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一看,居然是他們來的時候開的那輛黑虎的車!


    寧誠實連忙轉身後撤,險險地跑出了汽車掉落的範圍,而陵魚剛受了她的重創,行動不便,就沒有這麽幸運了,隻聽“哐當”一聲巨響,汽車正好砸在他的身上。


    汽車與他相撞,直接變了形,而陵魚躺在地上,也哀嚎呻.吟起來。


    這汽車是怎麽回事?寧誠實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她慢慢停下腳步,看向另一邊。


    隻見朱獳和舉父都停在原地,麵帶驚訝,視線望著同一個方向。她順著他們的視線望去,就見一條巨蟒昂起頭,猩紅的雙眼緊盯著她的方向,或者說,是盯著躺在地上的陵魚。


    那是虺。


    這個念頭剛在腦海中閃過,虺就動了,他朝陵魚遊去,嘴張開的弧度完全不遜於剛才咬傷他的陵魚,隻是此時角色顛倒了,處於下風的,成了陵魚。


    陵魚察覺到了危險,勉強抬起身,與之對峙起來。


    兩雙血紅的眼睛對上,寧誠實隻是看著虺,他的精神狀態好像也不太正常。


    她立刻想到了上次他和朱獳一起與畢方打鬥的情形,當時好像有一瞬間就是這樣癲狂的狀態。


    寧誠實往朱獳他們那邊跑去,沒等他們開口,直接問:“虺他這次又吃那個藥了嗎?”


    兩人麵麵相覷,回憶了一番,舉父搖頭說:“應該沒有吧,當時那藥他就隻拿回了三粒,一粒被我弄丟了,兩粒他和朱獳吃了,再沒有了。”


    寧誠實轉過身去,就見虺已經與陵魚纏鬥在一起。


    上次他跟朱獳,是變回原形合力製服了畢方,但陵魚的實力要比畢方還強上一點,雖然剛才已經被她打傷了,但虺一個人就能隱隱壓製住陵魚,已經很不可思議。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她無可奈何的、陵魚那些被堅硬鱗片覆蓋保護著的地方,就被虺的牙輕而易舉地撕裂咬傷了。


    血灑遍地。


    寧誠實圓圓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接著說:“可是虺現在的狀態,怎麽跟上次吃了藥一樣?”


    朱獳愣愣地看著虺的方向,眼裏閃過一片血紅,隨後下意識鬆了鬆領口,皺起眉頭,“他的實力很不正常。這麽看,確實很像吃了藥,但我也不清楚他後來有沒有再拿過藥,他沒說過。”


    不過比起他大漲的實力,寧誠實還有一件更擔心的事,“他現在,還有理智嗎?”


    第61章


    寧誠實疑問的話音落下, 三人就沉默了一瞬,看著眼前的虺正複仇似的撕扯陵魚的半個肩膀,很快, 血肉模糊的陵魚就完全沒有了招架之力。


    虺取得了階段性勝利,昂首怒吼了一聲,驚起遠處飛鳥無數。


    “理智……好像沒有了?”舉父猶疑地說著。


    朱獳:“自信點,去掉好像。”


    他摸著光溜溜的頭, 那裏還有點疼,他頭有些暈, 身子晃了晃, 站不太穩, 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隨手解開了兩顆襯衫扣子,大口喘著氣。


    虺的尾巴比陵魚更有力, 被打了兩下之後,陵魚倒在地上抽搐了一陣,麵對虺的步步緊逼,用盡力氣,魚尾也隻是輕輕擺了兩下,再也抬不起來了。


    而虺不過是鼻腔裏噴著粗氣, 身上唯一算得上重的損傷,也就是在車上被陵魚咬到的那塊肩膀,但此刻再看,竟然已經愈合了一半。


    寧誠實這才確定,自己之前看得沒錯,他今晚傷口恢複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而這也是陵魚落敗的原因之一。


    虺堅硬的黑色鱗片在路燈的折射下, 泛著冰冷的光,一雙眼睛就像兩盞不祥的紅燈籠,在風中搖曳,散發著著凶氣。


    接著,那紅燈籠對地上苟延殘喘的陵魚不再感興趣了,而是調轉了頭,慢慢朝向了他們。


    朱獳看得一陣咋舌,見虺似乎打算轉移目標,半晌後轉過頭,平視著寧誠實,“老大,咱們現在怎麽辦?跟他打嗎?”


    畢竟他們剛才還是並肩同伴,難不成一會兒的功夫,就要操戈相向?虺的腦子不清醒,他們可是清醒的。


    寧誠實與朱獳對視了一眼,深沉地說:“打不打的,選擇權好像不在我這兒。”


    “那真得打啊?”另一邊的舉父為難地看向寧誠實,訥訥地說:“老大,那個,我不是說什麽喪氣話啊,但是我覺得你好像,打不過現在的虺。”


    寧誠實定定地看著身體緊繃,幾乎完全豎立在半空中的虺,聽了舉父的話,依然麵不改色:“自信點,去掉好像。”


    “……”


    她望了一眼被陵魚大片血漬染紅的地麵,又抬起頭,兩盞紅燈籠忽明忽暗,隻見虺碩大的頭在空中晃了兩晃,就像方才他站在車邊,說自己的頭暈乎乎時做的那樣,應該是想讓自己清醒過來。


    寧誠實又燃起了希望,但沒過一會兒,他顯然失敗了,因為那兩盞紅燈籠現在死死地盯上了寧誠實一人,而她從中沒有感受到絲毫善意。


    虺僅僅是在看一個還算強大的獵物,眼裏有些忌憚,但更多的,是熊熊的戰意,或許還有垂涎。


    虺不知道為什麽暫時沒動,寧誠實便也按兵不動,隻是嘴上小聲對朱獳和舉父說著:“你們先躲起來,不要在這裏讓我分神。”


    身為一個負責任的老大,寧誠實現在雖然稱得上自身難保了,但還是記得先安置自己的小弟,畢竟以虺剛才的表現,要是碰上朱獳和舉父,才是真正的一口一個。


    舉父猶豫再三,才點了頭,“那好吧,老大,我們就先躲起來。”


    舉父有自知之明,跟陵魚打,至少在確保自己不會被他迷惑之後,他們輔助著寧誠實,自信還有一敵之力。但對上看起來比陵魚更加瘋狂的虺,他們能做的,隻有努力不拖寧誠實的後腿了。


    但朱獳還不太情願,畢竟早在抓畢方那次,他們就說好了的,不讓寧誠實一個人麵對危險了。


    於是舉父慌慌張張地拉了他一把,嘴裏不住念叨:“沒聽老大說嗎?咱們不能讓她分神啊,你快起來,咱們趕緊躲起來,要找個地方躲起來,找個地……”他一轉身,隻見此處地勢平坦,一望無際,荒無人煙。


    舉父又老老實實轉過了身,“老大,沒地方。”


    那頭的虺似乎是被他們的動靜激到了,腦袋又開始搖了起來,但這次像是在做戰前熱身。


    “你不是會開車……”寧誠實說到一半停下了,她想起來,車已經被虺砸到陵魚身上,成了一堆廢銅爛鐵了。


    對了,黑虎的車也壞了,他們還欠了一筆外債。


    也不知道虺到底是哪邊的。


    寧誠實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想起他們特意找了個荒郊野外,原本是打算給陵魚來個十麵埋伏,沒想到,最後給自己整了個四麵楚歌。


    此時虺的嘴裏已經發出了躁動的低吼。


    “那你們就,就躲在我身後吧。”寧誠實挺著小胸脯,勇敢地張開小手將他們護在了身後。


    舉父很感動,喊著:“老大,這不好!”


    朱獳定了定心神,用力推開了舉父的攙扶,站穩了低聲喝道:“咱們兩個壯實的大老爺們兒,躲在老大一個幼崽後頭,你看看這個對比,像話嗎?”


    舉父立刻堅毅地搖了搖頭,張口要說些什麽,卻見虺突然張開了血盆大口,氣勢洶洶朝他們砸下,幾人周圍頓時撲麵而來一陣腥風血雨:“……像話。”


    不過雖然嘴上這麽說,兩人卻同時推開了前麵的寧誠實,其中朱獳的動作更快,已經膨脹成原形原地起跳迎了上去,他齜著牙,爪子直接朝虺的紅眼睛招呼了過去。


    隻是畢竟兩人是同伴,他沒下死手,隻是虛虛掠了過去,但此時的虺卻沒有這個認知,他惡狠狠地咬上了朱獳的尾巴,隨後擺頭將他甩開,數根帶血的白毛飄飛,朱獳長長地嚎叫了一聲,在地上撲騰了幾圈,轉眼間尾巴已是鮮血淋漓。


    他伏在地上抖動著,似乎在忍耐什麽,等再抬起頭,朱獳的眼神變了。


    在虺的獠牙落下之際,得益於朱獳的拖延,寧誠實跟舉父已經躲了開來,她隻來得及看一眼朱獳的情況,就也重新變回原形,小身體閃電一般竄上了虺的頭頂。


    虺全身覆蓋鱗片,防禦比陵魚還要厲害,稱得上弱點的隻有眼睛,但跟朱獳一樣,即使有機會,寧誠實也根本下不去手,隻能借著身姿靈活,不停地打斷虺的攻擊,擋住他的腳步。


    但這點小騷擾對虺造不成什麽傷害,她的爪子為了勾著虺密集的鱗片,用上了全力,幾番躲避之後也血跡斑斑,幾乎要剝落下來,就在寧誠實漸漸落了下風之際,虺突然猛地甩起了身體,像是被誰打痛了。


    寧誠實沒有著力點,一下子被甩得從他頭上跌落下來,下降的時候,她看到了紅著眼睛,咬上虺尾尖的朱獳。


    寧誠實一愣,摔在了地上,剛才同樣衝上來,卻被虺打遠的舉父一瘸一拐地跑了回來,鼻青臉腫,一手在她臉前揮了揮:“老大,老大?你還好吧?傷得怎麽樣?”


    寧誠實回神,看了一眼他的腿和臉:“哦,應該比你好一點。”


    “那就好那就好。”然後舉父焦急地轉身,就發現虺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寧誠實身上了,因為他碰到了更難纏的“獵物”。


    朱獳與虺對峙著,神情出奇地相似,虺那身鱗片,連寧誠實都沒轍,堅持幾息之後,竟被朱獳幾乎咬穿了,就像方才虺對陵魚那樣,幾方如同一個循環。


    怒火中燒的虺立刻與其纏鬥在一起,看兩邊的架勢,簡直是不死不休。


    舉父看明白了,錯愕道:“天哪,老大你快看!朱獳,好像也不對勁?變得特別厲害了?”


    寧誠實的目光沉如水:“自信點,去掉好像。”


    眼下的情況是,一個瘋子還沒擺平,又瘋了一個,唯一的好消息是,這兩個瘋子不是同盟。


    寧誠實現在無比慶幸,他們清醒的時候關係就不好,不然萬一打著打著對上了什麽暗號,並肩作戰,矛頭轉向他們,就完了。


    她飛快地思考著,不管虺有沒有吃藥,但看朱獳之前的反應,他肯定沒再吃那個藥,這種變化很奇怪。


    隨後她想了想虺和朱獳之前的異常之處,又趕緊看向舉父,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頭暈嗎?覺得熱嗎?能站穩嗎?”


    她現在最擔心的是,到最後她一隻妖怪要給三個瘋子塞牙縫。


    舉父認真感受了一下,後退了兩步,結果腳一扭,差點摔倒,頓時慌張起來,不敢動了,“媽呀老大,你這麽一說,我好像是有點站不穩,腳底板不知道為什麽也突然開始特別疼,我不會也要瘋了吧?”


    寧誠實視線緩緩下移,看了一眼他的腳,“你踩到了陵魚的牙。”


    這牙是剛才被虺一尾巴拍飛的,直接插到了地上。


    舉父連忙抬起腳,往旁邊挪了兩步,“虺也太殘暴了。”


    “太好了,看來你沒事。”寧誠實鬆了一口氣,那麽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兩隻妖怪給兩個瘋子塞牙縫。


    朱獳和虺的爭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寧誠實跟舉父一時之間插不上手,但眼看他們身上的傷越來越多,再不製止,隻會兩敗俱傷,無法收場,寧誠實一咬牙,在舉父的驚呼中再次衝了過去,可她還沒進去,下一瞬,一道更快的身影就搶在她之前進入了漩渦中心。


    那道身影身形流暢結實,通身玄黑,爪子裏抓著什麽東西,寧誠實隻能勉強看見,他似乎將那些東西丟進了虺和朱獳因為想要咬死對方而大張的嘴裏,然後就在被波及之前迅速退了出來。


    寧誠實停下腳步,動了動鼻子,就看到那黑色的身影利落地停在她身邊,慢慢化成了一個少年,眼神還帶著剛才的淩厲,看了她一眼。


    寧誠實認出來人,驚訝地叫了出來:“天祿?”


    第62章


    “怎麽是你?”


    與寧誠實一臉的驚訝相比, 天祿卻絲毫沒有再次見麵的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目光瞥過她小爪子上已經凝固了的血,他視線停了一下, 手指下意識動了動,接著回過頭,繼續看著虺和朱獳。


    寧誠實雖然很想立刻問他為什麽出現在這裏,但現在還是虺他們更重要, 於是蹬著腿跳起來,也焦急地看了過去, “你剛才給他們吃的是什麽?”


    “帝休果。”


    寧誠實聞言有些訝異:“你也有帝休樹?”


    “不是, 是你姐姐……”他回想了一下寧萌的名字。


    寧誠實立刻接道:“寧萌!”


    “嗯, 是她給的。”


    寧誠實喃喃自語:“又是姐姐。”


    場上的朱獳和虺被天祿見縫插針地塞了數枚帝休果,不過因為他動作太快,都沒反應過來, 而是繼續膠著地你來我往,朝對方的傷口招呼,四盞紅燈籠在半空中激烈地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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