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


    隨口給了個評價後,葉亭微微抬眼,若有所思地望向了花熙後方的虞衡。巧的是,虞衡也在看他。


    兩人對視片刻,其中暗流湧動無人知曉,幾秒後,又都紛紛移開了視線。


    “切,沒眼光……”


    不滿於葉亭的應付,花熙把目標轉向了一邊的白苧。


    看著眼前漂亮到不行的人,她瞬間展開了笑眼,“阿苧啊,你是我們這裏最好看的了,要不要來一朵?”


    說著,花熙直接就要向白苧的頭頂摸去。


    眼見對方就這麽瞬間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而那柔軟的身體也即將貼向自己,白苧一時心悸,竟是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不退還好,看到這一退後,花熙立刻反應過來,停下了動作。


    她呆了一瞬,抱歉道:“忘了你不喜歡肢體接觸了……不好意思啊。”


    軟玉溫香一觸及分,期待的接觸沒有到來,白苧剛被喚醒的心跳就這麽僵在了半空,讓他一時怔在了原地。


    一會兒,才不自然地小聲道:“其,其實也沒有……”


    “沒有什麽?”花熙睜了睜眼。


    “沒有生氣,但你下次還是該注意些。”


    未等白苧說完,葉亭就搶先一步替他回答了問題。


    “人家既然不想要,你還是不要強求了。”


    他一把奪下花熙手中的花枝,順便,也把她拉離了白苧的身前,又道:“這不是你的吧?花期短暫,你拿著也是浪費,還是還給原主人吧。”


    “還有這個,”


    葉亭皺眉看向她耳側的杜鵑,眸中露出了難以抑製的煩躁,他將其一把摘下,還說:“媚俗得很,別戴了。”


    “……什麽審美。”


    花熙嫌棄地瞥了他一眼,但還是聽他的話,把手中花枝,連帶從頭上摘下的那一朵,一並交給了虞衡。


    她說:“我這留著也沒什麽用,今天過了一把癮就好,不如還是還給你吧。你拿著它們,送給你中意的女子,不是更好?”


    本以為對方會欣然接受,誰知,虞衡看了看她身後的葉亭,又看了看她手裏的花,卻沒有伸手接過。


    隻是眯眼笑道:“既然送出去了,我就不會再拿回來。師尊隨意處置就好,無須在意徒兒。”


    “可是……”


    “公務繁忙,徒兒今夜還需陪父皇共賞燈會,與民同樂,恕不能奉陪了。”花熙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打斷。


    他向三人拱了拱手,“接下來還有不少節目,祝師尊和師兄們,玩得開心。”


    相比起他平時親熱得樣子,這時的他多了一絲沉穩,眸子裏也莫名多了絲難以查明的冷意。


    看到他這幅少見的樣子,花熙有些不習慣,張了張口,正想再問些什麽,就見他已經直起身子,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花熙有些懵:“他這是怎麽了?”


    葉亭看了看她被花插過後,卻依然有些淩亂的鬢角,聳了聳肩。


    “誰知道呢?”


    --


    虞衡快步走著,不出多時,便離開了熱鬧的花市,穿梭在縱深的小巷中。


    他眸色漠然,一向喜笑顏開的臉上如今卻無一絲笑意,原本俊朗親和的外表,在這一刻,也足以拒人於千裏之外。


    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於來到了一處無人的街角,從一處木門中,踏入了一個有些荒涼的小院。


    而此時,以椴楊為首的幾個黑衣蒙麵男子,已經在此地等候多時了。


    虞衡向前一步,冷聲道:“查探好了嗎?”


    “回殿下,已經確定。”


    是椴楊站了出來,他躬下身子作了一揖,道:“如殿下所料,在城郊處的院落裏,確實有一個新搬來不過一年的人家,鄰裏都不知裏麵居住的是誰,除了蘭貴妃以外,沒人進過那裏。”


    他又道:“奴已經進去觀察過一次,裏麵住著一個男人,年齡不到三十的樣子,奴觀其神態,與如今宮中那些木偶宮人別無二致。”


    “是麽……”聞言,虞衡眼尾上挑,眼中卻沒有一絲絲的笑意。


    “居然金屋藏嬌,也不知道,若是此事傳出,她還能否為她那野種,爭得這本屬於孤的太子之位?”


    “殿下英明。”椴楊抬起頭,“那奴,便今夜行動了?”


    “嗯。”虞衡點點頭,“今夜花朝燈會,禹蘭溪必會陪父皇共同出席,近期沒有更好的機會了,你速去速回,必須完成。”


    “是!”


    椴楊於是招呼著黑衣人們回去準備,他本也正打算一同離去,卻在看到虞衡的神色後,站住了腳跟。


    “你還在這兒做什麽?”虞衡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還不快去?”


    椴楊卻並沒有因他的嗬斥而有絲毫的退縮,反而走近了一步,試探道:“殿下今日……可是遇到了煩心事?”


    “孤能有什麽煩心事?”虞衡輕嗤一聲,“不過是擔心,今日之事能否成功。”


    “是麽?”椴楊注視著虞衡的神情,半晌,又歎了口氣。


    “罷了,關於此事,奴定會竭盡全力,殿下不必煩憂,但若是為了別的……”


    他頓了頓,再次躬身道:“有些人,若是不能為我們所用,還是讓其盡早離去為好。”


    此話一出,虞衡低下頭去,沉默了許久。


    “孤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小聲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椴楊也回到房裏了,不小的庭院中,虞衡孤獨地佇立在原地。


    空氣寂靜,他的腦中再一次回想起今日花市中,他的指尖所處觸碰到的,那一柔軟滑膩的發絲,和映入他眼簾中的,那般美好明豔的容顏。


    幽幽花香仿佛要再次飄入他的鼻腔,可隨之而來的,就是她與其他人嬉鬧的畫麵。


    他們是那麽親密無間。互相了解,互相信任,互相關照,沒有絲毫的藏私,那樣的毫無保留的關係,他卻從來沒有體驗過。


    本來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可今天,他竟沒來由地生出了些許的渴望。


    在別人麵前,她似乎總會露出那般發自內心的笑。


    與他堆砌出來的不同,她的笑是那般明媚動人,那般澄澈潔淨,就如同三月的春花,讓人看著,就忍不住心生歡喜,沉溺其中。


    卻忘了,自己是泥潭中的蚯蚓,又怎麽能,觸碰那高高在上的花枝?


    “真是入戲過深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自嘲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1清人蔡雲《詠花朝》(2)《山枇杷》白居易


    第23章 社鼠城狐


    虞衡離開之後,花熙一行三人就隨意找了一個酒樓吃飯。


    熱情的侍者領著他們坐到了一個靠窗的位置上,三人剛一落座,還未開始點菜,花熙就忽然聽到腦中響起了係統的聲音。


    ‘呀,那不是白苧的叔叔嘛,他怎麽也在這兒?’


    ‘叔叔?’


    聞言,花熙很快抬起頭,然後,就在白苧的正後方,看見了一桌正在吃飯的客人,從衣裝上來看,似乎十分富庶。


    ‘就是坐在最靠外麵的那個,’係統指明道:‘個子不高還有點兒胖的那個。’


    ‘是麽,’花熙聽話地看去,‘讓我看看……’


    “師,師尊?”


    那人就坐在白苧身後,為了看他,花熙不得不直直地注視著白苧的方向,顯然,就被白苧會錯了意。


    眼見花熙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白苧有些不知所措地紅了耳根。


    他紅著臉,正想問些什麽時,就從身後,聽到了一個熟悉到想要忘記的聲音。


    那聲音,是他長久以來,都難以逃脫的夢魘。


    “這是……花長老?”


    似乎終於注意到了花熙的視線,那桌人中,打頭的一個中年男人在看到她和周圍的白苧葉亭後,微微張唇,露出了一個有些吃驚的表情。


    接著就站起身,朝他們走了過來。


    白苧有些呆呆地轉回頭去,看到來人後,就瞬間皺起了眉。


    “怎麽,連叔叔都不認識了,虧我還養了你十幾年呢……”


    看到他明顯的抵觸態度後,那個中年男人嗤笑一聲,之後,竟是懶得與其爭辯一樣,越過了他,徑直來到了花熙的身前。


    “想必這位就是,問天門的二長老,花長老了吧……”


    他諂媚地笑了笑,拱手道:“久仰大名,在下白齊然,如今的白家家主,也就是這小子的叔叔。”


    “前幾日還聽說花長老來了開京,沒想到還真的被在下給碰上了,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啊……”


    這人……什麽鬼?


    看著他明顯的討好態度,再看看後方白苧難看至極的臉色,花熙心裏有些不明覺厲。


    她隨意瞟了那白齊然一眼,之後就站起身,百無聊賴地伸了個懶腰。意有所指道:“哎,怎麽出來吃飯,老是碰到纏人的蒼蠅呢,這酒樓可真不講衛生……”


    說著,她還頗為嫌棄地搖了搖頭,又看向了白苧道:“誒,你說這蒼蠅煩不煩?一直嗡嗡嗡嗡的,吵得我頭疼。要不然我們還是走吧,換個酒樓好了。”


    “……”


    見她這樣,白苧也抿起唇,跟著站起了身。


    可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見到,那個白齊然,居然死皮賴臉地再次上前一步,堵住了花熙的去路。


    “你做什麽?”


    看著擋在自己前方的人,花熙十分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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