勻春的小嘴一如既往的甜,紀挽棠笑著瞪了她一眼:“慣會耍嘴皮子。”


    本以為中和殿事忙,隋定衍今日不會來了,誰知正當她要睡時,隋定衍踏著夜色前來,還吩咐禦膳房送了些夜宵來,那香氣熏得紀挽棠根本睡不著覺,隻能一臉哀怨起身。


    夜宵是她蘇出來的燒烤,經禦膳大廚改良,不僅美味而且健康,她拿過一串椒鹽金針菇,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問:“陛下不是說這幾日前朝事忙,都宿在聖宸宮嗎,千秋節之事都已經辦好了?”


    隋定衍連吃五串肥瘦相間香辣勁道的羊肉串,他喜辣,但卻不太能吃辣,此時臉色微紅,努力維持鎮定:“差不多了,本就沒什麽好布置的,就禮部那些個人,非要給朕找麻煩,明日你跟在朕身邊,好好用膳,別看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什麽烏七八糟的東西?紀挽棠有些好奇,卻不再多問,如今隋定衍在她麵前不太顧忌談論前朝之事,隻是他不顧忌歸不顧忌,她還是要遵守後宮不得幹政的條例。


    “汪嗚~”或許是燒烤的香氣太過霸道,引得人口水不停,角落裏忽然跳出來兩隻小東西,一隻橫衝直撞,在紀挽棠腳邊翻了個跟頭才堪堪停住,另一隻信步閑庭,那雙黑亮的小眼珠直勾勾看著食物,遮掩不住饞意。


    紀挽棠三兩口將金針菇入了肚中,空出手將小丸子抱起:“哎呦呦,我們家小丸子饞啦~可是小丸子不能吃這麽重口味的東西呀,怎麽辦呢?”


    丸子不知道自家主人在說什麽,隻知道咦咦嗚嗚的賣萌,小爪子往香氣飄來之地抓了又抓,卻隻有一團空氣。


    餃子倒是頓了頓腳步,隻是一番觀察後,又提步上前,這次不往紀挽棠那去了,而是往事不關己隻顧吃飯的隋定衍麵前去。


    “呦,”隋定衍笑了聲,“它倒是會看眼色,知道這裏誰說了算。”


    紀挽棠瞪著餃子,感覺自己被背叛了,好一會才不服氣道:“我不管,反正陛下不能給他吃,這麽多鹽,他們吃了會減壽的。”


    隋定衍剛想拿肉串的手喂他停在空中,下一秒若無其事拿了串素菜:“還有這種說法?”


    “是呀,養幼犬的門道可多了,跟養小孩子也差不了多少,他們喝奶不能喝牛奶,隻能喝羊奶;每頓飯吃個七八分飽即可,多了就脹;一日要喝許多水,且得是純淨的泉水或井水,湖裏河裏的不能隨便喝等等等等。”


    隋定衍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如此說來,養條犬也不錯。”


    紀挽棠不解,迷茫的看向他,卻見他嘴角含笑:“既然能養好幼犬,那想必孩子也差不離了。”


    紀挽棠有種被調戲的感覺,麵色發燙,羞惱喊他:“陛下!”


    隋定衍吃下最後一串羊肉:“朕說的有錯嗎?”


    “……”紀挽棠表示不想理他,隋定衍擦了擦嘴,衝她招了招手:“過來。”


    “過去做什麽?”


    隋定衍溫聲道:“過來讓朕抱抱。”


    紀挽棠軟了心,湊過去,被人一把攬到懷中,見那張俊臉出其不意湊近,唇舌交纏——“唔!”


    入口一股子辛辣,紀挽棠這等隻能接受微微辣的人眼裏頓時冒出水花,顧不得尊卑,狠狠往隋定衍胸口錘了兩下,隋定衍一邊笑一邊退開,好不得意。


    “隨!定!衍!”她的唇被辣渲染地豔麗,巴掌大的臉上滿是憤怒,那雙美目就越加生動迷人,可她越氣,隋定衍就越覺得她可愛,笑過後,連忙伏低做小哄人,什麽直呼其名,也不計較。


    紀挽棠氣呼呼地起身,隋定衍無奈追上去,誰叫他忽然捉弄人呢。


    與一個皇帝鬥氣,顯然不是什麽聰明的做法,紀挽棠趁著隋定衍還有興致哄她,立馬回擊,拿墨水往他臉上畫了幾道胡子觀賞一番後,也就消氣了。


    就是可惜,不能畫隻烏龜。


    兩人打打鬧鬧入夢,待殿內外燈燭暗下,一切靜悄悄,月光漸甚時,似乎有人在瞞著太陽竊竊私語,不為人知。


    翌日光芒萬丈,隋定衍今日不用早朝,但習慣了每日早起,太陽剛剛露出地麵,便睜開了眼,卻意外發現向來愛睡懶覺的臻臻竟先他一步醒來。


    他看了眼窗外:“太陽從西邊起來了?”


    紀挽棠抽了抽嘴角,不管他打趣的神情,從枕頭底下拿出一長木匣,故意不看他:“這是嬪妾給你的生辰禮。”


    隋定衍怔了怔,似是完全沒想到,他接過來,瞧了一番,卻沒打開:“現在就給朕嗎?”


    按理說後妃的禮都應該在殿上一一敬獻,若是他現在拆了,之後她的禮怎麽算。


    “這是另外的禮,”紀挽棠偷偷看他,“這是嬪妾自己做的,手藝不精,所以還有很多欠缺的地方,比不上大家之作,也上不得台麵,但嬪妾覺得,應當給陛下,但陛下千萬別太期待,裏麵除了嬪妾這幾個月的用心,其餘的什麽都沒有。”


    隋定衍拆開,裏麵是一樽小小的人,青玉雕刻而成,確實十分簡陋,對見慣名家之作的隋定衍來說,這和廢品無異。


    但小人長著一張與他七八分相似的臉,渾身圓潤,似乎是被人日日握著,愛不釋手。


    他驀然想起她手上莫名其妙的傷痕,素冬說是她在練修剪盆景,他便沒多在意,可誰知,她竟偷偷在做這件事,還瞞了他這麽久。


    隋定衍一時竟澀然地說不出話,看著臻臻那裝作不在意,但眼中期盼卻在他麵前一覽無遺的模樣,他握緊了小人:“朕很喜歡。”


    紀挽棠誇張地鬆了一口氣:“陛下喜歡就好,您可不知道嬪妾想了多久才想出這個禮呢,隻可惜時間太短了,若是再給嬪妾幾個月,嬪妾定能做的更好!”


    她將禮送出去,一身心事似乎就都沒了,又是那個單純無慮的女孩,隻有隋定衍,遲遲不能將那種仿佛被羽毛瘙癢的感受散去,看著她的眼裏帶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柔情。


    “你想要什麽?”他忽然這麽問道。


    紀挽棠短暫地一驚,下一秒怔怔看著他,麵有不解。


    “除了天上的星星,朕什麽都能給你。”他不是在開玩笑,心中突然有一種衝動,覺得世上好像無論什麽都配不上眼前的人,她就該得到最好的。


    紀挽棠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仿佛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從前那個鎮定自若的皇帝去哪了,如今怎麽有種昏君的感覺?


    她努力讓自己回神,如同往常一般道:“嬪妾不要天上的星星,從始至終,嬪妾隻想要陛下。”


    她試探著鑽進他懷中:“想和陛下同桌而食、同床共枕、同遊大越,隻要陛下在嬪妾身邊,嬪妾好像什麽都有了。”


    “好!”隋定衍毫不猶豫答應,這一瞬間,似乎什麽都遠去了,他隻有懷裏的女子,懷裏的女子也隻有他,沒有皇帝,沒有後妃,隻有兩個普通人,心神被互相牽動,無法自拔。


    第55章 千秋節(一更)   千秋節……


    隋定衍硬是拖到不得不走時才離去, 可苦了平秋勻春絡夏,眼看著就要起宴,趕緊圍在娘娘身邊更衣裝扮。


    待梳洗完畢, 時辰也差不多了, 隻是今日天公不作美, 天邊雲一簇一簇迭起, 瞬間就陰了一半。


    紀挽棠捏著帕子:“可別這時候下雨。”那行動起來可就不太方便了,一個不當心就是一腳汙泥。


    索性天還曉得時機, 紀挽棠一路乘妃輿往中和殿去,天空都欲沉不沉, 直到她踏上殿階, 小雨才開始細細飄下。


    “純妃娘娘, 這邊請。”甫一進殿,就有小太監迎上來, 帶著她自用鏤空屏風隔出的小徑走過。


    佩環叮當, 她閑庭漫步一般路過,卻不知自己驚豔了多少人。


    “那是誰?”有坐在下方的高官家眷忍不住問道,她從來沒見過這般好看的女子。


    有人偷偷答:“那是純妃。”


    那些人皆露出恍然的表情, 原來那就是純妃啊, 怪不得會如此得寵,別說是男子, 就連女子看了也心動啊。


    小太監帶著她繞了個圈來到龍座附近,竟將她安排在了皇帝的右側下方位置,兩座隻隔著一米距離。


    紀挽棠心跳漏了一拍,可能因為升妃升地太突然,之後也常在瑤華宮中,她從沒有意識到, 原來在這般鴻宴中,她已經能與皇帝坐的這麽近,幾乎是觸手可得。


    她沒意識到,旁人也同樣沒意識到,一直覺得純妃還是那個沒什麽權勢的妃子,即便有寵又如何,跌落不過是瞬間的事,可如今卻猛然發覺,即便是皇後,與龍椅並排著,也沒有她離皇上近。


    帝後二人皆沒來,隻有她對麵那張座是空著的,其餘都坐滿了,可她算算,還有惠嫻二妃沒來,為了避免誤會,她問那小太監:“嫻妃坐哪?”


    那小太監恭敬道:“蘇公公沒有吩咐奴才安排。”


    紀挽棠眨了眨眼,這等大宴都不叫嫻妃出席,看來嫻妃這回是真的捋老虎須了。


    她自然地落下座來,所有人眼神都變了味,坐在她下首的胡妃更是咬碎了一口銀牙,隻覺一陣又一陣的恥辱。


    不一會,惠妃帶著公主赴宴,被領著坐在了左側,皇後下方,她安排好公主,抬頭竟發現對麵是純妃,臉色頓時大變。大越朝以右為尊,從前嫻妃便罷了,如今純妃算個什麽東西,竟敢坐在她右邊?


    她寒著臉叫住領座的小太監,訓斥道:“怎麽安排的座,什麽貓貓狗狗都能坐本宮對麵,還不趕緊換過來!”


    那小太監傻了傻,見惠妃含著怒氣看向純妃,才知原因,頓時為難了,支支吾吾道:“惠妃娘娘,這座是皇上親自安排的,奴才沒這個本事換座啊……”


    惠妃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隻覺得腦袋眩暈,一時竟站不住。


    什麽叫皇上親自安排的?她陪了皇上這麽多年,拚死為他生下公主,如今明明位列四妃之一,卻要被一個從二品妃子壓在身下?


    皇上怎麽能狠得下心!


    不、皇上不是那樣的人,定是純妃妖言惑眾,迷惑了皇上!


    “嗤……”四處傳來笑聲,轉頭看去,楊妃閉眼養神,胡妃帕子拭嘴,可那嘴角的笑意,卻逃不過她的眼睛。


    麵前的太監低著頭,身體微微顫抖,似乎也在憋笑,羞恥與憤怒一衝而上,惠妃不顧儀態,狠狠賞了那太監一腳:“滾!”


    太監立馬飛一般地逃了下去,惠妃僵著身子坐下,覺得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她用盡全身力氣捏著座椅,幾乎要將把手捏碎,一雙眼睛陰森看向純妃。


    紀挽棠對此沒怎麽注意,隻覺得惠妃怪怪的,但今日投在她身上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實在是太多了,她壓根感受不過來,便將視線移向殿內。


    中和殿高而廣闊,自正中龍椅往外衍生,包成了一個缺口橢圓形,妃子們占了五分之一,之後是按品級排列的高官侯爵與其家室,還有各國使者,殿內各處,簾飛彩鳳,金銀煥彩,珠寶爭輝,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長春之蕊1,即便下坐百人,卻沒什麽嘈雜之聲,皆噤聲等待帝後駕臨。


    不多時,帝後二人戴冠披冕攜手而來,紀挽棠起身行禮,遠遠望去,隋定衍的臉掩在十二旒下,神色冷峻,眉目深邃,叫她覺得十分陌生。


    她收回視線,在“眾卿免禮”聲中站起,低頭看著他繡著五爪龍的衣擺自眼前飄過,忽詫異抬頭,因為他腰間係的正是她愛不釋手的碧璽雕葡萄佩,前幾日找不著了,她還很是失落了一番,誰曾想竟被這人順去了!


    他要什麽沒有,幹嘛拿她的東西!


    紀挽棠偷偷瞪他,卻見他側過頭,朝她揚眉一笑,那陌生的感覺瞬間消散,隻剩下那個熟悉的隋定衍。


    “小偷!”紀挽棠做了個口型,隋定衍猜出來了,手捏住腰間的葡萄佩,竟在她麵前堂而皇之地摸了兩下,也朝她做了個口型“都是我的。”


    紀挽棠氣的攥拳,剛想再說什麽,卻見皇後似乎意識到了腳步變慢,往這邊看來,趕緊低下頭裝鵪鶉。


    “皇上?”皇後疑了一句,隋定衍轉回頭,輕咳兩聲落座:“眾卿都坐吧,今日盡興就好,無須多禮。”


    底下人這才抬起頭落座,皇後微笑著,眼神直視前方,心裏卻飄起疑惑——方才皇上在看什麽?


    帝後歸位,各處都忙碌起來,忽一陣樂聲響起,舞樂司十多個妙齡舞女,穿著飄逸,舞步翩翩上場敬獻一曲《霓裳羽衣曲》。


    之前幾次千秋節,皇後其實插手不多,因為內務府管轄大部分宮權,她為了避嫌,不讓皇上覺得爭權奪利,一切由內務府商定,而今年,她卻將大部分事都攬了下來,特別是舞曲部分。


    舞樂司是美人最多的地方,有善琴的,善古箏的,還有善宮廷舞,善劍舞的,除了出身卑微,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美人。


    然而在皇後看來,出身卑微,正是她們最大的優點。


    卑微與卑微也有不同,純妃的卑微隻是與世家大族比起來,至少她出身官宦之家,母親還是書香之族,她破例升妃,前朝也沒什麽阻礙。


    但這些個舞女要麽是罪臣後代,要麽是平民之女,毫無根基可言,若是她們想升妃,那都是白日做夢,升為貴嬪便已經是頂了天了。


    而貴嬪,恰巧不在能親自撫養孩子的三品後妃之列。


    這幾個月,她精心挑選了多位貌美女子,有善舞,身嬌體軟之人,有善琴,氣質端雅之人,她不信,這麽多女子,皇上就沒有一個看中的。


    身段柔軟的女子在殿內翩翩起舞,動作整齊劃一,身材曼妙纖細,真真是養眼至極,在場男性無不投以欣賞的目光,連紀挽棠都忍不住瞅了又瞅,心想那細細的腰肢,摸上去究竟是什麽感覺。


    紀挽棠與胡妃同桌,身邊不斷有宮人呈上膳食,一碟比一碟精美,量也一碟比一碟少,她一口就吃沒了,邊吃邊觀舞,一會身旁就摞了三五個空碟。


    胡妃對殿中起舞的女子沒興趣,對膳食更是沒興趣,隻淺淺喝著茶,見紀挽棠仿若風卷殘雲般將幾碟菜連連下肚,嗤笑了句:“純妃真像極了鄉野裏的小丫頭,沒規沒矩的。”


    吃個飯還要被人暗諷,她都已經非常注意了,腰背挺直,不緊不慢,還要她怎樣?


    紀挽棠嗤回去:“有些人啊,就是規矩多,也不知道這麽守這麽多自我杜撰的規矩有什麽用,該餓不還是餓。”


    胡妃自持尊貴,不欲與她爭辯這些,心想等這幅樣子,皇上早晚厭棄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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