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歡歡聽見聲音,懶懶睜開眼皮子,瞧著淑黛端著的酥酪半點胃口也沒有。


    這玩意膩味,之前嚐了個新鮮,愛吃也就多吃,膳房的人總以為她愛吃,天天做了端上來,也不知道換個甜點,她早吃膩味了。


    “...我不吃,你要是餓了你吃罷。”


    言罷,又閉上了眼睛,淑黛開了紅棗木耳湯端過來,“姑娘不吃酥酪,先嚐嚐湯如何,奴婢摸著不熱不涼,現下喝了正好呢。”


    宋歡歡斜眼看過去。


    湯蠱蓋打開湯的味道撲過來,當真是喝多了,沒嚐過味道隻聞見味,整個人都犯不適。


    馬車雖然穩但趕得有些快,她本就沒吃東西,如今鼻子裏竄進來惡心的味道,忍不住嘔了兩口,撈出帕子捂著鼻子躲,推攘著淑黛手裏端著的湯。


    “快拿走快拿走,聞見這湯我就不自在。”


    淑黛忙將紅棗木耳湯放在了離她遠些的桌幾上,皺著眉擔心問道,“姑娘,您沒事罷?”


    “湯是早上剛做,木耳是新鮮采的,紅棗更是宮裏娘娘賞的,奴婢聞著味道沒有任何怪異...”,話說到一半,淑黛的眼睛珠子諱莫如深落到了宋歡歡的肚皮上。


    心神一跳,心裏大喊,三姑娘該不會是害喜懷上身子了罷!


    !!!


    宋歡歡想著國子監的事,陸矜洲說國子監的先生嚴苛麵肅,不好相與。


    她已及笄,國子監裏的書目恐怕晦澀難懂。


    “唉.....”,忍不住一聲長歎,果真逼得人抓耳撓腮。


    先生不知道會不會打手心罰人,宋歡歡心裏發愁,忍不住皺了眉。小姑娘為國子監發愁痛苦的模樣,落在淑黛眼中就成了害喜不適之症。


    淑黛年齡雖然小,沒進東宮之前,家裏哥哥娶了個嫂嫂。


    嫂嫂懷了肚子害喜一開始,便是聞見了腥味或者味道重一些的湯水飯食都忍不住嘔味。


    隻因著宋歡歡嘔的症狀不算明顯,也就一聲兩聲,淑黛心裏不敢確認,心想著三姑娘若是懷孕了,她得上數萬倍的心伺候。


    淑黛神色複雜試問道,“紅棗木耳湯拿遠了,姑娘身子可還有別的不適?”


    邊說邊打量著小姑娘的臉,皺著的眉頭沒鬆開過,臉上的痛苦不散。


    “拿遠了就好,莫要再打開了,聞著就不自在,改日能不能叫人做些別的吃食?甜的吃多了木舌頭,就換一些酸的或者辣的。”


    酸的,辣的,都是懷了身子的人愛吃的,淑黛八分確認,已經在默默思忖著三姑娘果真有了身子。


    何不告訴殿下?


    這般瞞著究竟是為了什麽?


    三姑娘得寵愛,淑黛偷看眼過去,微微敞開的薄紗領口是拱起來的雪白,上頭盛開了一些紅紅的緋跡。


    並非小姑娘刻意不好好收整,而是綿軟太過於傲人,生生就襯了起來。


    因著熱,薄衫敞開些,就能看清楚。


    三姑娘好,也難怪殿下愛不釋手,夜夜宣她在身側。


    不難想了,有這番腰骨和殿下的滋潤,都是年輕的。


    有,早早晚晚,也是不會遲的事情。


    小姑娘雖然是宋大人最小的女兒,但脾氣中和,比起宋二姑娘好相與,且最主要的是,她不狐媚,不會恃寵而驕。


    有了肚子不能不吃東西,淑黛定定心神,又將桌上別的糕點過去,“翠玉南糖和豌豆黃糕都是不錯的,姑娘今兒個不吃酥酪,嚐嚐別的也好呀。”


    末了又添了一句,“姑娘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該為別的想想,切莫餓壞了肚子。”


    宋歡歡聞言睜開眼睛,讚許地瞧了一眼淑黛,楊管家老謀深算,不曾想派來她身邊的伺候的人也很會勸人啊。


    知道她最憂心飯了,不就是為了這口吃的,才左右逢源,兢兢業業嘛。


    “你說的對,多大的事情都不能餓壞了肚子,不能不吃飯。”


    宋歡歡咧嘴一笑,挑了一塊豌豆黃糕,開開心心吃下去,國子監先拋一拋,吃飽肚子才有力氣周旋。


    “......”


    淑黛這會子的心總算真真切切定了,吃了就好,餓什麽也不能餓到殿下的子嗣。


    宋歡歡哪裏知道淑黛心裏在想些什麽。


    隻一口一個豌豆黃一口一個翠玉糕,吃得很歡快。


    *


    楊管家與馬夫趕快馬走近道,到了國子監門口時,先生已經在講學了。


    宋歡歡聽著裏頭傳來文縐縐的聲音,更不想進去了,她自幼聽到這些詞腦瓜子疼得厲害,當年若不是宋夫人寵她,隻怕也不能請夫子到家中。


    而是同前頭兩位姐姐被壓著拉進國子監了。


    楊管家遞給淑黛一個包袱,隨後笑著對宋歡歡講道,“國子監有規矩,先生開講後,隻能領隨身的一位伴讀進去,老奴隻能送姑娘到門口了,姑娘在國子監,中午有膳食準備,晚間老奴再來接您。”


    宋歡歡腳步躊躇不動,眼珠子一轉,捂著肚子擠眉弄眼彎了腰。


    “哎喲哎喲,許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肚子鬧上了,忽然疼得厲害,裏頭先生了早在講學了,此刻進去隻恐打斷了先生,不若明日再來罷。”


    說著說著,她攙了淑黛的手臂,裝得有鼻子有眼睛,在場的人除了淑黛聽見宋歡歡肚子疼,臉色巨變之外。


    緊緊著問她,“姑娘,您何處不適?莫要嚇奴婢。”


    楊管家臉色自若,若不是陸矜洲事先吩咐了,楊管家真要將她帶了回去,而不是對著宋歡歡小聲說道,“姑娘您疼得厲害,再沿路趕回去隻怕耽誤了,正好國子監裏有一名太醫坐診,老奴便陪同您進去。”


    聽聞此話,宋歡歡立馬挺直了腰板,嗬嗬幹笑道,“我沒事了,沒事了,許是在剛才吃多了。”


    淑黛鬆了一口氣,“您可嚇壞奴婢了。”


    “我沒事了,東宮忙,您先回去罷。”


    楊管家點點頭,吩咐淑黛好好照顧宋歡歡,隨即帶著馬夫返回。


    “姑娘,您真的沒事麽?若真有不舒服的,一定要去看啊!”肚子要是真的有了,可是殿下的第一個兒子,萬不能出半點閃失。


    “沒事沒事。”宋歡歡看了眼淑黛,看著她模樣真情實意,也不想心計深沉之人,便與她坦白了講,“我裝的。”


    “啊?”


    宋歡歡伸了個懶腰,上了國子監的台階,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往裏瞧。


    國子監進來隻有外院門有守衛,進學府的內院門沒有人守,這裏地處幽靜,沒人敢擅闖。


    國子監裏頭的布局和從前改動了一些,但大體的也沒多怎麽動,裏頭的正中央設了學位,四方都立著大扇屏風。


    先生正講道什麽立身之道,什麽民生。


    “一、二、三、四、五....”


    宋歡歡聽不懂,她眼巴巴手數著位置,可惜屏風擋了,前幾個還明朗,後幾個模糊著,熟不明白,更看不清臉。


    “瞧著都坐滿了呀。”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身後的淑黛聽。


    正當她入迷了,淑黛在後頭還來不及催促,忽有腳步聲走近,宋歡歡還沒有轉身,便聽見腳步聲加快,後頭的人,驚喜喊了一聲。


    “歡兒妹妹?”


    第19章 哥哥妹妹是什麽?


    “衍哥哥?!”


    宋歡歡聽到聲音扭頭,接跟著驚喜叫喚了一聲,三步並作兩步往前去。


    “是衍哥哥,你也來國子監了麽?”


    來的人正是虞衍,一襲青色長衫,右手上拿著一本書目,青玉簪束發,眉目清俊,笑起來如同和熙春風,當真溫柔極了。


    “是啊,早間進宮幫太後請平安脈,所以來遲了。”


    小姑娘甚少笑得那麽開心,“幾年不見,衍哥哥的醫術精進不少,竟然進宮當值了,宮裏好麽,俸祿高不高?”宋歡歡真為虞衍開心。


    在她幼年的玩伴當中,虞衍是最得她意的,虞衍脾氣好,醫術好,為人謙和,與她走得近。


    卻隻因為是宮中太醫的私生子,出身不高故而不受待見,遂以,宋歡歡也是他為數不多的玩伴。


    “尚可,能得歡兒妹妹讚許,我很開心。”


    依稀有三四年沒見著了,但在對方的臉上依舊能看得出來從前的影子。


    “妹妹近年來可安好?多年沒見了,妹妹和從前沒變多少,一如既往靈動活潑,生動可愛。”


    褪去少時的嬰兒肥,臉尖了,身姿更窈窕。


    到叫虞衍一眼就認出來了,來國子監的女眷少,籠統下來也就那幾個人,何況這些女眷當中就隻有宋歡歡喜歡墜鬆花簪子。


    一根別在頭上挽著發,素雅又別致。


    其次國子監裏真沒誰敢在內院扒著門看的,虞衍瞧她笑,“歡兒妹妹長高了。”


    宋歡歡再高,也抵不過男子,站到虞衍旁邊想要和他比個究竟,踮起來腳,伸手比劃,“我瞧著衍哥哥才高,歡兒再怎麽長,終究長不過衍哥哥。”


    虞衍笑著搖頭,“哪有女孩子同男子比身量的。”


    時年再遇故人,宋歡歡難得開心,聊著話一點沒有顧忌。


    “衍哥哥怎的來了國子監?”


    虞衍笑意更深,“這話不該我問歡兒妹妹麽?你怎的忽來了國子監,多年沒有見到妹妹,不曾想能在國子監門口遇到。”


    想起從前,國子監是宋歡歡要人三催四請著才會來的地方,來了也不為著學。


    “衍哥哥取笑我。”虞衍不承認搖頭,說他沒有。


    淑黛在旁邊看到宋歡歡湊上去,和個外男湊那麽近,嚇得魂魄都散了,三小姐是懷著肚子給殿下織帽子麽...


    淑黛衝上前去,忙將宋歡歡拉過來出言提醒道,“姑娘,您該當心避嫌的,這是在外頭。”


    虞衍剛好要揉揉宋歡歡的腦袋,誰知碰了一個空。


    但他手頓在空中沒一息,笑凝了一瞬,手很快放下來,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歡兒妹妹如今成小姑娘了,是該避嫌,不該再似從前那般,叫人看見了有損歡兒妹妹的清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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