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挽棠嗯了一聲,暗自想到,小順子雖門路多,但最近似乎越發自作聰明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奴才總是要用的順手才好,萬一生了異心,可就難辦了。


    這般想著,她對小川子道:“既然如此,日後這些消息你便也多打聽,若是有什麽重要的,直接稟報本宮即可,若是不重要的,便去尋素冬。”


    小川子臉上喜意遮不住,忙不迭謝恩。


    如果從前說素冬隻是管庫房的,待素冬病好後,紀挽棠已經將所有事物都交於她手裏,由她管理,如今重用素冬,她若是想做什麽,一句吩咐下去,人家早就做的漂漂亮亮了,比之前不知道輕鬆多少。


    平秋與之比起來,還是嫩了許多,做起事恐有疏漏,要不然紀挽棠也不會一直將所有事抓在手裏。


    隻是輕鬆後,難免比以前更閑了。


    又修剪完一盆盆栽,紀挽棠過了興,便將剪刀放下,忽想起兩月後就是千秋節,該將隋定衍的生辰備起來了。


    隻是要送些什麽呢?


    金銀珠寶他不缺,送上去顯得沒心意;許多人倒是會送親手做的女紅,特別是嫻妃,從前會送荷包,靖元帝也受用,但她手藝不好,那三腳貓功夫恐怕弄巧成拙;那還有什麽能送呢?


    **


    太陽還未落,便有太監來報,過會皇帝會來瑤華宮。


    這個時辰算早的,估摸隋定衍會與她一同用膳,想起前幾日想砌小廚房時說的話,紀挽棠換下描金羅蘭紫衫裙,套了一件青灰薄棉衣,往後廚走去。


    小廚房位於殿西南小角,不算大,隻有兩個灶頭,勉強夠做一日三餐。


    紀挽棠不是喜歡浪費的人,每頓飯四菜一湯對她來說完全足夠,甚至還能多出一半賞給宮人,當時內務府的人還請示她要不再擴建一間,被她溫聲拒絕了。


    靖元帝說給她撥兩個人,結果竟是兩位女禦廚,紀挽棠覺得自己一天就吃這麽幾個菜,用兩個禦廚未免太過暴殄天物,正巧又有一位年近四十的張司膳自薦,紀挽棠便換了人。


    她一開始問過俞司膳要不要來,隻可惜俞司膳不是那等安於現狀之人,她還有升禦廚的野心,便委婉拒絕了,不過她的徒弟圓藕叫紀挽棠很是喜歡,便拐過來給張司膳當副手。


    再加上她又撥了一個新宮女半菱過去,如今小廚房共有三人。


    她進門時,半菱與圓藕正在一個大木盆前清洗食材,其間從雞鴨魚肉到鴿子肉、明蝦,除此菜還有十餘種,十分豐盛。


    妃位的年俸是800兩,按規製來說,每月豬肉十斤、□□隻、鴨六隻、魚五斤,其餘禽類河鮮不得超過五斤,海鮮更是少見。


    瑤華宮這些乍一看是在規製內,實則品質上不知道比其他宮好了多少,按理說後宮豬肉才是最多的,可她桌上,卻少有豬肉,因現在豬肉不比後世,幾乎沒什麽膻味,在眾人看來,豬肉算是低賤肉。


    且她愛喝雞湯,禦膳房給她送食材時總會多給幾隻,這些都是算禦膳房孝敬的,不算在賬內,隻是她怕誤人口舌,錢照給,就當是自己花錢額外買的,雞也讓他們照送。


    她今日想做一道香煎雞翅,若是沒有禦膳房的心意,八隻雞翅都不一定能集齊。


    得知自家娘娘要親手做飯,何止倆小丫頭,就連張司膳都嚇了一跳,再三確認:“娘娘是要自己動手嗎,可廚房危險,若是熱油濺到娘娘如何是好,還是讓臣代勞吧。”


    紀挽棠小時候在鄉間長大,也是差不多的灶鍋,一點都不慌:“無礙,本宮做過飯,你若是擔心,就在一旁看著吧。”


    張司膳鄭重點點頭,在一旁緊張得很。萬幸純妃娘娘同意叫圓藕半菱處理食材,要不然真叫純妃自己拿那把足有一斤的刀處理雞翅,她人都要厥了。


    前邊還算順當,醃製焯水,到後邊半菱起火,隻敢稍稍給了一點,油泡都不冒,紀挽棠非常大氣揮手:“火加大!”


    半菱沒辦法,隻得加到中火,看著油溫差不多了,紀挽棠一下雞翅——“劈啪劈啪”,頓時油開了花。


    “嘶……”即便張司膳立馬拿大鍋蓋給她擋住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但紀挽棠的手上還是濺上了些小點子,很快就紅了起來。


    “娘娘!娘娘!您就讓臣來吧!”張司膳都快哭了。


    紀挽棠轉身拿瓢用涼水衝了衝手,眼神堅定:“不行,不就做道菜嘛,本宮還未失敗過!”


    說罷她自己接過鍋蓋,迅速將雞翅翻身,還好半菱及時壓了火,要不然雞翅就要遭殃了。


    終於,在略有生疏的操作下,一道裹著誘人油光,香氣撲鼻的香煎雞翅就成了,看著幾乎完美的雞翅,紀挽棠十分滿意:“好了,本宮做完了,張司膳替本宮溫著,待陛下來時悄悄端上來,與其他菜混在一起,千萬別叫陛下發現不對。”


    張司膳忙不迭點頭,趕緊送走了讓她心驚肉跳的祖宗,感覺自己終於重見天日了。


    純妃娘娘真會玩,不過這倒香煎雞翅,倒是真的不一般,她從前沒聽過,日後可以鑽研鑽研。她發現了,純妃娘娘與她不染一塵的外表不太符合,竟愛吃這些濃油赤醬,煎炸爆炒的東西。


    紀挽棠一出小廚房的門,就被急吼吼的平秋給拉走重新沐浴梳妝了。方才在廚房裏染了一身油煙,哪能麵聖,眼看著天快黑了,平秋幾人跟趕集似的,一個賽一個手腳麻利。


    應是夜晚,紀挽棠懶得到時候再洗漱,便沒上妝,隻塗了一層水潤的粉色護唇膏,這麽清水芙蓉一張臉,在燈光下卻熠熠生輝,瑩潤如玉,叫人挪不開眼。


    勻春給她挽了一個木梳發髻,發絲飄落肩頭,更顯她眉眼柔情,楚楚動人,叫明明天天都看著娘娘的勻春又看呆了,許久才在紀挽棠的抿唇一笑中回過神來,紅了臉。


    “怎麽,又被本宮迷住了?”紀挽棠像是個公子一般挑起她的下巴,見她臉色越來越紅,故意道,“我們家勻春可真有眼光,要不從了本公子。”


    平秋與絡夏在一旁跟著笑,勻春不敢回娘娘,便對她倆一瞪,惱羞成怒作勢要打:“好啊,你們敢笑我,你們不也看呆了!”


    平秋與絡夏趕緊逃跑,素冬站在一邊也露出笑意,一時歡聲笑語不停。


    第41章 晚膳   晚膳


    “皇上駕到!”


    宮外傳來太監的唱響, 幾個小丫頭立馬就收斂了笑意,變得嚴肅起來,紀挽棠起身, 身後綴著海棠紅色迤邐裙擺, 襯得膚色瑩潤, 往前殿走去。


    “嬪妾給陛下請安。”紀挽棠甚至還未蹲下, 就被隋定衍握著手扶起,“無需多禮。”


    紀挽棠甚少穿亮眼的顏色, 今日這身襯得她如海棠般含苞待放,叫隋定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你年紀小, 就該多穿些紅色, 整日藍的紫的雖有如清水出芙蓉, 卻素淨了些。”


    “仿佛說的陛下有多大似的,”紀挽棠嘟囔了聲, 又趕緊道, “不過陛下喜歡,嬪妾日後定多穿。”


    隋定衍看著眼前這張嫩的出水的臉,點了點她額頭道:“朕今年都二十八了, 快比你大上一輪, 這還不算大?”


    “哎呀~”紀挽棠搖著他的手,拉著他進殿, “陛下在我心裏,永遠都是十八歲,英明神武,俊氣逼人!”


    隋定衍嘴角忍不住翹起,卻又假咳兩聲掩飾:“不許胡說。”


    半菱與圓藕上菜時,紀挽棠衝她倆眨眨眼, 兩人便把小廚房做的菜往皇上麵前靠近了些,等菜上完,她難得沒有先動筷,而是將這幾道菜各夾一筷放進隋定衍麵前的碟中,惹得他一陣詫異。


    “今日怎麽變了性?”見她目露期待,隋定衍隻好夾起品嚐,點頭:“不錯,這明蝦色澤剔透,味道清甜。”


    卻見她還不罷休:“還有三道呢,陛下都嚐一嚐嘛。”


    隋定衍不知她打的什麽主意,目露無奈,一一嚐去,言簡意賅地誇了誇,待到香煎雞翅時,見是道十分有新意的菜,加之一入口鮮鹹帶甜,十分可口,便點頭誇讚:“這道菜不錯,叫什麽?”


    紀挽棠笑的開心,卻隻道:“此菜名為香煎雞翅,陛下喜歡就好。”


    隋定衍用膳向來克製,連吃三個,足以表達對此的喜愛,紀挽棠想著這可是自己做的,不能浪費,便把剩下五個全吃了,可雞翅雖好吃,一下子吃五個後卻飽了一半,看著一桌子禦膳,不忍美食被辜負,勉力又吃下不少。


    到了晚間,毫無疑問,積食了。


    往常都是該歇息的時候,紀挽棠卻仰躺在床上,四肢大開,像隻被隨意扔在地上的小章魚一般,感受著腹部的脹意欲哭無淚。


    隋定衍坐在她身邊,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大手在她一邊幫她揉著腹部,一邊忍不住教育她:“晚間就該少食,你胃口又小,何必硬吃呢?”


    紀挽棠難受地幾乎要哭出來:“嬪妾還以為自己可以的……陛下,別停,好脹啊!”


    隋定衍看她臉色慘白,這麽難受,心裏也不舒服,手一邊揉,一邊轉頭衝外麵道:“吩咐煮的消食湯好了沒,還不趕緊呈上來!”


    “來了來了來了。”門外蘇福安擦了擦汗,這純妃娘娘啊,真會折騰,見不遠處有人快步而來,趕緊上前接過,吩咐平秋送進去。


    消食湯雖主要是山楂,但加了藥材,味道奇奇怪怪,既酸又澀,紀挽棠邊喝,淚水邊忍不住落,等喝完一碗消食湯,也差不多哭了一場。


    “沒事沒事,”隋定衍連忙往她嘴裏塞了顆酸梅,“喝了湯就沒事了,一會會就好。”


    終於,一刻後,那種脹到肚子都快撐破的感覺終於有所緩解,紀挽棠感覺自己活過來了,緩了一會後幽幽道:“嬪妾知錯了,真的,嬪妾再也不會吃這麽多了,這也太難受了。”


    隋定衍也被她嚇得一身汗,看著她像鹹魚一般的姿勢,舒出口氣,滿臉無奈:“朕真是拿你沒辦法,你說說,這叫什麽事?”


    紀挽棠這才感受到一些不好意思,方才指使男人的氣勢十分理所當然,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不掉腦袋不正常!


    她輕輕滾到隋定衍身邊,像隻貓一樣蹭他:“陛下,饒了我這次嘛,下次定不會了。”


    隋定衍還真有些氣著,方才若不是知道她是腹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生什麽大病了,但又舍不得衝她說什麽,便對殿外道:“素冬,日後必須嚴格看著你家娘娘用膳,八分飽即可,不允許多吃一點點,明白了沒有!”


    素冬在外邊清亮應道:“是,奴婢明白。”


    紀挽棠有些訕訕,努力無辜地看著她,隋定衍麵無表情盯了她好一會,才抓起她的手,低頭卻見手上星星點點紅色傷痕:“這又是什麽?”


    紀挽棠眨眨眼,似有為難:“這、這是……”


    隋定衍手指劃過傷處,竟還不少,潔白的手腕上少說三五個,怒火中燒:“素冬平秋,你們是怎麽照顧娘娘的,受了傷也不叫太醫,更不敷藥,反了天了!”


    素冬平秋連忙進殿噗通一聲跪下,紀挽棠連忙攔住他:“陛下陛下,別怪她們,是嬪妾自己弄的,與她們無關啊。”


    她低下頭不好意思道:“之前嬪妾不是說等小廚房好了便給您做個菜嘛,今日正巧您來,我就……”


    “你就把自己傷成這樣?”隋定衍怎麽也沒想到這傷是因為他,心中五味雜陳,麵上的冷色漸漸繃不住了,捏著她的手問,“是那盤香煎雞翅?”


    紀挽棠驚喜點頭:“陛下怎麽知道!”


    “你那點小花樣朕還瞧不出來?”隋定衍將她拉進懷中,許久才輕聲道:“很好吃。”


    從來沒有人為他下過廚,後妃給他送過無數吃食,但他都知道,那隻不過是隨意吩咐了禦膳房一句,毫無新意的東西罷了。


    隻有她,從來都是默默付出,傻的可愛。


    “為何晚膳時不說?”溫情後,隋定衍又問她。


    紀挽棠扭捏道:“嬪妾不好意思嘛,連做個菜都做不好,再說,說不說有什麽重要的,隻要陛下吃的開心就行啦。”


    隋定衍在她額頭崩了一下,紀挽棠叫了聲,不明所以。


    “日後不許再瞞著朕,大大方方說出來不就行了。”


    紀挽棠滿臉拒絕:“那多沒意思呀,做個菜都要對陛下說,隻要陛下喜歡就好,是嬪妾做的,還是張司膳做的,又有什麽差別呢?”


    “如何沒差別,”隋定衍叫蘇福安拿來膏藥,為她輕輕塗著,“你特地為朕做的,無論好不好吃,都是你的心意,朕知曉了就高興,即便什麽張司膳汪司膳做上幾百幾千道,也不過是菜罷了。”


    紀挽棠被哄得十分開心:“陛下您真好。”


    她看著隋定衍這幅認真塗藥的樣子,不好意思道:“陛下,其實不用塗的,待明日它就好了。”


    隋定衍充耳不聞,看著白膚上刺眼的灼點皺起眉,十分不悅:“用不用不是你說了算,日後若是再叫朕看見,你身邊那幾個春夏秋冬各賞十大板,聽到了沒有?”


    紀挽棠很少見他這幅模樣,連忙點頭,待兩隻手都處理完,柔弱無骨地纏了上去:“陛下,別生氣嘛,嬪妾知錯了,您笑一笑好不好?”


    這如何笑得出來,隋定衍將她放倒,吹熄了燈:“別鬧,趕緊睡吧。”


    睡?紀挽棠傻眼了,此等良宵,光是蓋著被子純聊天怎麽行,話說最近隋定衍來的雖勤,卻不是次次都纏綿,若不是沒聽過他留宿別宮,紀挽棠都要懷疑他有新歡了。


    難不成才兩個月她的身子就沒有吸引了?紀挽棠摸摸身上幾兩肉,覺得不科學,她自己都覺得斯哈斯哈,皇帝竟能無動於衷?


    這可不行!


    紀挽棠為了證明自己的魅力,掙開隋定衍的桎梏,十分自然地扭進他懷裏,時不時就翻個身動一動蹭他一下,感覺身邊人體溫升高,才露出個滿意的微笑。


    “你在做什麽?”隋定衍聲音微啞,破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紀挽棠揉揉眼睛,很是無辜:“嬪妾方才有些睡不著,剛剛好不容易才睡著卻被陛下吵醒了!”


    睡著的呼吸音隋定衍又不是辨別不出來,知曉她一派胡言,順勢壓上去道:“既然醒了,那便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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