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的太監把下裳紮緊,搓了搓雙手,三下兩下便爬到樹上去了。也不知道他怎麽動作的,那麽高的玉蘭樹,他手穩腳穩,速度也快,才一會的功夫,離那蜈蚣風箏就已經很近了。


    扶歡捂著嘴,不敢放大聲音呼吸,生怕她呼吸聲一重,那太監就會分心,若是腳下沒踩穩摔下來,那可不得了。


    另一個太監在旁安慰道:“殿下不必憂心,全福自小爬樹長大的,他們鄉下的樹都被他爬了遍。說實話,宮裏的樹比不得鄉下的高大,爬起來要容易許多。”


    自由生長的當然比人為圈禁起來的要肆意許多,因為沒有被框定生長的方向與形狀。


    扶歡對他口中的生活感到好奇,正待要仔細問問時,便聽到太監在樹上叫了一聲。扶歡惶然,還以為真被她想中,太監沒有踩穩枝丫,要從樹上摔下來。還好並沒有,那個叫做全福的太監愁眉苦臉地扶歡喊道。


    “殿下,風箏飄過去了。”


    不是人掉下去了就好,扶歡鬆了一口氣,抬手叫全福下來。至於那蜈蚣風箏,她踮起腳看,色彩豔麗的風箏乘著風飄飄蕩蕩的,往前方過去,最後掉入了一個院落。


    慕卿特意送她的風箏,第二日就丟了一隻,無論如何都讓扶歡覺得心下難安。她朝著那處院落走去。整座紫禁城春意濃厚,那處看起來偏僻的院落也不例外,蜿蜒生長的藤蔓爬過了宮牆,在紅牆青瓦下舒展,細細的綠葉中,還生出粉白的花來。


    全福去敲門,扣了兩下,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年長的太監出來。他年紀看起來著實有點大了,步伐遲緩,帽下的發絲也是雪白。他看看敲門的太監,又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扶歡。


    還未等全福說話,老太監就顫巍巍地向扶歡跪下了。


    “老奴見過長公主殿下。”


    宮人入宮的第一課就是要分清服飾,宮中地位的尊卑通過服飾就能分辨清楚,所以並不會存在宮人分不清下人和主子的情況。但是扶歡看了看身上的襦裙,襦裙的樣式常見,宮中的妃嬪也會穿戴,這位老太監是怎麽知道她是公主的?


    扶歡讓他起身後,道:“我的紙鳶落到這裏了,如果方便的話可否讓我們進去將紙鳶拾出來。”


    老太監讓出門,說著:“沒有不方便的,隻是這裏是宮裏儲菜的地,難免有些髒亂。”


    進去那扇宮門,裏麵並沒有像老太監所說的那樣髒亂,草木疏朗,院落裏整整齊齊碼著菜蔬,扶歡不認識,隻覺得顏色不青翠,應該是醃製過的。那隻蜈蚣風箏很好找,很鮮豔的顏色,掛在一株矮矮的樹上。


    這株樹或許是剛移植過來沒多久,比起前頭的那株玉蘭要矮的多,老太監動作遲緩地搬過一隻木製的腳踏,全福踩上去,踮腳一勾,就將那隻蜈蚣風箏勾下來了。


    在全福踮腳勾風箏時,扶歡將剛剛的心中所想問了出來。


    “我今日隻穿了這身。”扶歡稍稍抬手,淡青色的長袖從手腕滑下,她說,“沒有帶任何玉飾,你是怎麽認出來的?”


    老太監眯起了眼,似乎在回憶。扶歡也不急,待老太監想起來時,風箏已經到了扶歡的手上。


    “望殿下恕罪,人老了,想東西就費勁些。”他慢慢地說道,“老奴先前有幸見過殿下,正德七年,殿下的生辰,老奴在席宴上送過膳食。”


    老太監沉浸在回憶中,用手上下比劃了下:“那時殿下才到老奴肩這兒,一晃那麽多年過去了。”


    正德七年,扶歡想起來,如同老太監所說的,真覺得是個悠遠的過去。那時母妃還在世,聖眷濃厚,所以她的生辰宴,每回都是大張旗鼓地操辦。


    老太監還在說:“不知殿下是否記得,司禮監的掌印慕卿,那年還是老奴這兒打下手的小太監,當時摔碎了一盞玉釀圓子,還是殿下免了他的罪過。”大約上了年紀的人就會這麽絮絮叨叨,放菜的園子,除了禦膳房的人,平日裏少有人來。想必寂寞慣了,所以見到生人,即便是主子,也一下忘了分寸,這麽絮絮地說起了那一次的碰麵。


    第27章 愛屋


    老太監說的事, 扶歡卻沒有一點印象,她記憶中的生辰宴都是熱鬧的,隻有在父皇生病之後, 才漸漸冷淡下來。若說有小太監摔了東西,被她撞見免罪, 也不是不會發生。


    “那時摔碎的玉釀圓子還濺到了殿下的裙角上,陛下震怒, 當時送膳的宮人都跪了一地,戰戰兢兢,唯恐陛下將我們全部發落了。但是殿下說, 連您也會打碎貴妃娘娘的玉鐲, 更何況和您差不多大的小太監, 他還拿著那麽重的膳食, 難免也會失手。”


    聽自己的故事在別人口中轉述是件很奇怪的事, 尤其那個故事,連她自己也不知曉。不過故事中的另一個主人公是慕卿,也令她感到驚訝, 原來在慕卿被父皇派到毓秀宮做掌事之前, 他們原來曾有這樣一段際遇。所以扶歡拿著風箏,耐心安靜地聽老太監斷斷續續將那一段往事講來。


    “正德七年,已經過去好久了, 難為你見過我一麵現在還能將我認出來。”


    老太監道:“殿下當時在陛下麵前說情,救了我們膳房的宮人, 殿下的麵貌,老奴自然記得清楚,雖然殿下現在麵容長開了,老奴還是能認得出來。”


    如此說, 是將救命恩人的樣貌記到心中了。


    扶歡拿著風箏架起的竹骨,指腹在光滑的竹骨上摩挲,她想,為何慕卿從未在她麵前說起過這件事。不過扶歡思考了一瞬,又了然,人人不皆相同,老太監見到她,會將救命恩情吐露,表達謝意,而慕卿,扶歡覺得他是個內斂的性子,在膳房的經曆對於他來說顯然不是一段愉快的往事,所以他諱莫如深。


    現在身居高位的人,隻怕很少有人願意將過去卑微如塵埃的往事袒露出來,所以慕卿應該也不例外。


    況且老太監的話也不能全信,宮人為了博得主子青眼,將一分的事實誇大成三分,更有甚者子虛烏有的事也能編撰出來,這樣的人,扶歡也是見過的。


    因此老太監說的這件事,扶歡並未完全放在心上。


    去取風箏花了太多時間,且之前已經放了好一會兒風箏,再回到芳草汀,扶歡便有些倦怠,略放了一回就慢慢將那些風箏的線收回。以往春日放紙鳶,都會講究將紙鳶的線剪斷,意味著將晦氣放飛。但是這慕卿送的,扶歡將風箏線慢慢纏回,慕卿送的,她就不願意將線剪斷。


    許是今日光顧著放紙鳶,沒有歇午覺,扶歡現在困得厲害,離晚膳還有一個時辰,她囑咐了晴晚,半個時辰後叫她起身,若是一覺睡到晚膳時分,她怕是吃不下晚膳,今日的晚膳有她特意叫周師傅做的芙蓉三鮮湯。有時候一日最開心的時候,就是能嚐到自己想吃的膳食。


    扶歡伏在榻上,博山爐中淺白的煙氣嫋嫋,升到半空便徐徐消散,這是冷梅香,香氣清新通透,扶歡在春夏兩季最愛點這冷梅香。半個時辰聽起來是很長一段時間,但在睡夢中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扶歡隻覺得躺下沒多久,晴晚就在榻邊柔聲喚她起身了。


    扶歡睜開眼,看著柔軟的綃紗迷惘,直到過了一會她才徹底清醒,攏著錦被坐起身。身旁伺候的宮女早已習慣長公主的起床氣,起床氣輕時會像現在這般,迷惘的,分不清自己在哪,若是重時她氣極了會扔枕頭,即便是皇帝來了,也是這種待遇。


    但大部分時候,扶歡都是像現在這樣,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繡著雲色水紋的綃帳便會清醒過來。她換上一身馬麵裙,月白色的料子,質地柔軟。扶歡才醒過來,就見到禦膳房的太監端來一盞冰糖銀耳,這是扶歡的習慣,睡醒時總愛用一盞甜釀,用來壓壓醒來時嘴裏的寡淡。


    青瓷盞裏盛著雪白的銀耳,不消添色就是一副精致的畫卷,扶歡舀起銀耳,忽然想到什麽,問向那禦膳房的太監:“前頭去禦膳房時,我見到一位青衣的小侍者被宋掌事責罰,後來他如何了。”


    今日老太監的話,倒是讓扶歡想起那日在禦膳房的小太監,賞花宴前她曾問過宋太監,說是已經能上值了。若是老太監說的話當真,慕卿當時是不是也是同那個青衣的小侍者一樣,麵對父皇的責問惶恐害怕丟了性命。


    或許是愛屋及烏,當時她隻向父皇求了一句情,現在她想問問這個小侍者還好不好。


    小太監小心地抬起頭,問扶歡:“殿下問的可是何頌?”


    扶歡搖頭:“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如果殿下問的是那日殿下駕臨禦膳房時受罰的侍者,那應該就是何頌了。”小太監說得越發小心翼翼,“何頌賞花宴時摔了膳食,恰好被司禮監的隨堂太監看到了,大人嫌他手腳粗苯,


    便……便將他被趕出宮去了。”


    扶歡放下了勺子,她說不清楚現在是什麽心情,可能更多的是惆悵吧。太監若不是榮養出宮,到宮外隻能是潦草度日。但是宮中的規矩又是森嚴苛刻,即便你去了勢,隻能在宮中生活,若是犯了宮規,也會被趕出去。


    她此刻慶幸,當時的慕卿沒有被趕出宮。


    小太監退了下去,扶歡吃了半盞冰糖銀耳,還是叫來了全福,自從福慶去了禦馬監,全福就頂了福慶的位置。她原想讓全福查查那個小太監出宮後去了哪裏,若是找到了那個小太監,送他幾兩銀子安身。但是吩咐時又想到,全福也隻不過是毓秀宮裏的一個普通太監,他不是司禮監的人,沒有通天的徹能。


    “若是尋不到也沒關係,到底是沒有緣分。”扶歡最後這樣道。


    說話間,晚膳被一一端上來,白玉的托盤上撐著小傘一般的傘蓋,簷角上有小巧的金鈴,走動間鈴聲細響,待揭下傘蓋,裏麵便露出精致的菜肴來。宮中的膳食味道倒是其次,樣貌卻一定要一等一的好,最好是美得像幅畫,才不負皇家體麵。


    今日的晚膳有扶歡期待的芙蓉三鮮,還有一道扶歡想不到的菜式,還未到吃蟹的季節,今日卻端上了一盤蟹。扶歡著實驚訝,問小廚房來的宮人,怎麽來了一盤蟹。


    卻是晴晚在旁解釋道:“前些日子殿下惦念著想吃蟹,掌印特地讓人尋了螃蟹過來。掌印囑咐過,螃蟹性寒,殿下嚐個一兩隻嚐鮮便好。”


    扶歡有些吃驚,竟是慕卿讓人送過來的。她前些日子不知為何,很想嚐嚐螃蟹,但現在是春深季節,螃蟹不好尋到,因此也隻是念叨了幾句就放下。這些念叨不知怎麽就輾轉到了慕卿地方,竟也讓他尋到了螃蟹過來。


    不過仔細想想,她想要的物什,幾乎都是慕卿為她尋來的,小到遊記皮影,大到珊瑚寶珠,仿佛沒有慕卿尋不來的物件。


    “廠臣費心了。”扶歡垂下了眼,可是眼尾卻悄悄往上翹了翹。


    勤政殿裏燈火通明,往日是君臣議政的地方,現在四品的參議郎卻顫抖著跪在地上,在勤政二字的牌匾下臉色蒼白。


    “還望陛下明察,微臣忠心耿耿侍君,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不臣之心。”


    他幹澀著喉嚨說出這些話,每說一個字喉嚨仿佛更緊一分。


    邊上卻傳來一聲輕笑,輕蔑的,不加掩飾的輕笑。


    慕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參議郎,深紫色的官服,在通明的燭火下,幾乎快成了黑色。不複方才的輕笑,他用輕柔緩和的語調問參議郎:“那麽,昨日大人在房中同夫人所說的聖上不仁,行事肆意妄為全憑好惡,當時還不若讓安王殿下登基。這難道也是對陛下的忠心。”


    待慕卿說到他同夫人的密語,參議郎徹底白了臉色,嘴唇蠕動,說不出一星半點的話來。


    東廠番子無孔不入,他今日總算見識到了。


    一杯茶狠狠地砸在他額頭上,皇帝的暴怒理所當然,不消片刻,這位參議郎就被拉去了昭獄。皇帝盛怒,慕卿勸解了一番才使皇帝平複下來,他走出勤政殿時,紫禁城上空一片沉沉的夜色,月亮也不複皎潔,被黑雲遮掩著,隻模模糊糊露出一點光來。


    將這個往日素來同他作對的參議郎下放到昭獄,慕卿原應該高興的,隻是同參議郎昨日密語一同呈上來的,還有毓秀宮中的事。


    東廠番子,無孔不入,不僅說的是在大小官員宅邸,邊陲海境處窺探獲取密報,皇宮之中,自然也有東廠的暗哨。而毓秀宮,他要的不是無孔不入,而是全盤掌控。


    扶歡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神情變動他都要了然。他總是憂心宮人照顧不好她,隻有在眼皮底下才能放心。扶歡是紫禁城中唯一的帝姬,再多的華服美食,精心嗬護也不過分。


    東廠送上來的密報一條一條寫得詳細,殿下何時起身,何時傳膳,傳膳的菜品也不會落下。東廠的密報和毓秀宮中太監的回稟,構成了每日的扶歡,雖然不鮮活,好在能勾勒出來。


    慕卿的指尖碰上了墨痕,那上麵寫著殿下午後傳膳,詢問膳房太監何頌如何。寥寥幾語,一筆一畫,像是在慕卿心裏刻字一般。


    他想,為何殿下那般看重那個小太監,不過才見了一麵就放在心上,多次垂詢。


    慕卿手上的碧璽磕在桌角,清脆的一聲響,如同玉碎。不應該將他趕出宮的,慕卿想,當時就殺了他多好。


    第28章 他記了好多年


    慕卿幼時家中尚還富庶, 雖不敢說奴仆成群,但是衣食無憂,呼奴喚婢還是可以做到。奈何慕卿的父親染上賭癮, 將家財輸了個一幹二淨,潦倒之後還不知收斂, 為了二兩酒錢將慕卿賣到了宮中。


    慕卿入宮後的第一個去所就是禦膳房,在宮中, 即使最無人問津的地方也存在著鬥爭,因為這紫禁城本身就聚集著最高的權力。宮裏誰都想往上爬,誰都想一飛衝天, 自此之後榮華富貴, 享用不盡, 所以在禦膳房中, 太監都爭搶為貴人送膳食的機會, 期盼得到貴人青眼,從此伴隨左右。


    而慕卿從來不是不爭不搶的性子,他對於權力的欲望一直存在, 所以柔德公主的壽辰, 他被選中為宴席送膳。


    不過才十三歲的少年,身段像抽條的綠竹,清瘦俊逸, 雖然穿著侍者的青衣,並無半點花紋點綴, 也掩不住少年的秀雋的樣貌。或許也是因為這太監中難得的好樣貌,慕卿才得以出現在宴席上。


    他端著的是公主愛吃的玉釀圓子,白玉托盤上撐著小巧的如同傘蓋一樣的物什,將其中的玉釀圓子遮得嚴實。傘蓋邊緣還綴著兩朵小巧的金鈴, 慕卿走動間,金鈴會輕輕搖晃。


    柔德公主的生辰宴向來是宮中的盛事,絲竹琴笛聲不絕於耳,還有舞姬甩著水袖,翩躚得如同一朵薄紅的雲。


    慕卿不聽不看不聞,隻專注著手上的碗盞。最熱鬧的時候往往是最要小心的時候,多少雙眼睛盯著,誰也說不清。


    但意外總是會發生在最小心的時候,那一塊地,慕卿剛踩上去就發現不對了。那塊地磚與旁的不同,滑膩異常,慕卿踩上去後,動作便慢了幾分,而此時,不知是哪位宮女太監,在他身後,輕輕一推。


    托盤落在地上,蹦了一下便躺倒不動了,碗瓷碎裂的聲音的清脆,與地磚相碰便叮咚作響,這些動靜不算小,但都能掩蓋在絲竹與說話聲中,唯一不能掩蓋的就是碗盞中傾濺出來的湯汁。


    那湯汁徑直地灑在了帝姬的裙擺上,茜素紅下裳登時就多了幾塊明顯的暗漬。


    慕卿閉了閉眼,他跪了下去,扣頭請罪。這種時候無需爭辯,也不能爭辯,他還是個低賤至極的奴才,在紫禁城的貴人麵前,甚至還不能算是一個人,上位者不會想關心你為何犯錯,無意還是被人陷害,他們看到的隻是你犯錯了。


    慕卿將頭深深地磕在地磚上,淺金色的地磚,每日被人擦得幹淨如同鏡麵,即便這時候已經被多人走過,也依稀能映出他的麵容,平靜的,難辨悲喜。


    這時候,他隻需要叩首謝罪。


    正德帝果然大怒,他將帝姬抱起,在自己的懷中看帝姬被弄髒的裙擺,柔聲詢問她有沒有被燙到。


    帝姬似乎伏在正德帝耳邊說了一句,但慕卿沒有聽到。


    確認了皇帝的掌上明珠沒有大礙,正德帝臉上的表情才和緩下來,他的餘光看到了還跪在地上的慕卿,眉頭一皺,似乎在不滿這個小太監怎麽還沒被處理幹淨。皇帝身邊伺候的太監多年服侍,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他拿眼一掃,就有兩個高大的太監過來,雙雙架起跪在地上的那個身形清瘦的侍者。


    出了這個宮門恐怕不是一頓板子可以解決,慕卿分神想,或許是打到死,也或許是下到掖司監,死在裏頭,再也出不來了。


    他想著,卻聽到帝姬的一聲父皇。


    “他看起來還那麽小,父皇就饒他一回罷,隻是摔碎了一盞玉釀圓子,弄髒了扶歡了一條裙。”


    帝姬說起話來,還未脫稚氣,可聲音清甜,如同夏日的冰湯青梅。她那麽小一個人,竟也有模有樣地說慕卿小,看起來隻覺得可愛。


    “看這小黃門年歲同我一般大,也是個小孩,我尚且手不穩還會摔碎母妃的玉鐲,更何況他拿著這麽重的碗盞。”


    正德帝寵愛帝姬,帝姬開口求情,自然沒有不允。


    慕卿被放下來,不再被押解著出殿了,可也不能再在裏頭服侍。他那時抬頭,帝姬沒有再坐在正德帝的腿上,今日的壽星,有她自己金玉堆砌的位置。她的輪廓印在燈火中,邊緣仿佛也畫上了淺淡的金色,聲色朦朧中,是最鮮明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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