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進宮走了一趟,太後召她有要事,顯然談得融洽,回來的時候喜上眉梢。


    嫡長女宋青瑜在一旁端著備好的茶,礙於宋畚的氣沒撒完,她也不敢上去勸,就在旁邊等著。


    見到宋夫人崔氏回來,忙迎過去。


    “母親,您可算回來了。”


    “父親在正堂發火撒氣,女兒泡了一盞茶想等著父親氣順些,喝了解解煩,父親一直沒靜下來,女兒不敢進去。”


    宋清瑜還從未見過宋畚發這麽大的火氣,印象裏,宋夫人崔氏才會經常摔東西。


    “您、您最喜歡的送子觀音......也一並被父親砸了。”


    這尊送子觀音是崔氏最喜歡的,花重金在廟裏求來,聽人說供奉久了。


    再有一年之期便能叫她生個兒子。


    如今被宋畚砸了,指不定要如何鬧呢。


    “父親或許是失手......不小心打碎。”


    宋清瑜觀著崔氏的臉色和她說道,若是母親盛怒和父親掰扯,她拉哪邊才好?


    妹妹宋清音與人出去遊湖了,需要她在的時候正好不在。


    誰知宋夫人一臉的不在意。


    她如今關心的不是那尊送子觀音,而是姨母交待的事情。


    “不過是尊送子觀音,砸便砸了。”宋清瑜還沒來得及說話,宋夫人拿過她手裏的清茶。


    一手摸摸清瑜的頭發,安撫道。


    “母親去送,你回去吧。”


    宋畚砸夠了東西,坐在主位上撐著頭休息,他還在惱昨日的事情。


    宋夫人進來,掃一眼地上的狼藉,頭回沒跟他發火,反而好聲好氣。


    “吃些茶水,瑜姐兒給你泡的。”


    宋夫人不能不問,“在外頭遇事了?究竟是何事,值得大動幹戈,摔了至少上千兩。”


    宋畚麵露不耐和厭煩,“...朝政的瑣事。”


    陸矜洲借宋歡歡羞辱他這個生父的事情怎麽好說給宋夫人聽,提起那個外室。


    宋夫人臉上的笑容會消失殆盡,屆時正堂內的桌椅都要被她砸毀。


    提起宋歡歡,宋夫人要吃人。


    “為了儲君的事,左右打壓爾虞我詐,稍微有些接不下來而已。”


    宋畚輕描淡寫解釋了,宋夫人不信。


    要真為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宋畚能動大肝火?


    眼下她也不急著問。


    “對了,太後召夫人進宮所為何事?”


    宋畚揉揉眉心問道,為著宋歡歡的事一夜沒睡疲倦不堪。


    本來不想多問,又怕出什麽岔子。


    “說起來這件事情,我與你說了,切忌要保密了,事關重大,萬萬不能說漏了嘴。”


    宋畚眉頭一皺,“何事?還需要藏著說?”


    隻怕不簡單,若是牽連朝政,他該如何做。


    宋夫人湊到宋畚耳邊低語。


    宋畚越聽眼睛瞪得越大,聽至最後,麵上俱是藏不住的震驚。


    嘴裏更是大嗬一聲,“荒唐!”


    宋夫人心緒被震了一瞬,“你嚷些什麽。”


    她本就高興過頭了,神思一直繃著。


    宋畚來回踱步,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想著對策


    “簡直荒謬!”


    太後竟然找了人看身子,要坐胎產子,且不說她上了年紀歲數大了。


    更說先帝死了多年了,她這麽做,簡直是罔顧人倫,企圖謀逆。


    “你還有沒有腦子!竟也隨著你那不著調的姨母胡鬧!”


    “沒長腦子的婦人,究竟知不知道這麽做.........”


    造反兩個字,宋畚閉了聲,用唇語說的。


    宋夫人不以為然,“姨母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


    “如今天子膝下子嗣單薄,後宮主位空懸,姨母說了送瑜姐兒進宮去,謀不到皇後之位,也能步至貴妃!”


    “你宋家門楣也算光宗耀祖了。”


    宋畚聽完冷笑連連,“癡人說夢!”


    婦人愚昧,以為東宮太子是虛擺的嗎,那才是真正的硬茬子。


    “有我在,我看你怎麽把瑜姐兒送進去!”


    “虧你還是瑜姐兒的親娘,聖上如今多大了!按明麵上來,更是能當瑜姐兒爺爺輩的人,你不心疼女兒,還想著把她往火坑裏推。”


    梁安帝年近六旬,何止能給宋清瑜當爺爺,就是給宋畚當爺爺都可以。


    “有你這麽當娘的!”宋畚氣極。“那可是你的親生女兒。”


    從宋歡歡的事裏,他早就該看出崔氏這娘們的愚蠢來。


    早該把她在內宅叫人看管著。


    如今倒好。


    太後竟然還打上了皇帝的主意,真以為這些年皇帝身子骨虧空是天意,又豈會知道明裏暗裏都是太子的手腳。


    “你吼什麽宋畚,活該你這輩子混出頭了還是個從四品的侍講學士,旁的人都升官發財了,就你許多年不成器,我跟著你我委屈八輩子。”


    婦人愚蠢,宋畚懶得和崔氏說了,為防止出事兒,叫來人把宋夫人軟禁在家中。


    可是宋夫人早和太後說好了。


    她被綁著也不急。


    不僅如此,就怕宋歡歡那頭出差錯,她的兩個女兒,清音就許給太子。


    如今為了大計犧牲些,將來日子好過了,誰還會愁接下來的生計。


    再者說。


    瑜姐兒和音姐兒過得都是好日子。


    世界上的男人有誰比得過這兩個男人尊貴。


    *


    宋歡歡晚間守在陸矜洲門口外頭睡。


    她不是沒有地方,隻是害怕宋畚咽不下那口氣,找人殺她。


    俗話說虎毒不食子,但宋歡歡完全相信宋畚狗急跳牆,能做得出來。


    她出戲館子的時候,宋畚盯著她,那眼神恨不得將她肉都剜下來。


    陸矜洲不收她入房,她隻能蹲在門口外。


    不為別的,人活著要惜命。


    近日白天暑氣熱,夜裏還涼快些,不用帶被褥,倒地就能睡個實實在在的安穩覺了。


    就是地硬了一些,有些硌背,不翻身還能對付。


    日頭一升,天放亮,宋歡歡收拾好了便抬水進去伺候。


    陸矜洲自然知道她晚上沒走,睡在外邊,他隻是沒想到宋畚的幺女生著一副嫩皮子,倒是混賬命。


    半點矜持都沒有,倒地說睡就睡了。


    第二日看著,氣色紅潤有餘。


    前來稟報的小廝,說她睡門口,驚訝得嘴裏長大的能塞進去幾個雞蛋。


    “孤瞧著你,真是不挑。”


    地上什麽都沒有,那麽硬,她也睡得著,若給軟些的地方,不知道睡成什麽狗模樣。


    他沒說對,狗都沒她如此不講究。


    宋畚從前對她不好,瞅著事兒是真的了。


    也難怪昨日那局麵,為了保全自己,舍得他的親生女兒。


    宋歡歡挑個啥,她明白自己就不配挑。


    “殿下,您要什麽樣的冠?”


    陸矜洲隨手指了一個,宋歡歡給他束發。


    今日休沐,陸矜洲不急。


    看著宋歡歡左右忙活,陸矜洲挑了個她最忙的時候忽而問道。


    “從前在宋府就這麽過的?”


    宋歡歡在給陸矜洲淨手,男人的手骨節分明,修皙玉白,她看著心生喜歡,擦得很認真。


    相較之下,她的手小得拿不出去,掌心還恨糙。


    “在宋府哪裏有在殿下身邊舒坦呀,後娘不喜歡奴,爹不管教,平日裏要劈柴掃大院,劈好了也沒飯吃,夜間都是睡柴房的,地不如殿下這邊幹淨。”


    “殿下門外的地,明亮又寬敞,沒有蛇蟲鼠蟻,聞著還香呢,奴自然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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