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擺了擺手,示意不再要了。


    於管事有些急,選中的是他徒弟,可還有個侄子沒被選中呢,於是厚著臉皮道:“娘娘,您要不再看看,別看他們年紀小,會幹的可多了呢。”


    他徒弟也有些急,畢竟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是能有認識的一起去,那肯定好處多多,便也魯莽開口:“娘娘,您要不再考慮考慮,奴才和小張子一向交好,他人也很好的。”


    機靈雖機靈,卻有點蠢。


    紀挽棠霎時就蹙了眉,隻一眼,就叫於管事白了臉,那徒弟閉了嘴。


    “嗷嗚~嗷嗚~”懷裏的丸子突然叫了起來,聲音雖然嫩嫩的,氣勢卻不小。


    紀挽棠的注意力立馬就被轉移了,顛了顛她:“怎麽了小丸子,是餓了嗎?”


    丸子力氣微弱地扒拉她袖子,頭往一處伸,紀挽棠擔心它掉下去,趕緊也往那邊走了兩步,隻見一處低矮的小屋子,忽而,一個同樣毛茸茸,黃不拉幾的頭伸了出來,衝丸子嗷嗚嗷嗚了兩聲,丸子立馬就不叫了。


    於管事眼睛一瞪:“好啊你個小兔崽子,娘娘在此,怎敢如此囂張無禮,若無旁人動你那些小手段!”


    他又趕緊賠禮:“娘娘,這就是個小瘋子,您別理他,隻要丸子看不到他,就不會叫了。”


    眼看那頭又要縮回去,紀挽棠喊道:“等等,裏麵是誰,出來說話。”


    那頭愣住了,於管事也愣住了,見紀挽棠又用眼神刺他,忙不迭擦著汗道:“小瘋子,還不趕緊出來參見娘娘。”


    那頭頓了頓,似乎在思索什麽,然後才慢吞吞從破爛的門裏鑽出來。


    這顆頭上的枯草和丸子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又硬又雜,活像個刺蝟,在於管事的催促下,半生不熟地對紀挽棠行禮:“奴才小瘋子……參見娘娘。”


    “他就叫小瘋子?”紀挽棠問管事,看著這孩子身上破爛到幾乎不能蔽體的衣服,瘦骨嶙峋的四肢,暗暗皺眉。


    於管事一愣,連連點頭:“是啊,他是五年前進來的,一進來就發燒了,然後神誌不清,問他叫什麽也不知道,奴才們就都叫他小瘋子了。這小瘋子是真的瘋,他常說,能聽懂這些畜生在說些什麽。”


    “真的啊!”與於管事滿臉不屑不同,紀挽棠起了興趣,傻了五年,說自己能聽懂動物說話,還能和小丸子“交流”,感覺很厲害啊。


    於管事見這位娘娘這個反應傻了,心想怎麽不按理出牌,這娘娘可真不一樣,他活了這麽多年,也看不透啊!


    見她似乎當真了,於管事又開始冒汗,忙道:“娘娘,他就隨口一說,做不得數的,您可千萬別信啊,這麽多年來,也就小丸子能聽他指揮!”


    紀挽棠想了想,道:“可他不是說自己隻是聽得懂嘛,他又沒說自己能使喚它們。”


    “額……”於管事竟然啞口無言,一時說不出話。


    紀挽棠饒有興趣低下身問他:“你要不要跟本宮回去,當個粗使小太監啊。”


    “什、什麽?”於管事在他們身後瞪大雙眼。


    刺頭額前有好幾撮發耷拉在眼前,遮住了他大部分臉,他從空隙中看著這張猶如九天神女一般的臉,一時竟說不出話。


    紀挽棠透過結成一團的發,看到他半個琥珀色瞳孔,溫聲道:“在本宮那裏,不會讓你餓著冷著,怎麽樣,要不要考慮考慮。”


    於管事結結巴巴:“娘、娘娘,您要三思啊,這怎麽使得……”


    “本宮做事,用你多話?”紀挽棠淡淡瞥他一眼,卻叫於管事再也不敢開口。


    刺頭過了許久,像是終於能運轉身體般,點了點頭:“好。”


    “平秋,賞銀。”得到肯定的回答,紀挽棠不想在此多耽擱,想了想對那徒弟道,“你也跟著吧,若是做不好,早日做好回來的準備。”


    那徒弟嚇得臉都白了:“是、是。”


    但至少,他有了一個機會。


    眼看著這位娘娘要踏出獸園,於管事連忙問:“娘娘,還有些幼犬用的東西需要時間準備,不知到時送到哪一宮?”


    平秋將賞銀給他,一張平日裏笑嘻嘻的笑臉繃得緊緊瞪他:“限你三日內送到瑤華宮,若不然,可沒你好果子吃。”


    於管事背後一涼,連聲道是,待人走遠後,才狠狠舒了一口氣——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純妃娘娘,怪不得氣勢如此之重。


    ——那兔崽子,真是叫他得了幾百輩子的好運!


    **


    回了瑤華宮第一件事,紀挽棠招來小順子小川子兩人,叫他們將這刺頭狠狠清洗幾遍,將他的泥垢全給洗下來,鬼知道剛見他時,她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沒被這股惡臭當眾yue出聲。


    然後她才放下一直抱在懷裏的兩隻幼犬,隻見餃子落地後頓了一秒,很快便慢慢踱步,頭高高揚起,仿佛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而丸子一沾地就嗷嗚嗷嗚地往後退,一直到貼著紀挽棠的腳踝,叫聲才有所停歇。


    餃子聽見了,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裏仿佛全是鄙視。


    紀挽棠摸了摸丸子的狗頭,歎了聲:“丸子啊丸子,你怎麽這麽膽小呢,看看你餃子哥哥,跟著哥哥一起玩去。”


    丸子全然聽不懂,她現在隻認得紀挽棠一個人,一個勁粘著她蹭。


    狗狗黏主人當然好啦,紀挽棠毫不客氣地摸了兩把,側頭見餃子似乎巡邏完了,又伸手過去擼了兩下,卻見餃子一反在獸園的活潑,第二下時撇撇腦袋,躲過了她的愛撫。


    “?”紀挽棠愣了,“怎麽跟變了性子一般,小祿子,你去把剛帶來那小太監叫過來,看看怎麽回事。”


    獸園的小太監名叫小奇子,滿懷激動地進來,使勁看了看後,尷尬道:“娘娘,餃子一直都是這性子,今日與您親近是從來沒有過的,現在可能又恢複了吧。”


    “一直都是這冷淡性子?”紀挽棠驚了,她再次嚐試摸狗頭,很遺憾,再次失敗,餃子這回直接跑走了,隔著兩米遠看著她,目光很是淡定。


    養狗就是要那個活潑粘人,要不然她早就養貓去了,還養什麽狗啊,紀挽棠頓時就後悔了,看著餃子那一身漂亮的雪色自語:“現在天色還早,要不抱回獸園再換一隻?”


    雖然漂亮,但木頭美人吸引不了她。


    誰知說完沒過三秒,餃子似乎察覺了紀挽棠的心思,思考兩秒,又小心翼翼跑回來,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她。


    紀挽棠下意識伸手揉他,餃子移開視線,卻不再見躲避。


    “什麽情況?”紀挽棠更驚了,難不成這餃子還能聽懂她說話?


    小奇子看眼色,連忙道餃子天性聰慧,堪比三歲小兒,選擇娘娘說明娘娘有福氣。


    紀挽棠現在對這種客套話已經免疫了,既然餃子沒問題,就讓小奇子出去候著。


    這時可能察覺自己受冷落了,丸子又嗷嗚好幾聲,用力蹭著她的手,努力吸引目光。


    然而她賣萌撒嬌的樣子,真算不上可愛,隻能算可笑吧。


    紀挽棠毫不客氣笑出聲,一把抱起丸子吸了吸:“既然有了一隻粘人丸子,那高冷餃子也留下吧,要是兩隻都粘人,我還真不一定受得了。”


    與丸子玩了一會,看著天色不早了,想起他們還沒有睡覺的窩,趕緊將會針線活的幾個宮女都叫來,拿了好些棉絮錦緞給他們做窩。


    殿內正歡聲笑語,忽的外麵傳來急促腳步,隻見小順子身上還滴著水,一進殿就跪下了:“娘娘,大事不好,冷宮寧庶人的胎沒了。”


    紀挽棠收斂笑意:“這麽快。”


    不過想來,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她坐於位上,忽聽小順子支支吾吾繼續道:“還不止於此……娘娘,此事牽扯甚大,您趕緊往冷宮去一趟吧,寧庶人的貼身侍女之一,指認您是凶手。”


    紀挽棠一愣,旋即臉色一黑:“又是我?!”


    第44章 渾水   渾水


    本來還想偷懶不去湊熱鬧呢, 現在自己成了熱鬧,紀挽棠隻能無奈趕去冷宮。


    她吩咐勻春絡夏照顧好餃子丸子,帶著素冬平秋和小順子一路到了冷宮, 平日裏冷清至極的偏僻地如今站了不少人, 燈火通明, 紀挽棠首先看見的, 是胡妃那張難看至極的臉。


    “皇上怎麽還不來!”袁貴人跺了跺腳,明明都六月多了, 今日晚風怎麽這麽涼,涼的莫名刺骨, 看熱鬧都靜不下心來。


    “閉嘴。”萬籟俱靜中, 她這一句額外清晰, 胡妃睜開滿是紅血絲的雙眸,狠狠瞪了袁貴人一眼, 凶的仿佛能咬下她一塊肉, 袁貴人登時縮了縮頭,不敢多話了。


    其實昨夜寧庶人的胎就不太好了,但她還存著希望, 便瞞了下來, 算起來她已經整整十二個時辰沒合眼了,誰知, 還是沒能把皇子留住。


    就在此時,皇上與皇後同時駕臨,本來平波無紋的水麵就像是被扔下個炸彈一般,頓時喧鬧起來。


    “嬪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皇後娘娘, 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隋定衍的臉色很是不好,誰聽到自己的孩子沒了心情都不好,紀挽棠能理解,再說她常伴他身邊,偶爾談起孩子,他眼中露出的溫和,做不得假。


    他視線劃過在場眾妃,楊妃鼓起勇氣上前:“皇上節哀,還望皇上珍重龍體。”


    隋定衍現在想聽的不是這個,隻點了點頭,便落到胡妃身上,胡妃深吸一口氣上前道:“皇上,嬪妾該死,沒能護住寧妹妹的孩子,是嬪妾大意了,沒能算到人心詭異,嬪妾甘願受罰。”


    “你的意思是,此次落胎是人為?”隋定衍的聲音就像是一座古井,幽幽響起,難得叫紀挽棠心跳漏了一拍。


    胡妃咬著牙磕了個頭:“還望皇上明察,寧妹妹的胎像一向穩妥,一月內共有四位太醫診過,皆說寧妹妹身體強健,龍胎安穩,根本不可能無緣無故落胎。”


    “寧氏的胎由你負責,你有何發現?”


    胡妃道:“嬪妾一心希望寧妹妹與龍胎平安,卻總是發現許多不該在這裏的東西,其中不乏皇後、純妃、嫻妃、楊妃送的禮,防不勝防!”


    不知在場的皇後與楊妃怎麽想,反正紀挽棠就兩個字——無語,她唯一一次送禮已是兩個多月前,寧氏剛懷孕的時候,而且還是最安全的瓷器銀錠,這怎麽也不應該牽扯不到她頭上啊。


    “嗬,”楊妃忽笑了聲,“胡妃娘娘,您可真是會倒打一耙,方才寧庶人的貼身宮女宮女可是指認你為凶手,怎麽一轉眼就攀扯上旁人?”


    皇後更是肅穆:“本宮的職責便是護佑龍胎,給寧庶人送的禮更是千挑萬選,皇上,嬪妾怎會如此糊塗,在此禮上做手腳?”


    紀挽棠見她們兩個衝鋒陷陣,應和道:“還望陛下明鑒。”


    隋定衍顯然也不太相信胡妃的話,胡妃便把她們四人送的禮搬了上來,叫太醫一一驗過,可怕的是,皇後送的補品泡過紅花,嫻妃送的擺件藏了麝香,她送的瓷器塗了桃仁粉,楊妃送的布匹浸過馬齒莧,都是破血逐瘀,活血通經,能致孕婦滑胎之藥。


    這誰啊,這麽牛逼,把所有人都拖了進來,攪得一汪水渾濁不堪。紀挽棠都被這大手筆震驚了一下。


    皇後的臉色變了,楊妃也百思不得其解,一時不知如何辯解,紀挽棠見此抹了抹淚,一派委屈至極的模樣:“陛下,此瓷器隻經由素冬之手,在四月便送到了長和宮,嬪妾從沒有對寧庶人動過手腳!”


    隋定衍沒有絲毫猶豫:“朕信你,不許哭了,素冬,趕緊扶你主子坐下。”


    紀挽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飛快坐下,站了老半天了,腿都麻了。


    皇後和楊妃臉色變換莫測,萬幸隋定衍也立馬對她倆道:“此事還有存疑,皇後與楊妃先坐吧。”


    胡妃站在原地,隋定衍冷冷看她一眼,喚來兩名太醫下去查看這些物件上藥物的時間,然後傳了另外兩名太醫和寧氏身邊幾個宮人。


    先是太醫診斷:“回稟皇上,寧庶人此次滑胎確有蹊蹺,其脈象凝塞,似有毒物侵體,隻是臣等再三檢查,卻未在房中發覺何附和寧庶人病症的可疑物,此毒物在寧庶人體內行跡莫測,臣等無能,暫未得知是何種毒物,還需時間勘察。”


    雖說寧氏身邊不缺太醫,但都是中等之輩,有這樣的診斷隋定衍不足為奇,他已經派人去召太醫院幾位中流砥柱,隻是難免有些後悔,原以為萬無一失,可誰想到,即便他保著,胡妃保著,這孩子也依舊保不住。


    寧氏雖為庶人,畢竟懷有龍胎,身邊有兩位貼身大宮女,還有四五位小宮女與太監伺候,此時每個人的供詞都不盡相同。


    其中一個貼身宮女道:“胡妃娘娘平日裏就對寧庶人言辭激烈,昨日寧庶人得知胡妃早有打算,妄想抱走她辛苦生下的孩子,去母留子,兩人大吵一架,寧庶人更是揚言即便把孩子掐死都不會交給胡妃娘娘。”


    胡妃臉色已經差的不能再差了,此時盯著那個宮女,仿佛要將她扒皮去骨。


    雖然胡妃不厚道,指認她為凶手,但若說此事是胡妃做的,紀挽棠其實是不相信的。


    一則隋定衍將此事交於胡妃,如若讓這孩子失了,隋定衍定對她失望,且還會懲罰她,日後也不好說,胡妃不像是不想活的人,絕不會做如此自損之事;


    二是寧氏如今被貶為庶人,若是生下個皇子,非常有可能過繼到胡妃名下,胡妃定是十分想要這個孩子,除非皇上那裏清楚表明孩子不會給她。現在皇上都沒開口,寧氏頭腦不清晰這事胡妃也不是不知道,她怎麽會僅憑寧氏的氣話,直接選擇斷送自己。


    還沒等她繼續想,就聽另一個貼身宮女道:“瑤華宮常派人在宮外打聽,寧庶人常說純妃娘娘因芍藥宴一事懷恨在心,若是她有事,定是純妃娘娘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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