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能對孩子一視同仁的人,如今他卻不敢確定了。


    “若他是個皇子……”隋定衍輕輕說了句,紀挽棠沒聽清,疑惑地“嗯?”了聲。


    隋定衍揉揉她的頭:“沒什麽,既然想不出來,那就跟朕走吧。”


    ——


    皇後在西暖閣枯坐了一會,這才歎了口氣站起,打算離去。


    如今連臨心的話皇上都不聽了,若不是她死皮賴臉過來,皇上什麽時候才會想起見她這個皇後。


    她皺著眉出宮,剛走出聖宸宮的大門,忽見前麵熟悉的身影:“那是……皇上?”


    青鴉瞧了瞧,點點頭:“正是。”


    皇後將視線移到皇上身邊,那人罩著披風,從頭遮到腳,從背後根本看不出些什麽,但皇後就是知道,那是純淑妃。


    這就是皇上說的要事在身?


    皇後心像是被什麽堵了起來,許久才嘲諷似的一笑,一個純淑妃竟成了要事,何等可笑。


    她坐進宮轎,疲憊地閉上眼養神——純淑妃到底是有什麽本事,懷了孕都能勾得皇上如此,仿佛被妖邪迷了心,這世上究竟還有誰能治她呢?


    宮轎搖搖晃晃走到一半,皇後忽的直身,想起一個人,一個德高望重,不喜寵妃,隻認正統,連皇上都不得隨意忤逆的人。


    ……


    紀挽棠跟著他走了一會,越走越覺得熟悉,嚇得渾身一顫,忙拉住他:“不會又是那個地方吧?”


    隋定衍搖搖頭:“當然不會。”


    紀挽棠糾結片刻,選擇相信他,結果越走越熟悉,越走越順利,終於邁進了一個無比眼熟的地方——梅林。


    正所謂冬日賞梅,但入冬都多久了,梅花開了一樹又一樹,紀挽棠也賞了一次又一次,從一開始的陶醉,到後來的冷漠,和喜梅的隋定衍脫不了幹係。


    紀挽棠一時無語,看向隋定衍,微笑著要一個解釋,隋定衍也笑著道:“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多美的意境。”


    “……”意境是美,但前提不是天天賞啊!


    眼看臻臻瀕臨暴躁邊緣,隋定衍連忙補救:“別急,後麵還有。”


    紀挽棠打算再給他一次機會,步履艱難地往後走去,入眼是一座宮殿,這倒是有些沒想到,但紀挽棠轉念一想——他不會是專門建了座宮殿來賞梅吧。


    頓時,硬了,拳頭硬了。


    她氣鼓鼓走進去,誰知剛踏入回廊,打開一扇門,迎麵而來各色鮮花盛開,花香撲鼻,蝴蝶飛舞,一時被驚的忘了呼吸。


    “這是?”


    “北邊有個溫泉,朕讓人把它灌過來了一些,在這裏建了個溫室,即便外邊冰凍三尺,這裏也四季如春。”


    蝴蝶自她頰邊飛過,剛從冰寒陰冷的冬日進來,如今看到明珠璀璨,花朵盛開,蝶舞翩翩,紀挽棠覺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


    “之前你說看梅花看厭了,朕便叫人種了這些。這片梅林是朕最喜愛的林子,這處小宮殿在梅林中,若是沒有朕與你的同意,無人能進來,怎麽樣,喜歡嗎?”


    驚喜過後,紀挽棠掩飾嘴角的笑意,給出答案:“唔……勉勉強強吧。”


    隋定衍失笑:“好一個勉勉強強。”


    紀挽棠理直氣壯:“誰叫你先騙我,讓我險些以為真又要逛梅林了。陛下,這梅林您當真逛不膩嗎?”


    隋定衍點頭:“是朕的錯,梅林如此之美,朕是確實多逛了幾回。”他頓了頓,“不過,主要還是你在朕身邊。”


    紀挽棠一邊點頭一邊笑:“嗯,陛下是越來越會給自己找借口了呀。”


    隋定衍歎口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第78章 喜生坊(二更)   喜生坊(……


    昨日紀挽棠剛跟孫婕妤說要是能抓到姓齊的騙子就好了, 今日就有人來報,人在京郊外抓到了。


    隋定衍早派人攔截各城門,就說怎麽會抓不到, 原來是根本就沒離開京城, 躲在了一處荒郊野嶺, 被廢棄的小屋子裏, 純靠打獵為生。真是堅強。


    姓齊的估計也沒想到審問人最先開始問的是失敗的得子湯藥方,很快就將藥方交代了出來, 隻是還沒等紀挽棠親自去問他劑量、熬煮確切方法,又得了消息, 姓齊的已經含毒自盡了。


    想製作出解藥, 必須得知道毒藥是什麽樣子的。得子湯藥方裏有許多陰毒的藥材, 也不知道姓齊的學了這麽多年醫是怎麽想的,竟能這般胡亂配藥。


    太醫院開始全力製作毒藥, 再通過用一些動物試藥來配解藥, 紀挽棠偶爾也會去看看,但每次都被製作出來的毒藥熏得惡心幹嘔。


    她不得不佩服從前的嫻妃,這是真能忍啊, 她光是聞到就想吐了, 嫻妃還服用了數月。


    除了關注一下意蟬的解藥外,這段日子紀挽棠還在做一項事, 就是與宮外的穩婆頻繁聯係,獲取了十分多關於孕婦的消息。


    從前她主要擅長慢性病與調理身體這塊,對生育沒多少了解,如今為了自己,為了孩子,也為了十分時常在鬼門關徘徊的女性, 開始漸漸了解學習起了這方麵的知識,正巧,宮裏也缺熟悉這塊的女醫。


    明明生育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從前卻沒人重視過這個問題,仿佛女人生孩子是豬下崽,當做理所當然的事,如果一個女子因為難產死了,沒人會喧嘩,連葬禮都不會大辦,女子的一生就隨著入土被埋沒。


    紀挽棠聯係了大哥,讓他幫忙在外找了些女商販散布一些消息,什麽這家因為孕婦年紀太小,骨盆都還沒開就難產死了;另一家孩子太大,懷孕時候整天肥五花紅燒豬蹄,硬生生補難產了;還有孕婦生產時婆家不給找穩婆,省那點子錢,自己來,結果一屍兩命。


    一時之間,孕婦難產之事就多了起來,京城裏的老百姓都會找穩婆來問問看看。


    做這些的時候,紀挽棠其實很是忐忑,畢竟一個後宮女子,卻在宮外管束這麽多,這麽大的動靜,隋定衍不可能不知道,可左等右等,隋定衍都沒說什麽,於是她忍不住,先開口了。


    “最近我讓大哥在宮外做的那些事,你都知道嗎?”


    隋定衍倒是沒想到她會主動問,給她夾了一筷子空心菜:“朕有聽說,你若是有什麽需要,與朕說就行。”


    紀挽棠明顯愣了愣,一字一句問:“你,不在意嗎?”


    “在意什麽?”


    “在意我做這些不該做的事。”


    隋定衍頓了頓:“如果真的是不該做的事,你又怎麽會做?”


    見臻臻低著頭,似乎有些鬱鬱,他將椅子靠近,若無旁人:“朕知道,你是因為我們的孩子,害怕了,無論怎樣,隻要你開心就好。而且你做的都是對大越朝有利的事,朕為何要在意這些,反而朕很欣慰,朕的臻臻真有本事。”


    “真的?”紀挽棠都有些不相信,這話說的未免太好聽了些。


    隋定衍眯了眯眼:“朕看上去是這麽小心眼的人嗎?”


    紀挽棠遮不住嘴角的笑意。或許隋定衍是因為她懷孕了遷就她,或許是真的不在意,但她是個從來都不會想這麽多的人,他說什麽,做什麽,她就信什麽,就這麽簡單,現在他說的,做的,都很讓她滿意。


    “那我如果說,還想召集一些穩婆,成立一家專門接生和照顧孩子的機構呢?”紀挽棠蹬鼻子上臉,她想做的還多著呢。


    接著又想到什麽,補充道:“你賞了我許多金銀,我就用那些金銀來做事。”


    隋定衍思考了一下,等臻臻屏住呼吸時,才緩緩:“國庫不歸朕管,朕動不了,但朕的私庫,你隨便用。”


    紀挽棠瞪了他一眼,忽的笑出聲:“既然陛下這麽說,那我可不會客氣。”


    隋定衍想了想,裝作為難地歎了口氣:“還是要客氣些,為我們的孩子留條底褲吧。”


    “陛下真是學壞了。”


    第二日,隋定衍主動去了一趟景仁宮,皇後頗有些受寵若驚,見皇上拿出一本卷宗:“這是京城的育兒堂,收養了不少無家可歸的孩子,你記得常去看看,還有日後若是有流民,你也多去施粥。”


    皇後有些莫名其妙,但欣然接受,這些都是能幫她提升名望的,皇上肯交給她,肯定是因為信任她,她自然是要做好。


    沒過兩日,皇後前往育兒園探望孩子的消息傳了出去,同時,一家名為喜生坊的樓正式落地,穩婆接受更全麵的學習,孕婦可以用不同的價格聘請各等級的穩婆,還有免費的谘詢窗口。


    旁人不知道幕後的掌櫃是誰,隻知道喜生坊有強大的背景,連官兵都要客客氣氣。


    喜生坊畢竟在宮外,紀挽棠最多就召見幾個穩婆,手沒有那麽長,頓時起了派人去宮外管束喜生坊的想法。


    正巧素冬已經二十多了,快到了放出去的年紀,她管教能力又強,而且收的徒弟紅如如今有模有樣,經過快一年的□□,平秋也能擔起重責,如此權衡,紀挽棠內心首選之人就是她。


    素冬被叫過去,得知這一消息時,驚訝地無以複加。


    說實話,雖說有宮女二十五能出宮的條例,但哪會一直讓人出宮,一般五到十年才會放一批,而且能力優秀的宮女十分吃香,哪有主子會真願意放掉一個得力助手。


    可紀挽棠就是這麽說了,這麽做了,甚至打算提前放她出宮。


    素冬當了這麽多年大宮女,攢了不少錢財,仔細思考利弊,和主子的真實心思後,毫不猶豫點了頭,不過幾天,紀挽棠就安排她出了宮,往後隻需要每半個月進宮稟報一次就成。


    喜生坊目前還屬於吃錢的階段,穩婆願意進來,是因為有了穩定的保底薪酬,也有了穩定客源,不用再飽一單饑一單,隻是這些都需要巨大的前期投資。


    在口口相傳中,喜生坊很快就有了名氣,但還有免費的谘詢與救治窗口,目前離盈利還是有很大距離的,還好紀挽棠的本意就不是盈利,是想盡自己的力,規整整個生育行業,讓它不再讓人摸不著頭腦。


    素冬此次出宮,除了幫忙算賬管理之外,還要培養其他人才,包括管理人才,技術人才,一開始的日子著實忙到飛起,但很神奇的事,即便忙成這樣,每天到房間都是倒頭就睡,素冬覺得竟沒有在皇宮那時候累,甚至更開心了。


    或許這就是自由的感覺?沒有人整日盯著你,沒有人像座大山,時不時的壓下來,讓你遍體鱗傷。


    一切仿佛踏上了正軌,有了喜生坊後,紀挽棠每日不再無所事事,這邊看看,那邊逛逛,每日都有新點子,有時候念頭起來了,能一日都呆在書房,寫了一張又一張構思。


    隋定衍當真像他說的那樣,並不管束她的所作所為,甚至有時候還提供幫助,比如喜生坊這樓,就是由他資助的,還有喜生坊的牌匾,誰都想不到,是他親手提筆寫的。


    轉眼就來到了新年,紀挽棠聽著平秋講述穿著打扮,與位置安排,一時有些靈魂出竅。


    明明才幾個月沒見到後宮那些後妃,紀挽棠卻覺得,仿佛隔了好幾年,對平秋嘴中的皇後等人都陌生不已。如今,她竟想不起來從前的自己都做了些什麽,隻有前路坦蕩,讓她一步步往前走去。


    第79章 新元(一更)   新元(一更……


    大越朝把過年這一日稱為新元日, 官員是不用參加的,除了皇帝與後妃,就隻有一些皇親國戚會出席。


    不過說起來隋定衍那些個兄弟不是死就是囚, 年紀小的都放到外邊去了, 這麽一算, 也就幾個皇叔能來參宴, 人少的可憐。


    新元是從晚宴開始,一直熱鬧到淩晨, 雖然隋定衍囑咐過她若是身體不適可以提早退席,但紀挽棠還是不想太惹眼, 再說就算回了永樂宮也沒意思, 還不如在晚宴上看看戲呢。


    她今日穿的甚是淡雅, 內係煙羅紫仙鶴繡銀雲紋羅裙,外罩曳地白梅蟬翼紗, 一支冰絲石榴翡翠鑲東珠步搖, 一對白玉紫晶花耳墜,腹部鬆鬆垮垮,但還是掩不住明顯的凸起, 但不僅沒有覆蓋她的美貌, 反而更顯得她柔光朦朧,光華微掩。


    “娘娘, 時辰差不多了。”平秋提醒。


    紀挽棠在嘴唇上抹了些潤唇蜜,孫婕妤對做香與胭脂十分有興趣,這些都是她懷孕後,孫婕妤特地為她做的純天然無毒性胭脂,雖說沒什麽豔麗色彩,但更顯得她雅致。


    升為淑妃後, 她的儀仗幾乎是成倍增長,如今正式乘轎出門,光是抬轎太監便有八人,再加上舉旗開路的,加起來少說有二十幾人,浩浩湯湯。


    紀挽棠這幾個月還是第一次這麽出門,坐在轎上搖搖晃晃時,她嘴角忍不住翹起,怎麽都放不下來——這眾星拱月的感受,真是太電視劇,太喜劇了。


    天色漸暗,僅一刻鍾,她就到了太和殿,可見永樂宮離前朝多近。


    然而這一次她到太和殿殿門時,卻被孫齊忠攔了下來,將她引到一旁偏殿小坐:“娘娘請坐,皇上吩咐了,要您與他一同進殿。”


    “本宮?”紀挽棠有些茫然與驚訝,皇後在,她怎麽和隋定衍一同入殿啊。


    紀挽棠瞅了瞅孫齊忠,思考他叛變皇後一派,故意陷害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隋定衍沒讓她等多久,紀挽棠才剛開始思考,就見孫齊忠看了看外邊,趕緊來迎她:“娘娘,可以入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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