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侍寢   侍寢


    靖元帝淡淡瞥了跪下請罪的小太監一眼,邁步朝與桃花似融為一體的清麗脫俗女子走去,多日不見,她仿佛從花骨朵綻放成了真正的珍卉,美得令人心動,也柔弱得叫人憐愛。


    她從見到皇帝那一刻便蹲下了身,見她睫毛顫顫,似乎不安的樣子,靖元帝心生憐惜,便抬手將她扶起,卻不再放開:“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1”


    紀挽棠抬眸,與靖元帝對視不到一秒,便像被燙到了一般,迅速移開視線:“是嬪妾想岔了。”


    “非你之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草之堅韌實在令人驚歎。隻是桃花一年一開花,一年又落花,非消失之意,而是孕育果實之理。”


    靖元帝的視線不容忽視,紀挽棠心跳愈加愈快,暈乎乎想,這是調情吧,這絕對是調情啊!明明是十分淺薄的話語,但不知為何,紀挽棠卻慢慢蒸騰了臉,雙手不自覺地絞著衣角,不知所措喊了聲:“陛下……”


    染上緋色的臉頰就像是上等美玉一般,靖元帝竟鬼使神差般伸手劃過她的臉頰,感受著連美玉都比不過的手感,他舒展了眉目,眼中滿是舒暢:“陪朕走走吧。”


    再次被皇帝揩油,紀挽棠竟有些習慣了,看著靖元帝在她前麵走著,她忍不住看向那隻拂過她兩次臉的手——唔,有點想牽。


    明明不該放肆,但紀挽棠卻莫名覺得,靖元帝也會喜歡如此,便輕輕喚了一聲:“陛下……”


    靖元帝停下腳步,疑惑地:“嗯?”了聲,卻覺自己右邊袖子被輕輕拽了拽,往下看去,便是一隻晶瑩剔透的小手,正拽著他玄色袖角,襯得膚色如凝脂。


    隻聽身邊那人嘟囔了句:“嬪妾怕丟。”


    靖元帝心想,怪傻的。可這幅傻傻的模樣怎麽就叫他禁不住翹起了嘴角呢。


    “蘇福安,回聖宸宮。”


    “嗻。皇上起駕回宮——”


    這時候,紀挽棠才見數人從周圍慢慢而來,不一會就全都綴在了隊伍後邊。


    而她的手,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緩緩包裹住。


    “這樣,就不會丟了。”


    正是春光好時節,一路賞景賞花回來,已經是晚膳時辰。


    宮內的人一見到紀挽棠,都心照不宣,敬事房的人早就得了令,現已經派了嬤嬤在外等候,伺候小主沐浴。


    陪皇帝用膳不是件容易事,雖然靖元帝崇尚節儉,已經下令將十八道菜刪減為十二道,但光是上菜,就用了一刻鍾,之後又是細嚼慢咽,又是等著別人夾菜,用膳還講究食不言寢不語,故這頓膳紀挽棠吃得食不知味。


    不過反正重點也不在晚膳上。


    靖元帝向來勤勉,晚飯後距離就寢還有一兩個時辰,他便轉身進了禦書房批奏折。


    等紀挽棠被嬤嬤們一頓伺候,在湯池中洗得幹幹淨淨,穿上肚兜披上外衫來到寢殿後,靖元帝還沒有來。


    龍床由沉香木雕刻而成,上麵花紋起起伏伏錯落有致,看起來十分恢弘,再搭配上金色的床品,其實叫紀挽棠說,有幾分俗氣,但壯觀還是很壯觀的。


    她坐上龍床,這才有時間真正靜下來,給自己一點放空的時間。


    她竟然要侍寢了。


    紀挽棠現在才回過味來,終於有了點緊張之感。她打量著這間偌大的寢殿,那種仿若夢中的感覺遲遲散不去。


    她竟然真的要侍寢了,和一個皇上,一個古人!


    這種感覺……有點酸爽。


    不過還沒等她再深思什麽哲學與科學,靖元帝便從外邊進來了,他明顯也是剛洗完澡,頭發披散著,隻著一身淺黃色外袍。


    “陛下……”嘴比腦袋更快動,紀挽棠喚了一聲後,才遲鈍著站起來,光著雙腳踩在床前薄毯上,意識到自己穿的很是輕薄,她不敢動了。


    “怎麽?”這個時候,靖元帝要放鬆許多,也不計較她還未行禮之過,幾步就上前拉著她坐下,小太監服侍他脫鞋。


    紀挽棠感受著身邊源源不斷傳來的熱意,臉上騰的就紅了:“嬪妾,嬪妾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人都退光了,隻剩下燭光在室內搖曳,靖元帝側坐,伸手撩開她貼在唇上的發絲:“為何會如此想?”


    殿內隻剩下他與她,紀挽棠心跳又快了起來,語調有幾分不穩:“因為、因為這一切就像是夢一般,嬪妾從沒想過,竟然如此榮幸,能與陛下同處一室……”


    她的唇如同北地剛摘下來的櫻桃,看著紅潤誘人,水嫩多汁,靖元帝不禁懷疑,如果咬下一口,會不會如同櫻桃一般濺出汁來。


    於是他真的這麽做了,用自己的唇,輕輕貼上她的唇,慢慢品嚐。


    等他緩緩褪去她的肚兜,拉開她想遮擋的手時,才啞著聲道:“朕說不是夢,便不是夢。”


    春夜迷人,含苞待放,暗香浮動的殿內偶爾傳出幾聲動靜,似乎是誰家小女正在吟哦。


    因著紀挽棠的一聲疼,靖元帝沒有再多鬧她,憐惜她是初次,一次便止,不過叫水之後沒許她走,傳令讓她留下。


    按理說,嬪妃受幸是不能留夜的,隻是這也不是什麽必須遵守的禁令,先皇時便多有先例,太監嬤嬤們誰都沒敢開口擾了靖元帝的興致,服侍完便默默退下了。


    但對靖元帝來說,終究是第一次,紀挽棠自然也知道這規矩,所以等再躺在龍床上的時候,內心難免有些許恐慌,更多的卻是喜悅。


    有幾個女人願意剛那啥完就被趕走啊,那也太冷漠了。


    至於恐慌——橫豎都是靖元帝給的,她隻能受著,受寵總比她一直在近似冷宮的瑤華宮被欺負好。


    於是靖元帝剛上床,一雙玉臂便挽了過來,惹得他又笑又無奈:“剛剛不還在說困嗎?”


    話雖這麽說,手卻不自覺地將柔軟的女人摟進懷中,摸著她細膩的肩頭,靖元帝有些留戀這份觸感,靜靜享受半晌道:“挽棠挽棠,是指你宛如海棠嗎?”


    紀挽棠一愣,前世的挽棠確實有宛如海棠之意,而今生的挽棠,卻是挽回海棠的意思。


    她想了想,還是沒敢騙皇帝,道:“並非如此,是我出生之時,爹爹移情別戀,海棠是爹娘定情之物,故取名挽棠。”


    誰知靖元帝聽了,不僅沒有一絲不滿,反倒更歎一聲,還吻了吻她額角,竟讓紀挽棠品出幾分:我的乖乖怎麽如此可憐之意。


    紀挽棠可憐巴巴地望向靖元帝,想著早些睡吧,她聊不下去了,誰知他會錯了意,拍了拍她的背安撫道:“朕日後定不會叫你如此委屈求全。愛妃可有表字?”


    紀挽棠乖巧地搖頭,不敢亂做表情了。


    靖元帝想了一會,卻沒說話。他本想賜個表字,現在卻覺得此情此景,實在太過潦草。他要好好想想,細細思考,給懷中這個受盡委屈的女人一個獨一無二、深有蘊含的表字。


    於是他將她緊緊攬在懷裏,細語道:“睡吧。”


    紀挽棠就這麽摸不著頭腦的睡過去了。


    寅時,天還未亮,紀挽棠便被身邊的動靜鬧醒了一會,但被哄了幾聲後,又不知所以地睡了過去。


    她尚且不知,靖元帝在走到前殿後,沉吟片刻道:“蘇福安,傳旨,紀才人秉性溫恭,端賴柔佳,擢封為正五品月儀,賜封號純。”


    “奴才遵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記得庫房裏有一樽喜迎仙客,還有副金累絲寶石海棠頭麵,你去尋出來,再添些金銀綢緞,她若是醒了,就先送去,若是等下朝時還未醒,便將單子拿來給朕過目。”


    “嗻。”蘇福安心裏嘀咕,下了朝都什麽時辰了,那小主總該醒了吧。


    還沒消化完這個信息,又聽靖元帝道:“還有,不許人吵著她,去叫禦膳房備早膳,讓她在這裏用完再走。”


    “嗻……”蘇福安這下徹底沒話了,裏頭這位小主是桃花精轉世嘛,哪來那麽大福分?


    不過皇上給的福分來的快去的也快,近有本朝惠妃、王麗儀,遠有前朝戚夫人、衛子夫,可有的熬呢。


    第8章 暈厥   暈厥


    隻是蘇福安沒想到的是,這紀小主還真能睡,等她醒來時,天光已大亮,她的封賞禮由靖元帝一一挑選過目,蘇福安光在一旁看著就膽戰心驚。


    比如說這青釉八棱瓶,通體青綠,猶如一汪湖水,直口長頸,溜肩鼓腹1,乃是靖元帝自登基後便十分喜愛的淨手瓶,還曾誇讚此瓶之水能淨燥氣。


    再有這白金鑲藍寶石戒指,藍寶石湛藍如海,深邃不已,戒麵足有指甲蓋大小,乃是外藩敬獻的貢品,前兩年還算受寵的王麗儀主動討賞,卻不想靖元帝輕描淡寫,這枚戒指便沒再見過天日。


    要說最珍貴的,還是靖元帝新添的幾匹雲霧綃,百名江南女子一針一線耗盡一整年,才能得上幾匹薄如蟬翼的綃紗,更妙的是,雲霧綃在日光下會呈現出水麵般的粼粼波光,實在動人,這才不辱雲霧綃一眼千金之名。


    去歲隻太後、皇後與嫻妃得了賞,而今年江南總共就敬了三匹,總會有人落個空。


    蘇福安站在絳雲閣外等候,看著身後那排小太監一個比一個舉得穩妥的手,說不清情緒地嗤了一聲。


    等他入了殿,宣了晉位的旨,代皇帝賞下東西後,麵對還有些沒回過神來的紀挽棠,換上了一副比往日更和氣的麵孔:“紀小主,您趕緊謝恩吧。”


    紀挽棠連忙接旨,由平秋攙扶著起身時,感受到身邊人難掩的輕顫,才驀然清醒——她竟然一躍三級,從從六品直升為了正五品了!


    現在還不高興更待何時?


    紀挽棠滿臉喜意,還帶著嬌羞,朝蘇福安道謝:“真是勞煩公公跑一趟了,這裏如此偏遠,公公定累了吧,趕緊坐下歇一歇,平秋,快給蘇公公上茶,要上好的銀尖!”


    蘇福安眼睛利得很,一眼掃過去便知道屋子裏都是些什麽貨色。絳雲閣內雖然幹幹淨淨清清爽爽,但是擺件稀少,且都是些不值錢的瓷器木件,還泛著陳舊的光澤,上好的銀尖,定是這閣內最好的茶。


    他自然不缺這一口茶,甩了甩拂塵便要走,誰知紀小主身旁的宮女兩步走上前來,往他手裏塞了些什麽,摸著也不像是銀錢。


    畢竟是得寵的主,蘇福安不會傻到拒收,但也著實沒當回事。直到夜深人靜,隨手打開一看,發現錦囊內竟是一隻玉雕的小老鼠,這玉顏色稀薄,光澤暗淡,不值錢,但鼠,卻是他的生肖。


    這份禮,是用了心的。


    蘇福安帶著人走後,主仆三人好一陣興奮,直到小順子冷靜下來,哭喪著臉道:“小主,奴才有一晦氣事要稟報。”


    平秋啐他:“這時候有什麽天大的事也不能說,沒得壞了小主心情。”


    紀挽棠卻攔住她,麵色沉穩下來:“無礙,小順子趕緊說,若真有什麽事,必要好好處理,否則就不是壞了心情,而是壞了我們的路。”


    聽她這麽說,平秋也嚴肅起來,兩人齊齊盯著小順子,小順子本就焦急了一夜,此時更是冷汗涔涔,豆大的汗水從臉上落下:“小主,昨日您剛走,奴才就發現梅香不見了蹤影,之後去找,卻怎麽也找不見。奴才開始沒當回事,直到一個時辰後,菊華麵如土色、慌慌張張地進院子收拾東西,奴才當即攔住她,卻聽她道、道……”


    “結巴什麽,趕緊說!”平秋恨不得掰開他的嘴。


    小順子頭狠狠磕在地上:“她說親眼見到了梅香沒了氣,被、被丟在一口破井裏……”


    紀挽棠眼前閃現那張怯懦的麵孔,又突然變成了她嘴角帶血死不瞑目的模樣,一時心驚肉跳,竟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小主!”……


    等再次醒來時,紀挽棠已然躺在了床上,抬頭望去,不遠處多了座素淨的檀木竹葉屏風。


    “醒了?”


    或許是聽到了動靜,一人從屏風外闊步走近,金色外袍熠熠生輝,高大的身影將紀挽棠籠罩在陰影下,給了她說不出的安全感,紀挽棠未語淚先流,直到靖元帝將她摟在懷中時,一聲陛下才喚出口:“陛下,我好怕……”


    靖元帝低頭見她白淨的臉上一片淚痕,心像是被一隻手攥住了般,難受得緊,一邊憐惜地哄著她,一邊衝外麵發火:“一群廢物,朕養你們有何用,竟讓主子受這種驚嚇,還不趕緊給朕去徹查!”


    有人護著,紀挽棠覺得好受多了,擦了淚抬頭望他:“陛下,您日理萬機,公務繁忙,怎麽會來絳雲閣,這裏如此偏僻,若是誤了陛下的事便不好了。”


    “你也知道這裏偏僻,怎麽什麽都不跟朕說,好好一個月儀,身邊就兩人在伺候,唉,你讓朕怎麽放得下心?”


    說起伺候一事,紀挽棠又紅了眼,拉著靖元帝的袖子顫抖問道:“梅、梅香真的……”死了嗎?


    靖元帝頓了頓:“叛主的奴才,還記掛著作什麽,你先前便是太仁慈。”


    “可畢竟是一條人命,畢竟伴了嬪妾兩年……”紀挽棠黯然。


    靖元帝心中驀地柔軟,歎道她便是如此善良之人,將她攬進懷中:“這回便罷了,雖是罪奴,卻有伴你兩年之功,這兩年,你著實受苦了。隻是,往後萬不可如此糟踐自己心意,怎麽可為一罪奴如此傷身。”


    紀挽棠垂眸聽著靖元帝的說教,一副乖巧的模樣。今日這暈厥確實是出乎她的意料,還以為身子已經無大礙,看來隻脫離了病弱,需要繼續調養。


    但她更介懷的,是何人下此狠手,竟要肆無忌憚要了別人的性命,後宮之中,如此不平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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