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將門虎女,扶歡原以為見到的是一個英姿颯爽,眉眼利落的女子。隻是沒料到,會見到這樣一個五官秀婉的女子,不像是出自茫茫的西北,反而是從煙波江南裏走出來一般。


    太後讓她陪梁丹朱說話,去外頭逛逛。隻是這風雪突如其來,將她們困在了慈寧宮裏。扶歡便帶著梁丹朱,在西方的暖閣中烤火說話。慈寧宮的宮女上了各色果脯和糕點,並在葵花模樣的六隔攢盒裏麵,扶歡捏了一枚桃脯,慢慢地咬著,同梁丹朱說話。話題從廣漠的西北到了眼下即將臨近的新年。


    梁丹朱外表上看起來溫婉秀靜,可一開口扶歡發覺並不是這樣,她說話爽利,並不是文縐縐的模樣,說一句話要思考三遍才會講出。這樣爽快利落的性格扶歡很喜歡,不知不覺,就和她說了許多。


    “西北那邊,都是這樣迎新的嗎?”


    梁丹朱點頭,笑開來,杏眼彎成一道新月:“都是如此,各地有各地的風俗,不過大體上都是相通的。”


    這麽一相對比,宮中慶祝的方式就顯得單調乏味,沒有熱鬧的煙火氣了。


    雖然如此,扶歡也由衷地歎道:“真好,你們每回迎新年,一定很高興。”


    梁丹朱終於將手中那塊芙蓉糕吃下,她喝了一口溫茶,潤潤嗓子後,忽然左右看看,靠近扶歡身旁,小聲道:“殿下可願到外頭看看?”


    扶歡為她的大膽怔了怔,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梁丹朱過來,貼著她的耳朵,聲音壓得很低很輕,確保除了扶歡之外,沒有第二個人聽到。


    “若是殿下想上外頭看看,臣女有法子讓殿下出宮。”


    這位將軍親妹朝扶歡眨了眨眼。


    出宮,這兩個字極具誘惑力,扶歡眼睫顫了顫,而後莞爾。


    “這是在同我說笑嗎?”她撫著衣襟上的繡花,“我就當做你在和我說笑了。”


    紅螺炭在屋中燃燒,無煙無色,隻是燒得旺了,會發出細微的嗶剝聲。梁丹朱回身坐回去,雨過天晴色的馬麵裙逶迤在地。她掩唇,眼尾尤自帶了幾分笑意。


    “是臣女說笑了。”如此,就將這個出宮一事輕輕地揭了過去。


    這雪下得久,從上半晌一直到了午後,直到太陽從烏雲後探出個頭來,才不甘情願地收勢。梁丹朱這才告退,纖瘦的身影披上大氅,打了一把油紙傘從煌煌的慈寧宮走出。


    既然這客人走了,扶歡在慈寧宮略坐了坐,見太後臉上顯出疲態,也知趣地告退。


    扶歡畏冷,每到冬日,若是出去,總要帶個手爐。鹿皮的小靴子踩在積雪上,留下一個個腳印,剛停雪沒多久,灑掃的宮女太監還未來得及將過道上的積雪清掃幹淨,扶歡在積雪上,回頭看時,這滿地的雪,留下的隻有他們的腳印。


    “總覺得這雪被我們踩髒了。”扶歡說。


    晴晚扶著扶歡,看到幾寸的雪,將要到腳踝的高度,不由地皺眉,寒氣從足入,待公主回去之後,定要熱熱地泡個腳,祛除這寒氣。這樣一邊想著,她還能一邊留神聽扶歡的話,答道:“即便不是被我們踩,也會被他人踩,能被殿下踩在腳下,也是這雪地的福氣。”


    晴晚沒有那麽多傷春悲秋的心緒,話說得著實實在。扶歡笑了笑,倒也沒再去想雪地的事了。


    到了毓秀宮,晴晚忙招呼著小宮女打上一壺熱水,將扶歡叫上的鹿皮靴子褪下來。雖然穿著厚厚的鹿皮靴子,但在雪地裏走了那麽長時間,雙腳早已冰涼,乍一碰到熱水,就覺得燙得驚人,扶歡慌忙將腳挪開,待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敢放下去。


    雙足沒入熱水中,白氣氤氳中,扶歡忽然想到什麽,笑了出來。


    晴晚拿著巾帕,瞧了一眼扶歡,輕聲問道:“殿下在笑什麽?”


    扶歡輕輕地蕩著腳,說:“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我小時候,可淘氣了,冬日每回泡腳時,不安分,踩著水玩,伺候的人都要都燙一手。”


    “那時候,隻有一個人能震住我。”


    小時候,那便是先帝還在的時候。當時先帝對扶歡這個唯一的女兒極盡寵愛,盛寵之下,還曾抱的金鑾殿上,臨朝聽政,隻因她當時哭鬧不休,硬是不肯從父皇的懷抱中離開。


    那時候的柔德長公主,是真真正正,紫禁城中的驕縱公主。


    晴晚是先帝薨後才到扶歡身邊來當差的,之前的許多事情,她並不知曉。於是,她好奇地問道:“是誰能震住殿下?”


    她這一問,扶歡的笑意淡了幾分,她垂下眼,沒有回答。


    是誰呢,這個名字她不能說出來,慕卿現在坐在那麽高的位置上,從前的事雖然他不避諱,但旁人拿這種事在私底下翻來覆去地說,到底他的顏麵上也不好看。


    他們會說,瞧這個慕卿,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樣,以前不是也伺候過公主沐足。


    慕卿是她六歲時,父皇賞賜給她的,那時父皇見她身邊缺一個辦事伶俐,性格沉穩的人,便將伺候他筆墨的慕卿給了她。


    慕卿來毓秀宮伺候她起居出行,那年京城的雪下得特別大,足足下了一日沒有停歇,要是時間下得再長久一點,興許京城還要鬧雪災。鬧沒鬧雪災在小公主的心裏沒有概念,她隻想著如此大的雪,可以堆一個很大很大的雪人。她甚至已經想好了,要給她的雪人穿什麽衣裳,戴什麽帽子。


    小公主內心想得興致勃勃,臨到頭時堆雪人卻又是千難萬難,伺候她的太監宮女哪能真的讓公主親手堆雪人,萬一公主的手凍壞了,吃掛落的還不是他們這群伺候的人。於是便個個奮勇爭先,幫公主堆起雪人來。扶歡在這期間,頂多拿起一小團的雪,為雪人的腦袋添磚加瓦一筆而已。


    最後堆成的雪人像模像樣,可扶歡想來想去,發覺自己都沒動上幾手。可母妃已經不允許她在寒天雪地裏玩,硬是將她帶回了毓秀宮。


    小公主越想越氣,直到宮女脫下她已經寒濕的鞋襪,將她的腳放到熱水中去時,小公主的氣偏偏在這一個瞬間湧上來,她將腳重重地跺在盆中。盆裏濺起一片水花,濺了服侍她洗腳的宮女還有在旁邊拿著巾帕的小太監一臉。


    第6章 多謝廠臣關心我


    那水雖不是滾燙的,但也有熱度,乍然被濺到,宮女驚呼一聲,捂著臉往後退。還沒等小公主反應過來,她身邊的嬤嬤就已經疾言厲色地嗬斥那位驚呼的宮女。


    “叫什麽?宮裏的規矩都被你吃到肚子裏去了,嚇著殿下怎麽辦。”李嬤嬤帶著這個宮女出去,想必第二天,她就不會出現在扶歡麵前。


    小公主隻想發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滿,並不想傷人。她看著那個被嬤嬤帶出去的宮女背影,兩隻腳無措地浮在水中。直到看不見那個宮女的背影了,小公主才慢慢將視線收回來,卻不小心落在身旁捧著巾帕,同樣被她濺了水的小太監身上。


    她的腳浮動了兩下,殿內便泛起細細的水流聲。她問小太監:“你被水濺到了,是不是很燙?”


    因為在同公主說話,穿青色內監服侍的小太監微微抬起臉,隻是他的眼還半垂著,並不敢直接看他。


    “回殿下的話,奴婢不燙。”青澀的嗓音,沒有變過聲,溫柔地像是潺潺的溪水。


    雖然他說不燙,可小公主有自己的想法,她的聲音稚氣,卻十分篤定:“你一定是在唬我,怎麽可能不燙呢?蘭歲剛剛都叫了。”


    但是麵前的小太監唇邊漾開一個輕柔的笑,他溫聲回扶歡的話:“奴婢真的不燙,公主的勁小,隻濺到了些許在奴婢身上。”


    不僅如此,他反而切切地關心起了她:“倒是殿下,可有傷到自己的腳?”


    可扶歡分明看到,剛剛她的腳下去,就起來來好多水花,隻是這個小太監說得又那麽真誠,又不像是在騙人。


    她順著他的話答:“才那麽一下,怎麽會傷到自己呢?”


    小太監的唇邊的笑容更深了一點,像早春的桃花層層疊疊盛開一樣:“那奴婢便放心了。”他笑得很好看,隻是臉側的幾點紅顯眼,也似那桃花瓣的顏色。


    扶歡想,這人連說謊也不知道怎麽說得圓滿一些,比如她,在偷吃完點心後絕對會記得把嘴上是殘渣抹幹淨,而這個小太監明明說不燙,可看看他的側臉,絕對不是這麽回事。


    所以過後,扶歡請她身邊的大宮女給這位小太監還有被嬤嬤拉出去的宮女送燙傷膏。那燙傷膏雖然抹上去很涼,但是效果很好,她捧小手爐燙到了手,嬤嬤給她抹了一點,不消多長時間就好了。


    原想著這事就這麽過去了,小公主鬥大的心,裝不住與吃喝玩樂沾不到邊的事,可偏偏每回沐足時,她想要玩鬧或是使性子的時候,都會看到身側捧著巾帕的小太監。穿青色的內監服,低頭站著,像株俊秀的青竹一樣,臉上的膚色是種冷色的白,月華如霜也不過如此了,因此更襯得那幾點未消退的紅顯眼,如雪中紅梅,指上丹蔻一般。


    小公主見到他,作亂的心思就不由地淡了下來。


    這樣仔細想想,原來在一開始,慕卿就管住了她,從那時到現在。


    似乎一臨近年底,時間就過得飛快,扶歡還未來得及仔細數日子,這一年就滑到了年尾。除夕夜,眾多命婦進宮請安,一年到頭,除了聖上的萬壽節及太後的千秋,再沒有其他日子,能將這麽多人全都聚在一個紫禁城。


    這是一個萬家齊團圓的日子,理應是個開心的日子,扶歡從太後身前下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身上的衣裳很重,是公主的正服,一層疊著一層,厚厚地將她整個人都壓住。扶歡帶著笑,坐回去。


    她的哥哥,皇帝舉起酒杯,說了好幾句應景的話。她也跟著舉起酒杯,扶歡想念起她的父皇來了,明明上一年,在這個位置上的還是他,怎麽一轉眼,就完全變了個樣了呢。


    這個時候的思念比往常更深重一點,扶歡念起父皇的眉眼,正德帝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不過在子女麵前,他的嚴肅就打了折扣。他像世上最尋常的父親一樣,願意讓子女騎到他的脖頸上,當做牛馬一樣。


    父皇的眉眼尚還清晰,可母妃的現在想來就像糊了一層麵紗,朦朦朧朧。她太早就離開了,甚至等不到扶歡長大。其實扶歡藏有她的畫像,宮中的畫師畫術精湛,隻是扶歡總覺得華中雍容的女子不是她的母妃。畫中人形容相似,神韻卻缺了許多。可她學畫學了許多年,也畫不出她一個完完整整的母妃來。


    不能再想下去了,扶歡垂下眼,掩飾住不小心泄露出來的情緒。若是被有心人見到,傳到太後耳裏,又是一個麻煩。


    如此一想,這樣的生活真累啊。


    絲竹聲自君臣相樂中緩緩傳來,樂官們抱著琵琶舉著笛,樂聲靡靡。舞姬則披著輕薄的沙溢,好似一點也感受不到寒冷的空氣,乘著樂曲起舞。一時紅衣白裙,令人眼花繚亂。


    扶歡撚著一枚葡萄,青色的葡萄比珍珠還略大一些,剛剛好一顆能夠入口。舞姬的身姿很是曼妙,嫋嫋的煙波遞過來,比扶歡手上的葡萄還要甜上許多分。大內宮廷自小調理的人,自然無一不精致,無一不嫵媚。便是她的皇兄,望向那群纖腰楚楚的舞姬眼神中,也有一絲沉迷。


    她褪去皮,那葡萄便露出裏麵青色的果肉來,她咬下一口。一個才咽下,晴晚已經拿小鑷子剝去兩三個葡萄的皮了。


    “晴晚。”扶歡輕聲同她說話,“那些人生得真好看。”


    世人對於美的欣賞都是共通的,不論男女,就連扶歡見到剛剛那個回身轉袖,朝她盈盈一笑的舞姬,也會心神動搖。但在晴晚眼裏,卻又是另外一幅模樣了。


    “都是宮廷樂坊裏養的逗人一笑的舞姬,自然要長得賞心悅目些,否則除去一張臉和身段,她們又憑借什麽留在宮裏。”


    扶歡看向晴晚,她身邊這個貼身的大宮女將銀質的鑷子放下,垂下頭。


    “殿下恕罪,奴婢一時失態了。”


    扶歡豎起食指,抵在自己的唇前。


    “噓。”她輕聲道,“今日是除夕,我隻聽到了舞樂聲。”


    她放下手時,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了最上處。那最高處坐著皇上和太後,還有慕卿,他著蟒袍鸞帶,比那天底下最尊貴的兩個人還要顯眼。隻是扶歡落下目光的時機不對,慕卿這時也正朝她看來。


    她的位置離主位,有多遠的距離,是有兩三丈嗎,可分明能清晰見到慕卿的眼,單薄的眼皮,眼周的輪廓是典型丹鳳眼的形狀,而那眼中,掩映著明滅的燈火。


    扶歡要收回之前同晴晚說的那句話,那些人和他比起來,還是慕卿好看了許多。


    她彎起唇,衝慕卿笑了笑。


    慕卿似乎怔了怔,而後,他輕輕頷首,眼中那些光亮也化成了笑意,轉瞬即逝。


    酒過三巡,歌舞過半時,太後便離了席,座上的後宮女眷也一並離開。在後殿另置了一處席麵以供後宮女子,官員家眷,不過扶歡沒有過去,她更惦記著宣武門的煙火,最多再有一刻鍾,煙火便要開始了。雖說在這裏依舊能見到,但到底不及在宣武門上看得熱鬧。


    和她有同樣想法的還有那些官侯世家的小姐,雖然麵上沉靜,登上宣武門的腳步卻很快。扶歡在城門上,那裏早已布上了防風的帷幔,青綢的顏色,幾乎要融進這夜色裏。她掃了這些官家小姐一眼,大多都執扇掩住半張臉,雖如此,可還能認得分明誰是誰。


    沒見到梁丹朱。


    沒來得及細想,第一束煙火就竄上了墨色的天空,轉瞬便開出了一簇簇明亮的煙花。伴隨的煙火的聲音,還有女孩子們的嬌呼聲,鶯歌燕語,火樹銀花。這時候,那些青綢布反倒成了阻礙,第一個女孩子撥開麵前的青綢後,接二連三地就有許多人掀開綢布。城牆上的夜風陣陣,夾雜著不少冷意,可是有眼前的煙火,這夜風也算不得什麽了。


    景和二年在最後一簇的煙火聲中來到。


    扶歡將手從大氅中伸出,煙火在空中漸漸消散,像花落了一般,讓人覺得伸手就能接住它落下來的花瓣,可手上隻有夜風吹卷而過,寂寥了些。


    城牆砌得高,在上頭說話,聲音能飄得很遠。所以當慕卿的聲音傳來時,扶歡以為他還站得遠,待一轉身,才發現慕卿已經站在不遠處,織錦的襞積在風中輕緩飄動,他拱了拱手,曼聲道:“太後娘娘打發臣來看看公主與各位小姐,煙火散了便都回去吧,夜裏風冷,若是受涼了可不好。”


    還扶在城牆上的小姐們紛紛收回了手,即便是養在深閨中的小姐,也耳聞過司禮監掌印的名聲,一時都噤了聲,衝慕卿福身後,扯著手上的帕子,有些訥訥的神態。扶歡見此,便揚聲道這便回去了。


    慕卿在人群中對上扶歡的眼,眉眼舒展,有種說不出的溫潤如玉的感覺。他揚了揚手,便有小太監領著,帶那些小姐們走下宣武門。


    扶歡被晴晚扶著,見到慕卿徑直朝她走過來,他向扶歡見禮之後,道:“臣送殿下回宮。”而晴晚早在慕卿過來時,就悄然放開了扶著扶歡的手。


    上宣武門要走一段狹窄的樓梯,兩側的空間狹窄,隻能容許兩人走過。慕卿扶著扶歡的手,一步步走下樓梯,有小太監打著燈籠走在前麵,蠟燭在燈籠裏麵燃燒,並不受夜風的吹拂,火光是穩定明亮的。


    扶歡看前麵一段照亮的階梯,燈籠裏的光在石磚上映下一團亮,這團亮延綿到身邊人的鬢角上。她輕聲道:“這事派個人來通傳就行,怎麽是廠臣親自來。”


    慕卿曳撒在光下暈出一團團朦朧的紋路,他瞧著腳下的階梯,解釋道:“太後娘娘怕各位小姐玩性重,隨便派人過來勸不住各位小姐。”


    是個正當的理由,不過說得再正當,讓他過來通傳,也委實大材小用了些,即便是太後,也要想到這樣做會不會讓這位掌□□中不舒坦。扶歡想,他定是自己願意過來的。


    才這麽一想,就又聽到耳畔慕卿微微壓低了的聲音,他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又補上一句。


    “當然,臣也擔憂殿下,在宣武門上這麽久了,會不會受涼。總得親自過來看看才安心。”


    扶歡這次忍不住,偏過頭去看慕卿。月色與燈光交織在他眉間,恍惚中衍生出一種繾綣多情的模樣來,可是再仔細看看,他隻是眉眼生得好看了些,才會讓扶歡生出這種錯覺來。


    不過慕卿的那句話太令人心動,讓扶歡的眼彎成了皎月。雖然明知慕卿這句關心不摻雜其他曖昧的情感,但並不妨礙扶歡從中品出一點醉人的溫度。


    她笑著說:“多謝廠臣關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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