氣,“君稀,民雖多,但民是城之根本。”


    宋歡歡癟嘴,“奴哪裏懂這些麽,奴心裏隻有殿下的愉悅,話說這一前一後的都占了位置,姑且算個有始有終吧,如果殿下挑不出來,不如從臣下手如何呢?”


    宋歡歡瞧著陸矜洲臉上的神色,陸太子太會裝了,當真是看不出半點端倪。


    也不知道她說的對不對。


    她她如何會麽,連科舉都弄不清楚,隻想混知道些,好給小道士通風報信。


    有了選題也不奇怪,她要多從陸矜洲嘴裏多套些話。


    “殿下覺得呢?殿下覺得什麽是最重要的?”


    陸太子難得看麵前養的這隻求賢若渴,她腦子裏向來隻裝飯,如何想知道這些,可陸矜洲找不到人說,劉玨建議從君出題,方響認為從民。


    陸矜洲不說話,本以為小姑娘隨處挑個,不曾想,前前後後都提了,最後落在他的心坎上。


    一個字咯,臣。


    果然啊,養在他身邊的最舒心,歪打正著也合心意。


    君穩坐高堂上,臣是治理民生的重要權柄,而科舉選官,正是挑出好臣,有想法的能人,臣要純,要誠,要忠,要清,做一個好臣何其難。


    上京雖無大戰事,內裏的問題也不少,每每送上來的折子,許多都是在說,哪個縣丞貪官,哪個徇私包庇,哪個藏汙納垢,以至於出了各種憂患。


    “三姑娘聰慧,孤不是君,有天子在一日,孤為臣,天子腳下臣難做,便從臣出發。”


    宋歡歡又接著問,“殿下學問深廣,是國子監先生的得意門生,奴朝殿下討個學問唄,殿下既然從臣選題出發,若是此卷由殿下來答,殿下如何作答?”


    小姑娘那雙眸子清風明月,無邪天真,陸矜洲看恍惚了。


    忽而開口,文縐縐的幾句,宋歡歡豎起來耳朵,聽不懂,但用心記下了。


    “為臣難論,做君不易做民亦然,更有人臣者,困惑其中,上受君王之令,下束黎民。且不論何為。”


    “為臣,當忠當純當誠....”


    陸矜洲悠悠說了些心中的答案,幾句點睛過後停了,他生來就是皇子,不必參加科舉,在朝堂裏也有一席之地,當上儲君之後更不必說了。


    每年的科舉,他都參與擇題,當然心裏敲過答案,更要看科舉的考生,與他的答案沾不沾邊,這些都很緊要。


    他沒和任何人吐露過,本以為同幺女講,是對牛談琴,殊不知道小姑娘聽得興起,“殿下怎麽不接著說了,奴覺得殿下講的很好啊。”


    陸矜洲淡聲,話頭饒有興味,“三姑娘大字不識幾個,還能聽得懂孤與你說的答卷是何意思。”


    隨後嘖了一聲,又接著歎道,“稀奇了。”


    “這年頭,貓貓狗狗也成精了,要不要孤開個後門給你,留個殿試的機會,讓小歡兒大展身手,孤一上位,小歡兒便做第一禦前女官。”


    陸矜洲接著又講道。


    “說起來我朝還沒有女官,父皇隻用男官,這是個陋習,當廢當改。”


    宋歡歡再套不出來別的話了,因為陸太子的手不老實,耳朵貼著小姑娘問,“想不想走後門?”


    小姑娘心裏隻有正事了,她明兒個要去國子監。垂著頭,一頸子幽幽的香散出來,陸矜洲獨愛,這味道聞久了,慢慢的上癮。


    “殿下,奴在東宮裏悶得壞了,殿下平日忙,奴去國子監聽學問成不成?”


    陸矜洲沒說答應,“三姑娘不是最討厭去國子監了。”


    “奴思前想後,不該讓殿下為難,潮汐公主那邊總要有人低頭,若是因為奴的緣故,攪了殿下和公主之間的兄妹情誼,奴寢食難安。”


    陸矜洲不信她,這些日子,她睡得多好啊,夜裏不出聲,夜裏都不會翻身。


    和陸太子講究要籌碼,男人笑說一句。


    “走了後門讓你去。”


    第32章 小道士和小姑娘。


    到了寢房裏, 陸太子哪裏敵得過小姑娘的軟磨硬泡。


    他雖然力氣大,身量高,在上方, 占優勢,到底還不是被小姑娘一陣一陣的呼喊, 一聲一聲又嬌又脆的殿下軟綿針,戳得威嚴跑了一地,恨不得如願搞死人。


    肉浮骨酥了都。


    得了,還有什麽是不能答應的。


    日子漫長, 太熬人, 想看小姑娘綻放,他到底能忍, 宋歡歡身上沒塊好的,處處紅了, 她今兒個是想穿淺綠色襦裙,是淑黛給她新裁的, 穿在身上好看極了。


    她想穿, 奈何不成,隻得又換了身紅對襟衣裙, 勉強遮遮, 這幾日熱, 脖子上圍些軟襟她耐不住熱, 隻好用脂粉遮一遮。


    百忙之中抽了身, 第二日親自送了小姑娘到國子監。


    又替她在先生那邊攬了下來,親自瞞了,給她找了借口,說她前些日子病了。


    瞧著滿臉春色, 明顯是被女人迷得暈頭,一臉貪歡相,著實將自己的親舅舅氣得險些摔了杯子,要拿戒尺把他攆出去,真不想給他留一星半點的麵子。


    太子又如何,混到頭了,沒人管教,越來越狂。


    但又看那小姑娘亭亭玉立,藏在陸矜洲後麵,膽怯的模樣和他的親妹妹,有幾分像,先生看著,心軟了。


    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真的,太畜生了。


    家裏溫柔守規矩,知書達理的妹妹,怎麽會生出這麽個混賬到頭的玩意。


    從前覺得他不沾女色,是極好的,不隨他爹,自然苗紅了,殊不知都是端著的,不好好娶門親就算了,就這麽誤人誤己是怎麽回事。


    前回陸矜洲領人來,先生還覺得宋歡歡應當是絆住他腳跟,有些不幹淨的手段。


    但又想到訓話那日,小姑娘乖覺,今又覺得陸矜洲找的借口實在鱉口,小姑娘可憐,先生但看陸矜洲不順眼,要不是他親外甥。


    非轟出去。


    再不讓到國子監來。


    “你先去罷,早課要開始了,先去看看書。”


    落下的課程也不必補,小姑娘讀書不為了考取功名,先生心裏估摸著陸矜洲送她來,也不是正經學些什麽。


    人在國子監裏,眼皮子底下就成,不必揪著她學。


    “謝過先生。”


    宋歡歡淚汪汪,她再不想被先生指著腦瓜子罵了,她在外頭是要臉的,何況上頭這位是自己的老師。


    先生說完上一句,背過身,實在不想看兩人一前一後,一躲一護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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