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來承認,這一刻, 自己感到些許神清氣爽。


    三個多月前, 在同一個地點, 在同一個人身上遭受過的奇恥大辱, 現在被他一句輕飄飄的“走吧”給衝淡了。


    祝凱旋一直都是個很會的人。


    究竟會不會,隻看他想不想。


    當然了,人都是要麵子的,雲霧來就算感到一雪前恥, 也不可能對他言聽計從, 再說了, 她有統一的車可以坐, 為什麽要跟他走。


    他今天過來,完全就是多此一舉。


    “我坐大巴就行。”她冷淡地說。


    “你確定?大巴車應該會把你直接送到我家。”祝凱旋頓了一下,補充道,“我父母家。”


    既然知道祝凱旋的結婚對象是誰,祝杭和鄧華風沒道理不去調查一下兒媳婦。


    誰能料到兒媳婦主動送上門來了,你說巧不巧, 世界那麽大, 偏偏帷風就和qc合作上了。


    要說雲霧來私自和祝凱旋登記注冊一事, 她唯一覺得對不起的人就是祝凱旋的父母, 連個通知也沒有就和人家含辛茹苦養了24年的兒子綁定了, 就算有朝一日她還他自由,他也隻能是個二婚離異男了。


    雲霧來不歧視二婚離異的人,但是國人幾千年的傳統思想擺在那裏, 婚戀市場裏麵二婚就是不如一婚吃香,這是鐵錚錚的客觀事實,短時間內不可能改變。


    她父母要是還在世,應該也會氣得恨不得弄死拱他們家白菜的豬。誰都護短,就算自己孩子也有錯,但打心眼裏總歸是認定別人家的那個更不可饒恕。


    所以如果要她麵對祝凱旋的父母,她真的剛不起來,隻覺得惶恐。


    現在,負責接待的男人在她看來已經成了黑白無常,就等著接她上路。


    “走嗎?”祝凱旋問道。


    話雖如此,卻是直接朝幾步之遙外的助理小安伸出手去。


    雲霧來渾身上下隻背了個不大的斜挎包,祝凱旋認得她的拉杆箱,正在小安手裏。


    吃誰的飯看誰的臉色,小安看向雲霧來,請示她的意見。


    雲霧來輕輕招招手。


    小安立刻拋下自己的行李箱,推著雲霧來的行李過來,畢恭畢敬交到祝凱旋手裏。


    “辛苦你了。”祝凱旋很客氣。


    小安被他弄得很不好意思,連連擺手:“應該的。”


    祝凱旋頷首,拉著拉杆箱先行一步,走前,目光在裴高卓身上有毫秒內的停頓。


    他很早就過來了,比帷風派過來接待的人還要早到,先前雲霧來忙著看手機沒注意到他的時候,他就站在不遠處,經不完全統計,那個男人起碼看了雲霧來七八回。


    雲霧來給小安留下一句“微信聯係”,然後跟上祝凱旋的腳步一起離開。


    小安目送兩人稍微走遠些,追上大部隊。


    裴高卓自然沒有錯過祝凱旋那看似無意的一眼,他放緩腳步,緩緩落到與小安持平,拉家常的語氣問道:“你boss老公?”


    小安跟著雲霧來有一年多了,也是頭一回知道祝凱旋的存在,她不知道自家上司和這個男人是什麽關係,不可能跟著外人一起妄加揣測,就算知道,她也得遵守職業道德保護上司的隱私。


    因此,盡管美色當前,腦子有點眩暈,但她還是很堅定地搖頭:“不知道。”


    那兩道遠去的人影一前一後,全程零交流,男人沒有照顧雲霧來穿著高跟鞋,按著自己的步伐走,不一會就拉開了距離,雲霧來也不追,悠哉悠哉地跟。


    等走到航站樓出口處,男人掀開塑料門簾走出去,沒有立刻鬆手,看似不經意的動作,雲霧來卻是跟上去了,剛好從他掀開的空隙下走過。


    他這才鬆手。


    說親密,絕對算不上,連熟人都不如,但兩個人之間又像有一種無形的牽連。


    就算真是老公,怕也離離婚不遠了。


    “怎麽了,gart?”之前熱聊的女人放緩腳步,回頭叫裴高卓。


    “沒什麽。”裴高卓收回目光,迎了上去。


    兩人很快恢複歡聲笑語。


    這會接近下午四點,明明不到高峰期,高架橋入口處還是堵得水泄不通。


    車隨著車流一步三刹車,老半天都沒怎麽動。


    車裏兩人除了一句“去哪”和“宴森酒店”之外的對話,再無交流。


    自拿到結婚證以來,這是兩人最久的一次獨處。


    車子走走停停,有點搖籃效應,雲霧來困意湧上來,反正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通路,幹坐著也是煎熬,不如睡一覺。


    他這回開的車跟上次不是同一輛,就算是同一輛她也不熟悉,四處摸椅背調節按鈕。


    她不問在哪,祝凱旋也不問她想幹什麽。


    雲霧來估計他壓根就是猜到了,隻是故意跟她作對。


    這人向來以八麵玲瓏著稱,心細如發本發,明察秋毫本毫,隻要他願意,很少有事情可以瞞過他。


    她再嚐試兩下,有些惱羞成怒地隨手打開了副駕駛前麵的儲物盒。


    是【看到沒有,老娘都到了明知道絕對不是這個鍵但奈何黔驢技窮什麽按鈕都要按一下的地步了,你再不主動問我想幹什麽,我特麽下一步就關了你的電源總開關】的意思。


    祝凱旋眼疾手快,都沒等儲物箱完全彈開來,就已經伸手“啪”一聲把它用力合了回去。


    雲霧來隻看到裏麵塞滿了各式各樣的文件袋,儲物箱已經關上了。


    估計是車險和車輛信息說明書之類的東西。


    祝凱旋這才說:“在門上。”


    他果然知道。


    早說不就得了?雲霧來又去搗鼓門上的按鍵,除了車窗按鍵之外還有三個大小不一的按鈕,但是按不下去,跟裝飾品似的。


    好不容易座椅有點反應,卻是整個往後排挪,靠背的角度紋絲不動。


    就在雲霧來琢磨著要不再把同樣的招數使一遍之際,他終於傾身過來,右手虛虛搭在座椅側麵,左手伸到副駕駛門上。


    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很近,近到她能看到他眼睛下那顆顏色很淺的小痣,他身上清冽的氣息若有若無地將她包圍起來,混在她身上散發的香水味裏麵,隱隱約約撩動鼻尖,不知道是洗發水還是沐浴乳,亦或是衣服上的味道,很中性,沒有攻擊性。


    她微微轉過頭去看他怎麽調座椅,因為轉頭的緣故,她的頭發和他的輕輕觸碰在一起,整片頭皮都因此酥麻起來。


    她忍住了,沒有避開。


    那個按鍵原來是要旋轉著用。


    隨著座椅靠背緩緩倒下去,兩人糾纏交錯的頭發分開,那淺淡的香味也徹底無處尋覓。


    車流有了反應,他車前空出一小段路,後車等不及,鳴笛催促。


    “夠了麽?”他無視後車,慢條斯理地問。


    其實還不夠,不過雲霧來點了頭,大不了一會她自己再調。


    祝凱旋沒管,讓椅背繼續下降,降到合適的角度,他才停手。


    雲霧來側過身,背對他向著窗外閉上了眼睛,半夢半醒間,她回想自己十幾歲的時候,這樣一個男人根本就是天羅地網,無處可逃,淪陷到他手裏,隻不過是情理之中。


    她沒能睡多久,祝凱旋的手機歡快地震了起來,她被吵醒,小幅度動了一下,頗為懊惱地“嘖”了一聲。


    祝凱旋關掉車載藍牙,冒著被電子眼拍到開車使用電話的風險,把手機舉到了耳邊。


    “媽。”


    “你不要叫我媽!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沒給我一個交代就別舔著臉叫我媽。”鄧華風怒氣衝衝。


    祝凱旋默了一下,友情提醒:“可是現在是你主動聯係我的。”


    鄧華風的火氣又旺幾分,已經徹底不能維持貴婦人的優雅和端莊:“你不把我的人半道截走,誰稀罕打電話給你,我已經當自己沒有你這個個兒子了!祝凱旋我警告你你趕緊給我送回來,不然我跟你沒完!”


    祝凱旋淡之又淡地再度糾正:“這是我的人。”


    雲霧來睫毛輕輕一顫,緩緩睜開眼睛,她距離車壁過近,眼睛很快失焦,視線糊成一片。


    當然,鄧華風是絲毫感受不到這句話對於雲霧來的衝擊的,她隻感覺出祝凱旋對她濃濃的挑釁,整個人都暴走了,恨不得鑽出話筒來打人。


    鄧華風都氣得失語了,“你”了老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胡攪蠻纏地來了一句“我要是結婚了死活不肯讓你見我老公,你什麽感受?”


    “……”祝凱旋揉了揉山根,實在不懂這兩碼事情有什麽聯係,“你老公是我爸爸。”


    鄧華風:“對啊,我要是不讓你見你爸,你什麽感受?”


    車終於爬完了高架入口的斜坡,來到高架橋上,電子眼依次給路過的車輛拍照,閃光燈亮個不停。


    “先這樣,媽。”祝凱旋趕在鄧華風再度說“你不要叫我媽”之前,把話說了下去,“她沒有思想準備,而且長途飛行整個人很累,要見麵也不是這個時候,我先不跟您說了,開車用手機會被拍。”


    掛斷電話,他把手機隨意丟到中控台,就此沒有了下文。


    盡管知道他看不到,雲霧來還是閉上了眼睛。


    車子繼續堵了好一會,直到開過交通事故現場,道路總算通暢起來。


    這一次,一直到達酒店所在,雲霧來都沒能睡著。


    車子停在酒店大門口的下客處,酒店泊車人員迎過來,在車外等候。


    雲霧來直起身,有樣學樣快速調直座椅靠背,禮貌地道了聲“謝謝”,然後去開車門。


    “嗒。”祝凱旋按下控製按鈕,鎖死了車門。


    雲霧來開了個空,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他。


    他語氣自然:“你要麽住到我那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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