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阿明帶來的情報讓大家陷入了深思，之後幾人又聊了幾句，林升提議在接下來的二十天裏做針對性的練習，由於每個人的弱項都不同，他們便暫時不一起行動了。　　阿明三人要去一趟黑市，他們離開之後，鄭宇哲湊到林升身邊，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林升想起鄭宇哲在剛才的討論中幾乎沒怎麽發表意見，看起來明顯興致缺缺的樣子，便向他投去了關切的目光。　　隻見鄭宇哲抿了抿嘴唇，一臉為難道：“林升，我想退出了。”　　林升聞言一愣，“退出？”　　鄭宇哲點了點頭，“對不起，這件事我想了好久，但剛才還是不好意思在大家麵前講出來。”　　林升追問道：“為什麽要退出？是因為擔心噩夢副本嗎？”　　噩夢副本的不確定性太強，擔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林升看到鄭宇哲搖了搖頭，開口說道：“我不是害怕噩夢副本，事實上，經過了這麽多以後，我發現自己已經克服了恐懼。”他自嘲地一笑，“想起小時候我竟然想通過看恐怖片的方式克服恐懼，現在才知道，真正能克服恐懼的辦法隻有直麵它。”　　“既然已經克服了恐懼，那為什麽還要退出？”　　“林升，我們現在通關副本已經非常熟練了，借助許多道具的輔助，通關副本對我來說已經不是什麽難事，我越來越覺得比起現實這裏更適合我，在《天幕》裏的獲得感特別強烈，現實裏的生活卻一塌糊塗......，你能明白這種感覺嗎？”　　林升頓了頓，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林升想要回到現實世界，想要和父母朋友團聚，但他明白自己不能想當然的把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套在別人身上，鄭宇哲做出這樣的決定，林升作為朋友隻能尊重、接受。　　送走所有人之後，林升獨自一人在“平台”的街道上漫步。　　自從在現實世界中遭遇車禍，靈魂被《天幕》捕捉，林升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裏已經生活了很長時間，他在這裏感受過孤獨、絕望、恐懼以及期待，最後還是回到現實的願望令他重新燃起了鬥誌。林升在這裏認識了很多朋友，其中一些令他永生銘記，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戴毅、章玖、鄭宇哲紛紛向他告別，他們決定留在這裏，這樣的決定給了林升很大的觸動。　　走著走著，林升發現自己來到了木木食舍的舊址，如今這裏已經變成了一家武器店，而新的木木食舍已經徹底轉移至線上。　　鄭宇哲臨走之前，林升拜托他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照顧夏普，等到自己走後，木木食舍的所有權會自然移轉到夏普手上，和錢櫻談好的分成保持不變，但林升還是擔心錢櫻會欺負夏普是個小孩。鄭宇哲欣然同意，畢竟木木食舍的創立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想到這裏，林升打開新聞推送，想看看錢櫻和白鯨有沒有新的消息傳出來，誰知新聞app上一則顯眼的報道赫然出現在眼前　　“核心委員會副委員長xxx今日淩晨溺亡。”　　林升重新讀了一遍這則新聞，據說這位副委員長是因為通關失敗而導致死亡，林升看到這裏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直覺這件事應該沒有這麽簡單，就在這時，郵箱裏收到了一封來自錢櫻的郵件。　　*　　章玖獲得了白鯨組織的“新人王”，得到了組織內的重點栽培，在之後的副本中，章玖同樣表現突出，這讓她得到了錢櫻的注意。　　錢櫻一直致力於發掘培養可造之材，她將章玖提拔為自己的助手，時刻帶在身邊。　　章玖盯著屏幕上的待發送郵件，編輯好之後再一次向錢櫻確認道：“錢老師，您真的準備帶林升一起進入副本嗎？”　　錢櫻停下手頭的事情，笑著看她，“我記得你和小林是朋友，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麽樣？”　　章玖想了想，道：“他很善良，也挺仗義的，但他準備回到原來的世界，再過半個多月吧，林升就要進入噩夢副本了。”　　在這個時間點，錢櫻邀請林升一同通關，她到底有什麽目的？　　錢櫻點點頭，顯然同意了章玖關於林升的說法，“我也覺得這孩子不錯，就像你一樣，我希望把他留在身邊鍛煉一下，隻不過......”　　章玖：“隻不過什麽？”　　“隻不過，他還需要意識到一些事情。”　　從錢櫻的辦公室出來之後，章玖一直在琢磨她最後那句話。　　錢櫻是什麽意思呢？作為朋友，章玖當然希望林升能夠如願以償，順利通關噩夢副本回到現實，但聽錢櫻的口氣，她似乎想要改變林升的決定，這讓章玖隱隱有些不安。　　自從加入白鯨以來，章玖一直十分崇拜錢櫻，錢櫻是個很有野心的女人，她一直以來都在扶持白鯨的女性成員占領《天幕》高層的更多席位，章玖明白這並非易事，因此她能夠理解錢櫻的一些不擇手段，但是林升已經將木木食舍與白鯨的利益捆綁在了一起，因此他的存在並不會成為錢櫻的絆腳石。　　好在錢櫻並沒有謀害林升的打算，隻不過，林升回到現實的願望恐怕要落空了。第58章 兒童福利院　　林升回到家中, 心中卻還想著那封郵件。　　錢櫻邀請自己和她一起通關她的副本，名義上是請求自己保護她的安全，畢竟委員會的副委員長剛剛在副本中遭遇了不測, 錢櫻貌似很擔憂自己的人身安全，但林升明白這隻是場麵話罷了。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 錢櫻想要考驗自己作為合作夥伴是否夠格, 畢竟如果林升死在副本裏, 他的食譜也會隨之消失, 那麽木木食舍的收入就斷了。看來，錢櫻對自己能順利通關噩夢副本並不抱有太大的信心。　　對林升來說, 接受這個邀請會有些困難，因為一起通關至少需要耗費十多天的時間,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每一天的時間都很寶貴，林升大可以利用最後二十天去強化一下自己在副本中的弱項, 噩夢副本九死一生，對於他的決定，任誰都會表示理解。　　拒絕錢櫻並非難事, 但林升卻猶豫了。　　客廳裏，大橘“喵~”的一聲昂首闊步走來，林升抬起頭, 隻見在它的身後，午後陽光透過紗製的窗簾鋪在地上，梅花一樣的貓爪步步踏在金色的暖陽上向自己走來, 這一瞬間的靜謐祥和令林升幾乎要忘記這裏隻是一個虛擬的世界。他不得不承認, 如果不是回到現實的念頭在自己腦海中根深蒂固, 那麽有無數次他也可能萌生留下的想法比如木木食舍開張的時候、比如登陸線上商城的時候、再比如自己已經嫻熟地穿梭於副本之間的時候......　　但人的執著就是如此, 有時候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了什麽。林升轉過身去，伸出手在大橘屁股上拍了兩下。　　“大胖橘，等我走了以後，你會替我照顧好夏普麽？”　　橘貓胸前的鈴鐺隨著它的動作響了兩聲，在清脆鈴音的背景下，它“喵喵”地叫了一聲。　　在這個世界中，唯一令他放心不下的就是夏普了。雖然鄭宇哲答應幫忙，但是在自己走後，夏普將會代表木木食舍麵對錢櫻，而林升最擔心的也就是錢櫻。　　作為一名政客，錢櫻的雙手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樣幹淨，暫時來看，木木食舍和她站在了同一陣營，但是以後的情況誰又能預料得到呢？想想莫名其妙死掉的副委員長，林升的眉頭又蹙了起來。　　這背後的隱情，他不敢想象。　　都說人在生死關頭會展現出自己最真實的一麵，林升很想知道，當麵對危險的時候，錢櫻是否會放棄自己的隊友？又是否會違背自己的諾言？自己是否可以信任她？　　*　　林升說不出來哪裏不太對，但憑他的經驗，這次進入副本的感覺的確和以往不太一樣。　　他咬牙支撐起酸痛的身體，開始觀察四周的情況。這裏是一間簡陋的小屋，麵積不足十平米，卻塞滿了各種雜物，除卻自己身下的一張單人床，幾乎沒有能下腳的地方。　　踢開倒在地上的垃圾桶，林升幾乎是踮著腳來到了門後，他剛才就看到這裏貼著一張日曆，上麵有熒光筆的標記，日期圈在了23號上。　　23號有什麽安排？　　順著進入副本後發現的第一條線索，林升開始在屋內尋找類似筆記或者日程表之類的東西，他很快就在一本書的下麵發現了更多的信息。　　原來，林升在這個世界的身份是一名待業青年，前幾天他在路邊的電線杆上看到了一則招工啟事，當地的兒童福利院需要招聘一名木匠。原身的父親正是一名木匠，而原身在他身邊長大，耳濡目染也學了些手藝，於是便去麵試了。　　麵試通過之後，福利院和原身約定，本月23號就開始上班。　　林升看了眼電子鍾，今天正是23號，他趕忙從衣櫃裏翻找出一件幹淨的衣服換上，出門朝著福利院而去。　　小縣城的公交車破破爛爛，售票員是個中年大姐，她坐在靠近前門的位置，身穿一件棕色棉襖，脖子上繞了一圈橙色的紗巾，襯得臉色更加土黃。　　“你去哪兒？”　　“兒童福利院。”　　大姐頓了一下，“福利院？”　　她的語氣明顯變得警惕了起來。　　林升聽到車上的乘客們在竊竊私語，他隻依稀聽到些“不認識”、“麵生”的隻言片語。　　“五塊，那地方遠。”　　售票大姐最後還是讓他上了車，林升感覺自己不太受待見，於是在一個角落乖乖站好，破舊的公交車在土石路上飛奔，林升緊緊抓住扶手，司機不時會因為阻斷道路的羊群而踩下刹車，林升被飛揚的塵土嗆得直咳嗽。　　林升在心中琢磨，就目前來看，這個世界的背景應該是偏僻落後的小縣城，也許是因為偏僻所以少有生人前往，售票大姐對其他人都蠻熱情的，但因為林升是個生麵孔，也不和他攀談，隻是用目光反複打量，看得人很不自在。　　福利院距離小縣城還有一段距離，可以說是偏上加偏，在這麽偏僻的地方會發生什麽事都不好說，林升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則則社會新聞，於是他猜測這次副本可能與兒童虐待有關。　　車上的乘客依次在中間的站點下車，一直沒人和林升說話，為了獲得更多信息，林升主動出擊，他向司機詢問這條線路的終點站。　　原來，福利院之後還有最後一站馬家村，司機和售票大姐都是馬家村的人，他們每天隻跑兩趟車，如果錯過早上的，就隻能等晚上再來了。　　顛簸了近一個小時後，公交車內儼然隻剩下林升一名乘客。售票大姐出聲提醒道：“福利院到了。”　　林升下了車，隻見在大片荒地的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二層小樓，這家福利院比他想象中的要小很多，說是一間稍微寬敞的民房也不為過。　　然而拉開大門，林升注意到福利院內的花園被打理得井井有條，這讓破敗的房屋看著沒有那麽慘淡了。　　“你找誰？”　　一個女人探身出來，警惕地審視著這個陌生的來訪者。　　這裏的居民對外來人口都很警惕，也許是之前發生過什麽事。經過簡短的自我介紹後，那個女人明白了林升是她的新同事，於是臉色一轉，警惕的神情煙消雲散。　　“那我帶你去院長辦公室報到。”　　走過吱吱呀呀的木質樓梯，林升發現福利院的內部打掃得幹幹淨淨，護工看起來也很專業，像是經營良好的狀態。從交談中得知，帶路的女人姓馬，路上，女人熱情地向他介紹工作環境，林升一心二用，一邊聽一邊四處張望。　　二人時不時會遇見幾個坐在輪椅上的殘疾兒童，他們的年齡參差不齊，大的能有十幾歲，小的則隻有兩三歲，有的看起來目光呆滯、先天不足，有的則帶有明顯的肢體殘缺，這個發現令林升感到不安，等以後有機會，他需要查一下這些孩子的身上都發生過什麽事。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加令林升不安的事情，那就是從進入副本以來，他竟然一次都沒有聽到係統發布的提示！按理來說，係統會在進入之初發布一則關於副本名稱和簡介的公告，之前的每一次都是如此，但這次，係統卻徹底啞聲了。　　難道是自己還沒有進入副本？林升的腦海中自動得出了這條結論，可他怎麽想都不合理。　　馬姓女人指著牆上懸掛的一張相片驕傲道：“你看，這是我們院長和縣長和合影。”　　相片中，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尼姑站在一起，林升疑惑道：“你們院長是出家人？”　　“沒錯。”馬姓女人的眼中湧現出崇敬的目光，“我們院長可是個厲害的人，人家信佛的都講普度眾生，我們院長說，她把福利院開下去，就是普度眾生，就是實現人生的意義。”　　馬姓女人這一番話說的磕磕巴巴，林升看得出來，她文化不高，但卻是發自內心地崇拜院長，可事實又是否真如她所言？　　說起實現人生的意義，林升忽然想起臨行前錢櫻對自己說過的話　　當時林升問錢櫻，難道你就從來沒有過放棄《天幕》回到現實的想法嗎？錢櫻卻笑道，“你以為的現實可能並非現實。”　　“人生如夢，就像一場遊戲，我並不在意在何時何地進行遊戲，我在意的是有沒有實現自己的意義，《天幕》顯然更適合我施展拳腳，所以我選擇在這裏度過一生，是不是現實又有什麽關係呢？有人曾對我說過，人的靈魂要曆經無數次轉世投胎，每一次都是一場考驗。考驗必然會伴隨著痛苦與折磨，但考驗的目的正是為了消減痛苦和折磨，因為痛苦的來源便是執念。執著便是痛苦，這是佛家的講法。林升，你的執念就是要回到那個所謂的現實，但今天你會問我這個問題，正說明你其實已經開始動搖了，你需要做的，便是放下執念。”　　......　　林升一直沒有搞懂錢櫻的意思，自己想要回到現實有什麽錯嗎？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院長的照片上，這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女人總是令他想起錢櫻，難道這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嗎？第59章 兒童福利院　　“這裏就是院長辦公室了。”馬姓女人在二樓的一間小屋門口站定, 示意林升自己進去。　　林升推開門之後，一股燒香的味道立即湧入鼻腔。雖然已經知道了院長是出家人，但是當看到佛龕的時候, 林升的腦子還是不受控製地想到了公寓詭樓裏遇到的董老頭。　　他的心中略微有些不適，這個副本的主題......不會又與獻祭什麽的有關吧？　　林升壓下自己的浮想聯翩, 這個副本和之前的副本在很多方麵都不太一樣, 他一方麵避免自己先入為主, 另一方麵則更加留心自己的所見所聞。　　與董老頭的公寓不同, 辦公室裏明亮整潔，但院長本人似乎有點忙, 看來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增進了解。　　院長本人比照片上看起來衰老了很多，但慈眉善目, 令人不禁心生親近。她在麵試中見過原身，對原身的木匠手藝十分滿意，寒暄過後, 院長簡單對林升交待了幾句。　　不出兩分鍾，林升就走出了辦公室，他本想借這個機會自己在福利院裏走一走, 調查環境，但誰知馬姓女人竟然還在門口，特意等著帶林升去宿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