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時從天邊往下,便會看見這座小城被一條又一條燈火通明的街巷接連起來,美輪美奐。


    紀挽棠從沒見過如此人聲鼎沸、滿是真心實意笑聲的大越朝,她津津有味看著路過的每一個人,有小夫妻帶著兒女遊街,有老夫妻相互扶持,還有兄弟姐妹同遊,歡聲笑語,溢在耳邊。


    隋定衍也不說話,靜靜陪著她享受片刻的安寧,直到路過一個麵人鋪子,見她停駐了腳步,問道:“去嗎,捏一個麵人。”


    隋定衍見過無數美輪美奐的陶瓷,甚至是玉質小人,還真沒見過人當場用麵捏,見紀挽棠點頭,便扔了十個銅板給滿是皺紋的老漢。


    老漢不急不緩地刻完上一對小夫妻,這才接過十個銅板,看了一眼他們倆,讚了一句:“公子氣度不凡,才子佳人,甚是般配。”


    一旁接過麵人的小夫妻也忍不住往他們倆看,真真是一對璧人。


    難得遇見仙人一般的一對,隔壁阿婆搖著扇子看過來,八卦道:“看你們年紀也不大,成親幾年了,哪裏人,有孩子了沒啊?”


    隋定衍從沒有碰見過如此直白的長輩,一時語塞,倒是身邊女子,笑意盈盈:“阿婆,我們家爺今年都二十八了,哪還不大呀。”


    阿婆奇地盯著那位爺看了許久,搖頭:“不像不像,你這女娃莫不是在誆我,你二十頂了天了,至於你相公嘛,二十五最多了。”


    見紀挽棠笑得停不下來,隋定衍福至心靈,朝那阿婆拱拱手:“阿婆慧眼,吾今年二十三,妻十八,成婚二載,還未有子嗣。”


    那阿婆一臉的“我就知道”,然後又絮絮叨叨:“你二十一才成婚,那是有些晚,成婚兩年也算長了,是時候該有個孩子了。”


    隋定衍一臉受教:“阿婆說的是,吾正在努力中。”


    阿婆咧嘴大笑,周圍人都親切地看過來,紀挽棠臉瞬間紅了,羞怒之下,狠狠掐了下隋定衍的腰,惹得男人倒抽一口冷氣。


    可他抽冷氣的聲音太過誇張,過客紛紛看過來,一臉的調侃,隋定衍眉梢帶笑:“各位見笑了,家妻臉皮薄。”


    恰巧,老漢雕完兩個麵人,紀挽棠顧不及細看,捏在手裏道謝後立馬就跑了,直到跑出一大段路後才喘著氣停下來:“隋定衍!”


    隋定衍優哉遊哉大步跨過來,從她手中拿出兩個麵人細細看著,點頭稱讚:“相配極了。”


    “……”這讓她還怎麽說!


    紀挽棠湊過去,這個看看那個看看,忍不住道:“哇,沒想到那位大爺的手藝這麽好,這才五文錢一個呢,太值了吧。”


    見她立馬就將方才的事撇到了腦後,隋定衍搖搖頭,真是太好哄了。


    他們漫步到河邊,忽的,黑夜亮了半邊,見身邊人還在看麵人,隋定衍將她下巴抬起,示意她:“看。”


    隻見數百隻精巧各異的花燈自對岸升起,搖曳悠然,無數微光聚集在一起,就成了星河。


    溫暖的燈光灑在兩人身上,紀挽棠一時被壯觀的一幕吸引了視線,卻聽耳邊有人似乎在說:“臻臻,生辰吉樂,願你餘生無憂。”


    第62章 溫德行宮   溫德行宮……


    所有人都抬起了頭仰望亮堂堂的夜空, 有人在一旁嘖嘖,說了句:“哪家員外這麽大手筆,把花燈做成了孔明燈。”


    “就是, 這麽多花燈少說也得百兩銀子吧?”


    看著花燈一點一點消失在天際, 紀挽棠恍然, 今日是九月初八, 正是原身的生辰,巧的是, 也是她的生辰。


    前世自奶奶去後,就再沒人給她過生日, 這個原本應該刻骨銘心的日子, 也就漸漸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


    她原以為自己是不在意的, 前世被家人拋棄,生日雖寫在繈褓中, 但隻象征著在那個日子, 她懷揣著眾人的不喜降世罷了。


    “這是您讓人去放的嗎?”她怔怔問了聲。


    隋定衍陪她看著花燈漸遠,熱鬧過後,隻有兩人相互依偎:“喜歡嗎?”


    他知曉了她的生辰, 默默安排好所有, 隻為給她一個驚喜,說不喜歡, 不動容,那是不可能的。


    出宮,避暑,到這座小城,花燈節,河邊, 一切環環相扣,紀挽棠久違的,又感受到了被珍惜、嗬護的溫暖。


    前世為什麽會失去生的欲望,因為她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留戀的,可如今,她卻有些留戀此刻,留戀身邊的人。


    她深深地明白,人是會變的,更何況常被美人權勢環繞的皇帝,可這一刻,她隻貪戀這一刻的心動。


    周圍人來人往,她深深依偎進他懷中,河中漸漸有各色燈燭飄過,鋪成星河:“喜歡,我很喜歡。”


    **


    快樂的日子總是很短暫,隋定衍又漸漸忙了起來,行程也慢慢加速。


    但那日後,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麽不同了,不用言語,不用接觸,隻短暫的一眼對視,就能嚐到蜜一般的甜。


    紀挽棠也覺得神奇,這是一種很特殊的感覺,從前沒體驗過,沒想到竟和一個古人一同體驗了。


    隋定衍每年都會來溫德行宮,隻不過從前總會呼啦啦帶一幫人,兩個女兒、太後、皇後、慧嫻二妃,還有好些妃嬪。


    今年到了溫德行宮,宮人們聚在前殿迎接,卻發現等了又等,皇上身邊竟隻有一位妃子,還是個生麵孔。


    行宮的總管太監湊到蘇福安身邊,低聲問:“不知後頭可還有貴人?”


    蘇福安甩了甩拂塵,笑眯眯:“沒了,今年就這兩位主,敬著心死命伺候吧。”


    行宮行宮,一行一宮。


    紀挽棠隨著隋定衍下了轎往裏走,這頭綠蔭蔽日,那頭流水潺潺,又一頭山勢險峻,各地傍有亭台閣樓,可謂是精彩絕倫,奢靡十分。


    行李都叫宮人搬走了,這兩日舟車勞頓,兩人趁這會鬆鬆筋骨,將溫德行宮逛了逛。


    這一逛就是半個時辰,紀挽棠還以為逛得差不多了,剛想說先回去歇息,就聽到身後那太監堆笑介紹:“前麵是西風圍場,東邊是一片紅楓林,西邊有一汪月兒灣,不知皇上與純妃娘娘想去哪看看?”


    紀挽棠已經累了,但看那太監熱情的樣子,不好意思打攪他的興致,便扯了扯隋定衍的袖子。


    隋定衍立馬心領神會:“今日就先如此吧,朕還有政務在身。”


    那太監立馬哈腰點頭,趕緊帶著他們回去。


    又走過不少新地方,紀挽棠覺著,這溫德行宮恐怕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她本來還以為隻是一座小宮殿呢,可現在看來,完全不比皇宮小啊。


    隋定衍住的地方名為鬆枝齋,紀挽棠第一次聽就覺得這地方聽起來真像和尚住的。


    她來時路過一處水榭,名為蘭芝榭,整個屋子建在水麵之上,雨煙嫋嫋,綠竹幽幽,看著可清淡雅致了,她有些想住那邊,想著若是隋定衍給她安排的地太過普通,便要恃寵而驕一回,住到蘭芝榭去。


    可誰知,一路回去,處處都不是她住的地方,隨著隋定衍到了鬆枝齋,卻瞧見自己的行李正往殿中搬去,還以為他們搬錯了,趕緊製止:“那是本宮的箱子。”


    那幾個宮人放下行李,麵麵相覷,低聲道:“是,是您的箱子。”他們沒認錯啊。


    紀挽棠和他們大眼瞪小眼,一個比一個茫然,隋定衍笑著過來:“之後你同朕住一起,此處本就隻有你我二人,不必分開。”


    可是……蘭芝榭!


    “陛下,這樣,不合規矩吧?”紀挽棠小心翼翼問道。


    隋定衍瞧了她一眼,不鹹不淡道:“朕說的話,就是規矩。”


    行吧,你是皇帝,你說了算。紀挽棠隻能悲傷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紀挽棠把這段日子,稱為同居的日子。


    萬幸,到了溫德行宮之後,隋定衍又開始早出晚歸的生活,給她的自由很充足。


    於是,紀挽棠每日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水榭,沒過兩天,她一半東西都放到水榭去了,過上了鬆枝——水榭,兩點一線的快樂生活。


    無憂無慮的日子一下子就過去了半個月,紀挽棠感覺自己在持續發胖,但是實在是太快樂了,再說隋定衍不僅沒說什麽,每晚捏著她的肉還捏上癮了,紀挽棠就當自己是個睜眼瞎。


    忙了半個月,隋定衍終於又閑了些,紀挽棠醒來見他還在,一時愣住了,懷疑自己醒的太早。


    “怎麽是這個表情?”隋定衍眯眼看她,紀挽棠一激靈,連忙靠過去,驚喜道:“陛下,您今日沒去忙嗎?”


    勉強被她糊弄過去,隋定衍道:“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半月後朕要與眾臣在西風圍場進行圍獵,他們會陸陸續續過來,住在溫德行宮外,若是有他們的家眷請見,你有空就見見,到時候隨朕一起去。”


    紀挽棠點點頭,認識新的人也不錯,就是希望全是聰明人,可別來幾個腦子不靈清的。


    “朕也有一年未打過獵了,恐怕技藝有生疏,臻臻今日若是無事的話,陪朕去練練騎馬射箭吧。”


    紀挽棠還沒去過西風圍場呢,點點頭,忽問道:“陛下,圍場裏麵有些什麽獸啊?”


    隋定衍想了想,給她細數:“兔子野雞定是最多的,再大些有狐狸、山羊、野豬、馬鹿……”


    都是些平平常常的動物,紀挽棠追問:“有熊嗎,老虎,蛇,這些都有嗎?”


    “怎麽?”隋定衍奇怪,“你要去打?”


    紀挽棠扁扁嘴:“陛下,您就別打趣嬪妾了,隻是常看書上說,熊足有十幾尺高,老虎凶猛,一口一個人,想知道它們究竟長什麽樣子。”


    隋定衍摟著她悶笑:“蛇會有一些,但熊與老虎一般是不會有,西風圍場雖然大,但各方都有侍衛守著,不會放這麽危險的畜生進來,若是傷了人性命,那可不是小事。你若是想看,日後有侍衛抓到了,朕叫他先帶來給你看看。”


    這話怎麽聽怎麽像哄小孩,紀挽棠狐疑地看著他,隋定衍坦然自若:“時辰不早了,趕緊起來,陪朕去練會。你每日都窩在蘭芝榭,朕看你骨頭都要躺鬆了。”


    提到蘭芝榭,紀挽棠訕訕,沒想到他都知道啊,也是溫德行宮可都是他的人呢,誰會不知道。


    卻聽隋定衍接著道:“沒曾想你竟如此喜愛蘭芝榭,隻是難得我們二人在一塊,朕不舍得你搬走,蘭芝榭朕先賞給你,日後若是再來,你就住那吧。”


    紀挽棠眼睛一亮,捧著他的臉親了許多下,親的隋定衍滿臉無奈,卻沒阻止,承受著她熱烈的“愛意”。


    黏糊完,兩人換上騎裝,隋定衍常備多套,紀挽棠的則是不久前才有人送來的,雖沒有衣袍的飄逸,卻十分颯然,勻春將她的頭發高高挽起,紀挽棠看著鏡中染上幾分英氣的自己,美的衝自己比了個心。


    隋定衍此番不是心血來潮,等到了西風圍場,早有宮人將設施都擺放好了,不遠處追夜逐雪噴著氣甩著尾巴,另一邊各色弓箭擺放整齊,編織精美的草靶依次落地。


    “會嗎?”隋定衍拿了把小弓問她,紀挽棠覺得他問了句廢話,很是實誠的搖搖頭。


    她一個文官之女,怎麽可能會射箭。


    隋定衍試了試小弓,紀挽棠看他輕輕鬆鬆就拉開放弦,十分歡喜地接過,在他的指導下努力拉弓,在隋定衍說“放”的時候,忽而鬆開:“箭都沒有,放什麽?”


    她手裏隻有一把弓,看了看一旁擺著精美的箭矢,很是不忿。


    隋定衍一怔,忽而笑出了聲,蘇福安還成,那些個小兵臉憋得一個比一個紅。


    紀挽棠:“!?”


    隋定衍邊笑邊說:“射箭可不是一日便能練成的,你這弓都拉不滿,箭放上去不就兩敗俱傷,先得把弓拉好,才能搭箭,方能成功。”


    “……”紀挽棠的臉色微紅,不吭聲了,乖乖跟著隋定衍學拉弓,這弓還真不是一般的硬,拉得她手都酸了,隋定衍終於給她遞了支箭。


    “搭箭,勾弦,開弓,放!”


    一支箭歪歪扭扭射在最近的草靶地前,紀挽棠老臉一紅,努力保持嚴肅:“再來!”


    連續三套射箭動作,紀挽棠雙臂酸痛起來,隋定衍見她拉弓的手顫抖不已,連忙拿下弓箭:“好了好了,一日便能成功射箭,已經很不錯了,勿要過猶不及。”


    紀挽棠不信:“真的嗎?”


    隋定衍認真點頭:“朕幼時拉了三日弓才得以搭箭,你如今這般進度,已經超過大部分人了。”


    紀挽棠開心了,酸痛的手頓時就不那麽酸痛,一旁的蘇福安忍不住,低下頭使勁吸氣止笑——哎呦純妃娘娘啊,皇上練箭時不過三五歲,您都十八了,怎麽能與小孩比呢。皇上,您也真是煞費苦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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