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裏明白結盟不過是開端罷了, 但澄也不禁生起了感慨。


    無論如何, 這一步終於踏出來了。


    在結盟當日, 除了兩族的族長柱間和斑要主持儀式以外, 澄也是這天相當重要的一部分。


    ——因為訂婚儀式。


    現在距離儀式,大約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了吧。


    已經全身打理完畢,做好了準備的澄想著。


    她能聽見外麵的人聲鼎沸, 但按照習俗, 現在的她還不能出現在人前。


    那麽, 現在做點什麽好呢?


    她上好了妝, 長發也已經盤起, 訂婚儀式還用不上白無垢,但由於本次儀式本身重要的象徵意義,千手送來的禮服依然繁複沉重,這麽一來,就不方便走動了。


    一個人待在房中的澄,稍微地感到了寂寞。


    不過這也沒辦法,斑一定正在忙碌,泉奈也……


    她才剛剛想到這個名字,被思念的人就輕輕推開了門。


    澄抬起頭看他,這樣的巧合不禁讓她真心實意地笑起來。


    「泉奈。」


    泉奈走到她身前,坐下來,靜靜地望向她。


    澄想,這大抵是泉奈第一次看見自己盛妝的樣子……所以他才會看得那樣久。


    「不合適嗎?」


    她輕聲問他。


    「……不。」


    泉奈緩慢地眨眼,光映入他眼中,在這闔眼的瞬間無聲破碎。


    那碎片般的光是朦朧的……交織著憂鬱與眷戀,還有辨不清的其他。


    「很好看。」他說,「隻是,我沒想過,會是在現在的情況下見到這樣的你。」


    澄的心中陡然生出愧疚。


    泉奈並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因為在某個側麵,他也是和她相似的人……與其讓在意的人受傷,寧願自己來承擔起痛苦。


    所以,澄知道他心中會是怎樣的感受。


    「泉奈……」


    她本是想要對他說抱歉的,卻忽然頓住,改成了其他。


    「……謝謝,泉奈。」


    泉奈仿佛笑了一下,又淡得好像沒有。


    「在到這裏來之前,我猶豫了很久。」


    他起身,走到她身後,澄正要回頭,卻被他動作輕柔地托住了下巴,於是她便不亂動了。


    ——隻是,果然,不論什麽時候,我都無法違抗想要見你的念頭。


    有意無意地,泉奈的手指拂過她的嘴唇,但澄的注意力卻被細碎的聲音吸引了……泉奈將一支髮簪插入她的發間,那是蝴蝶和花穗流蘇相互碰撞發出的聲音。


    他垂眸,看著那簇細小精緻的花朵輕輕搖曳,點綴著她鴉羽般的綺麗黑髮。


    「這是……」


    早就該送給你的東西。


    那時的泉奈也沒有想到,僅僅錯過一瞬,會需要那麽漫長的時間來彌補。


    但這段不得不自我壓抑的時間,在連一點一滴都令他煎熬的同時,卻偏偏遠不足以磨滅他的戀心。


    「把它留在你身邊好嗎,澄?」


    泉奈對她說。


    「當然。」


    澄似乎並沒有去深思這件禮物更多的含義,她像以前那樣,認真地接受了他的饋贈。


    「我會一直珍惜的。」


    泉奈不禁想到……這是我所期待的回答嗎?


    一定不是的。


    這也根本不是他設想中的,將它贈予麵前的少女的最好時機——甚至稱其為最壞的時機也不為過。


    但是,究竟是什麽牽引著自己來到這裏,泉奈也再清楚不過。


    他在這時垂首,看見了指尖的一點紅痕。


    這是剛才從她的唇上沾的胭脂。


    仿佛在這一秒受到了蠱惑,泉奈親吻了這道將將暈染開的艷色。


    他再抬起頭,那髮簪折射出的光輝緩緩流轉,但是——


    泉奈此刻寄託其間的並非一貫以來的溫柔與守護之愛。


    那是跳動的銀色焰光,將瀕臨爆發的不甘和占有欲堪堪壓製在焰芯,它用平穩的表象掩飾著內部可怕的高溫,狀似溫和地待在她的咫尺之處。


    ……不能再留在這裏了。


    泉奈站了起來。


    「那麽,我先去協助哥哥那邊了。」


    澄應了一聲,他沒有回頭,就這樣走了出去,拉上了門。


    他步伐平靜地一步步離開,哪怕是在即將到達走廊拐角處,不巧遇見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時,泉奈的腳步聲也沒有出現明顯的錯亂。


    他隻是放慢了速度,不著痕跡地,把手伸向懷中的刀。


    扉間也看見了他,他同樣反射性地握住了武器,隻是在抽出之前,他的目光掠過泉奈身後的門,然後扉間大抵猜到了那門後的房間裏有什麽人。


    意識到這件事以後,他的手鬆開又握緊,最後調整到了一個蓄勢的力度。


    泉奈和扉間,兩人的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他們行動自若,視線卻緊緊地攫住彼此。


    在錯身的剎那,兩人都閃電般動了起來。


    在這短短幾秒間發生的戰鬥和交鋒是靜謐而克製的,但其中的險惡卻沒有減少多少。


    僅僅一門之隔的澄聽不到這裏發生的交手,就算他們的影子投在了門上,澄所能看到的,大概也隻是兩道忽然移動和搖晃,又很快靜止的影子而已。


    他們的戰鬥方式其實很相似。


    天衣無縫,滴水不漏,流水般綿密而無懈可擊,兩人都是擅長運用頭腦的戰鬥者,善於謹慎地處理戰局,將自我損傷壓製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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