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花熙沒想到的是,在那天兩人徹底鬧掰之後,沒過幾日,葉亭居然來主動找了她,說是同意了帶她一起出魔界的請求。


    “所以說你這是,願意放我走了?”


    她滿含期待地睜大雙眼,卻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不可能的。”


    葉亭語氣平緩,淡淡瞥了她一眼,語氣卻無比的堅定,且不容置辯。


    “除非我死。”


    擲地有聲。


    “……好吧。”


    花熙揚起的情緒一下就低落了,她懨懨地把頭埋在雙膝之間,小聲嘟囔:“那你怎麽突然答應了,也不怕我跑……”


    葉亭坐在房間內的一個圓凳上,若有所思地望了望蜷縮起身子,躲在床榻角落的花熙。


    看到她那戒備的姿勢,和刻意拉開距離的舉動後,葉亭眸光黯淡了些許。


    “……那天,對不起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葉亭在靜默中出聲。


    “我可以答應你,不再強迫你做那些事,但是……”


    說著,他頓了頓,目光定定地轉向她。


    “但是你要保證,待在我身邊,不能離開。”


    “……”


    看著對方一臉認真的模樣,花熙歎了口氣。


    不離開?那她還怎麽逃跑?怎麽拿回神力?


    她可不願意一直待在這個破地方,連最基本的自由都沒有。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葉亭注視了她幾秒,突然黯然道:“你忘了,答應過我的事嗎?”


    “答應你的事?”


    花熙一下有些愣神,“我答應過你什麽了嗎?”


    看對方果然沒有把那些小事放在心上的樣子,葉亭沒有露出受傷的神情,隻是平靜地解釋道:“你曾經說過,不會離開我。”


    他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苦澀道:“就是因為你當時說了這句話,那時的我,才堅定地沒有去相信夜羽的鬼話。”


    “結果,你果然是騙人的。”


    他嗤笑一聲,笑意卻不達眼底。


    花熙:“……”


    她真的無言以對了。


    說到這個花熙就想了起來,那時,在東宮的房簷上,她因為不願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說隨口說出的善意欺騙。


    【我能去哪裏呢?不過一個徒有其表的化神期食修,連能不能飛升都成問題呢。】【所以啊,我當然不會離開你啦。】沒想到,她當時為了掩飾自己身份所出口成章的敷衍之語,卻成為了少年心中最為重要的承諾。


    而她呢,卻早早地就把這些東西拋在了腦後。


    花熙微微抬眸,就正好對上了葉亭的眼眸。


    曾經,他的眼眸是那樣明亮,就算在黑夜中,也像夜空中的星辰一般,讓人能透過它,看到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可如今,葉亭在看向她的時候,那雙眼睛深沉而濃鬱,如同紛合匯雜的墨水,渾濁而晦暗,像是始終被陰霾所籠罩的一灘死水。


    不管看著什麽,都再無曾經的清澈透明了。


    是什麽改變了曾經的那個少年呢?


    那個她悉心養大的,捧在心上嗬護的少年。


    花熙知道,自己有不小的責任。


    如果當初處理地再好一些的話,也許……就不會這樣了。


    但,一切還有救。


    既然那兩個小徒弟都能被她逐漸打開心結,那這個相處最久,最了解的大徒弟,為什麽不能呢?


    就算他不是上界要求的任務對象又怎麽樣?他可是她唯一一個因為自己原因而收下的徒弟。


    思及此,她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那你要說好了,不能再那樣做。我……”


    話到口邊,想到葉亭這固執的性格,想到曾經沒有兌現的承諾,花熙停了停。


    斟酌許久後,她終於揚起唇角道:“隻要你不再那樣,我保證,至少這段時間內,都不會離開你了。”


    --


    約法三章。


    一,不能在她不讓的情況下,進行任何不適宜的身體接觸;二,有人陪著也好,至少每個星期之內,都要讓她有一日可以自由外出的機會;三,要解開對她神力的束縛。


    “這個不行。”


    聽到第三天之後,葉亭當機立斷地拒絕了。


    他言之鑿鑿:“若是解開,你怎麽保證不會像神界透露我魔界的情況?如今魔界還在秘密地百廢待興,這段時間我們一直都在盡心盡力地藏匿行蹤。若是被他們知道了,會給我魔族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


    聽完葉亭這一番頗為霸氣的發言後,花熙有些無奈。


    “你現在還真是有魔君的樣子啊,你怎麽就這麽確定,你就是那夜羽的孩子,你不怕他騙你?”


    “因為他用純血咒縛,將千年來的所用魔功,都傳給了我。”


    葉亭淡淡地回應道。


    “純血咒縛?!”


    花熙瞬間懵了,“他竟然舍得把魔功都傳與你?不對,純血咒縛的話……”


    想到古籍中對這一儀式的記載,花熙有些驚恐地咽了咽口水。


    很久以前,花熙也了解過關於這一古老陣法的傳說。


    這是一項古老而血腥的儀式,施術者和被施術者必須有直接的親屬關係,除此之外,還要用千年蛛絲做媒介。


    用蛛絲埋入兩人的血管,通過兩人的全身經脈,最後包裹在施術者的心髒之上。


    陣法一開啟,被施術者的所用功力,修為,都會如同抽血一般被漸漸抽幹,並隨之轉移到施術者身上,這個過程,將會伴隨著如同全身撕裂般的巨大痛楚。


    稍有不慎,施術者還極有可能會被蛛絲剝離心髒,從而失敗。


    而若是施術成功,那麽被施術者,也隻能就這麽看著自己的生命力被一點點吸走,到最後,成為了一個幹屍。


    一換一的邪惡功法,早在幾千年前,就被人廢除,被立為禁術。


    若是葉亭沒有騙她的話,那這個魔尊夜羽,也當真是對自己挺狠的,而且,他一個魔魂,也不知道是怎麽完成的。


    可現在,花熙卻想到了另一件事——


    “很,很疼吧?”她有些擔憂地仰起頭,觀察了一下葉亭的全身。


    過去這麽久了,看樣子早就沒有什麽大礙了……


    聞言,葉亭倒是把關注點放偏了,眉梢一挑道:“你擔心我?”


    “廢話,我是你師尊!”


    花熙當即就反駁了。


    看著她那有些生氣的樣子,葉亭一時有些愕然。


    他猛然想到,現在的這一幕,曾經在月華峰上時,也頻頻發生。


    自然地鬥嘴,打鬧,為一件小事就能吵起來……


    不知何時,這些曾經讓他習以為常的日常,現在卻成為了他埋藏在心中的渴望。


    不過,一切都回去不了,葉亭清楚地知道。


    畢竟,他早就無法單純地把她當做,師尊了。


    “所以說,夜羽還在嗎?”


    花熙有些好奇,“他不是傳說中不死不傷的怨魔之體嗎?也會被這功法吸走生命嗎?”


    “他還在。隻是很虛弱了。”


    葉亭回答著,卻也沒有進一步的解釋,想來是還不太信任她,關於魔族的機密不敢全盤托出吧。


    “這樣啊……”


    想到當初自己花費了那麽多力氣都沒有把他殺死,花熙難免有些遺憾。


    “還有一件事。”


    葉亭看著她,突然對她說:“我已經改名了,從今以後,不再是‘葉亭’。”


    “而是繼承夜羽之名,喚作‘夜廷’。”


    看到被他寫在空中的那兩個字後,花熙猛地一震,一股從靈魂深處湧來的情感,瞬間攫住了她的心頭。


    葉亭,夜廷。


    不知為何,花熙又想到了那個夢中人。


    自從葉亭徹底入魔之後,他的長相,氣質,都在愈發地像夢中人靠近。


    還有親密時的感覺,近距離才能聞到的熟悉氣息。


    隱隱地,花熙有種預感。


    也許他們從很久以前就認識也說不定。


    而那個夢境,就代表著過去真實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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