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同自從在監控中發現自己的身影後，就很是謹慎，莊園的安保進一步升級。
然而三天過去，一切平靜。
這幾天雖說不如前幾日的睡眠質量好，但都能順利睡著，也沒再做夢。
他把那張人魚圖扔到一邊，大概真是鬼迷心竅了，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人魚。
下午顧夢過來拜訪，和薑曉相談甚歡，到了傍晚時分，接她的司機打來電話說車子半路拋錨，偏偏外頭又嘩啦啦落起魚來，薑曉就熱情地留下她吃晚飯。
趙景同不耐煩和別人一起吃飯，他對於顧夢的目的心知肚明，這些年來懷著類似目光的人太多了。同時他也很清楚這些男男女女隻是愛慕他的財富地位，若是這些人看到他的臉，立馬就會退卻，像是遇到什麽洪水猛獸，鬼怪妖魔。
他還不至於主動露臉考驗誰的“真愛”，隻覺得沒意思。
大雨越來越大，明珠港是個偏僻海港，此時回去路途黑又遠，薑曉便留顧夢在家裏住，顧夢推拒一番就從了。
趙景同倒不至於反對，莊園這麽大，母親留一個專門過來看望她的晚輩，他從不置喙。
而且就算知道顧夢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沒有主動說出來，所有人便也隻能當做不知道。
趙景同不是過河拆橋的人，顧夢曾經對他多有幫助，現在對方對他沒好處了，也依然會是他家開門歡迎的客人。
夜晚如約而至，雨聲打窗，趙景同聽著雨聲漸漸有了睡意，手腕上一道黑色運動手環記錄著他的睡眠軌跡。
***
大雨滂沱，檀聽趁著夜色再次潛入了莊園泳池。
然而等到她把薑景引到泳池時，水底下忽然冒出一隻橙黃的觸角。
橙黃腕足上一隻大眼睛對著她眨啊眨，然後大海星出現在她麵前，“好啊，我就說叫你怎麽都沒應，大雨天還急匆匆往海底下鑽，原來又來偷偷拐帶小薑景！”
檀聽無奈糾正，“爺爺，是治療！我在幫小薑哥哥，怎麽從你嘴裏說出來我不像幹好事呢！”
海星整出的動靜不小，好在雨水嘩啦啦落在水麵，它的聲音沒那麽明顯，檀聽兩手分別按一個，把海星和薑景一起拖到了水下。
再次浮出水麵時，他們到了背著明珠女神像一側的淺海灘，這是檀聽考察好的一個隱蔽點，海底礁石眾多，海浪湍急，仰頭就是近乎90度的懸崖峭壁，很少有人在這裏駐留，尤其這樣的雨夜，這邊更是危險。
檀聽把薑景放在一處被海浪衝刷到平滑的礁石上，這塊石頭上方正好有另一顆高大的礁石探出一角，將此處遮蔽成一個小三角區，擋住一部分雨水衝刷。
把人放平到石上，檀聽伏在薑景臉邊上細細看了看，就作勢要伸手。
手伸到一半，隻覺得被人盯著，一抬眼，就見海星守在一邊，翹著兩隻腳，五隻眼睛盯著她，一副“我不說話，就看看”的圍觀群眾模樣。
檀聽壓力山大，手默默收回來。
哇，被海星這麽盯著，她還怎麽摸得下去！
而且要是發現她是用摸的，小氣的海星又要生氣了。
檀聽眼睛望著海星，腦袋僵直轉向薑景，心裏默默念著“對不住了”，硬著頭皮輕輕對著薑景的臉“tui”了兩下，幾乎都是氣聲，不見口水！
饒是如此，她還是聯想到薑景看到自己往水桶裏加料那個氣得渾身要結冰的樣子，這下可比往水裏吐口水還過分，直接就上臉了嘿！要是給小薑哥哥知道，他恐怕能直接氣到厥過去。
海星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滿臉寫得都是：你快繼續啊，還有那麽多地方沒吐到呢！好好給人家治！
檀聽心裏給自己念阿彌陀佛畫十字甩浮塵，克服著巨大的心理壓力，衝著無知無覺的男人“呸呸呸”，盡管知道自己正在做好事，但她腦子還是閃爍著兩個大字：褻瀆！
真是求求你了！快點好吧！
檀聽覺得自己現在可能比薑景自己還為他的病情著急，比他自己都盼著他快點好。
快點好趕緊拉倒，她分明是在治病救人，卻偏偏好像偷雞摸狗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樣，被逮到真是百口莫辯，輕則白眼教訓，較真的人甚至能直接給她扭送到警察局！
這是對她身心的折磨！
果然，古往今來精怪的報恩之路就沒有幾個是一帆風順的。
在海星的監督下，這一次的治療速度飛快，檀聽也是身心俱疲，連歌都沒心情唱了，稍微等薑景吸收些許，就把人匆匆送回去。
檀聽和檀勤是什麽心情暫且不論，被“治療”的人此刻才是真的懷疑人生。
趙景同自從發現不對勁後，在加強安保之餘，還為自己定製了一隻特殊手環，這隻手環除了和其他運動手環一樣可以用來監督主人運動和睡眠之外，裏頭還內置了電擊裝置。
這個小裝置可以在佩戴者行為異常，或者被人觸動時，產生電流刺激，令佩戴者清醒。
趙景同睡眠一向困難，從前即便睡著稍有些風吹草動就會醒來，這段時間睡眠情況卻反過來，好幾次他都睡沉到被王敬叫醒。
這讓他不得不警惕起來，想辦法讓自己保持清醒。
而三天平靜差點就讓他忘記存在的內置電擊功能，今晚被觸動了！
趙景同在被電擊的第一時間，大腦防禦機製瞬間緊繃，然而如他這般在外力和內因雙重抵抗的情況下，也花費了一段時間才真正清醒過來。
混沌模糊渾渾噩噩的大腦，最初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膜，慢慢慢慢才開始能分辨自己的處境。
等他完全清醒過來，耳邊已是無邊海浪的聲音，雨水就濺在身上，海風嗖嗖冷，他知道，自己現在絕不在莊園裏。
真是可怕，自己竟然就這麽神不知鬼不覺地被帶離了自己家，而且從這般輕車熟路的引領，也知道這不是第一次了。
趙景同不敢被對方發現他已經清醒，在一切未知的時候，他能掌握的唯一主動就是自己的清醒感知了。
接著，他就感到有輕輕的呼吸灑在臉上，有東西靠得近了，在看他的臉。
對呼吸的細膩感觸讓他知道自己的臉現在是暴露狀態，他心裏有些不自在，雖說他從未因為臉有過自卑，但是卻也十分討厭別人看到自己相貌時的各種反應。
時間慢慢過去，也不知是自己敏感還是事實，他覺得對方看得太久了，他幾乎都想要翻個身背過臉去。
這張臉他自己都不想細看，對方這是在看什麽啊。
終於，那股視線轉移開來，趙景同敏銳地抓住機會，眼皮掀開一點，偷偷看出去。
夜色風雨中看不清模樣，隻是她一頭長發貼在雪白皮膚上，手臂就擱在他腦袋邊上，仔細看看，這個輪廓甚至還有些熟悉。反正是個人沒錯！
然後便是“嘩”的一陣浪花翻湧，一條魚尾就那麽躍入視線中。
魚尾映著遙遠岸上的燈火，反射出一點點微光，美麗又神秘莫測。
趙景同驚得差點就要坐起來，他以強大的意誌力硬是忍住了沒動，傳說人魚可是食人的生物，要是被她發現了自己這個人類醒了，誰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麽結局。
陌生的海域，昏暗的天色，都對他很不利。
然而，緊接著他就經受了人生的第二個巨大震撼。
這條魚！這條魚！她是在對著他吐口水嗎！！！
當下對著臉呼呼那兩下他還沒意識到不對，緊接著感到身上有溫熱的液體落下，還聽到了對方清晰的“呸呸”聲，趙景同隻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是什麽仇什麽怨？
難不成真的是黃花魚成精過來報複他的？
怪不得吃魚對他的失眠有效，是因為這是魚精的親戚朋友嗎？魚精都過來報仇了，這是不是噴口水洗一洗，然後吃的意思？
他正緊繃著身體想著如何自救，就被一雙觸感微涼的手輕輕一翻，那雙手不算大，還柔軟得很，卻毫不費力地將他翻了個身。
力氣也好大啊！
怎麽辦，逃命難度又增加了。
後背也開始被吐口水了，果然，這條魚是要把他雙麵塗抹均勻，這大概是魚的特殊進食儀式。
那條魚吐完口水，將他晾了一會兒，忽然就拖他進了海，他以為自己會嗆水，會淹死，然而他的身體居然像是十分適應海水，就連呼吸都還自如得很！
他很快意識到是嘴裏含著的那片東西起的作用，從那裏源源不斷輸送能量進入他的全身，使他在海裏渾身輕鬆。
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趴在水池邊睡著，醒來時嘴裏就發現了一枚鱗片。
原來那鱗片居然這麽好用！
對了，藍色的鱗片，看了無數遍的人魚圖片瞬間把他點醒！
就是她！
同時也是鄰居檀家那個女孩！
想到她蹲在水桶邊上吐口水的一幕，趙景同更加確定，肯定就是同一條魚！
有這種奇怪惡習的魚，大概也就這麽一條了吧？
所以其實她不是人魚，而是黃花魚精！
趙景同覺得自己推理出了不得了的東西，要不是他自己現在就身在海底，他都覺得自己是瘋了。
不過不管是什麽品種，至少他知道自己大概是不會死了。
趙景同放下心來，這條魚並非想要他的命，甚至還十分友好，給他鱗片，帶他遊水唱歌，摸他……？吐他口水……？
等等，越說怎麽覺得這種行為模式越熟悉了？
他橫下心來，大膽猜測，這條魚難不成是喜歡他？
魚類吐口水好像不是什麽壞事，相濡以沫那兩條魚，不就是互相吐口水拯救對方，還被傳為千古佳話，用以形容夫妻情深義重。
這條魚，大概是從故事裏學到了奇怪的求偶姿勢吧。
想通以後，趙景同一邊黑線，又覺得自己洞察了真相。
被一條魚看上內心還真是五味雜陳。
魚類的審美，已經扭曲到這個地步了啊。
回到自家熟悉的泳池，趙景同一動不動，被檀聽熟練地擺成趴到池邊的姿勢，然後這條魚就想扒開他嘴巴把魚鱗取出來。
趙景同被她捏住臉，倔強地堅持不配合，嫌棄地閉著嘴巴不張口：粗魯，太粗魯了。
“哎呀，真麻煩，那下次豈不是還要再浪費一片鱗！”檀聽拿不到鱗片，不由小聲抱怨道。
趙景同聽她居然在心疼鱗片：你這種態度一輩子都得不到我的，這條蠢魚。
啊對，還吐口水，那場麵他都不能回憶，現在隻想著趕快回到房間去洗澡。
檀聽拿不到鱗片，也不好強取，在水池裏待久了又怕被薑家莊園裏巡夜的保安發現，隻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真的舍不得，人魚可不常掉鱗呢，魚鱗都可以當貴重禮物贈送的。
確定魚精走了以後，趙景同這才悠悠地從水池裏爬出來。雨水嘩啦啦澆在頭上，都不能影響他現在詭異的好心情。
就像一個孩子打開房間的衣櫃發現通往魔法世界，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水池引來了魚精，也是一樣的驚奇還有一點點驚喜。
盡管口水他很不能接受，然而乍然窺見另一個世界，已經足夠讓他心潮澎湃。
而且想想如果是一條魚的口水，似乎也沒那麽不能接受了。
然而他進入走廊，居然撞見了穿著睡衣的顧夢。
“趙總，我，我迷路……”顧夢看到他一臉驚喜，帶著些笨拙和羞赧，好像在為自己居然在別人家迷路感到不好意思。
然而三天過去，一切平靜。
這幾天雖說不如前幾日的睡眠質量好，但都能順利睡著，也沒再做夢。
他把那張人魚圖扔到一邊，大概真是鬼迷心竅了，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人魚。
下午顧夢過來拜訪，和薑曉相談甚歡，到了傍晚時分，接她的司機打來電話說車子半路拋錨，偏偏外頭又嘩啦啦落起魚來，薑曉就熱情地留下她吃晚飯。
趙景同不耐煩和別人一起吃飯，他對於顧夢的目的心知肚明，這些年來懷著類似目光的人太多了。同時他也很清楚這些男男女女隻是愛慕他的財富地位，若是這些人看到他的臉，立馬就會退卻，像是遇到什麽洪水猛獸，鬼怪妖魔。
他還不至於主動露臉考驗誰的“真愛”，隻覺得沒意思。
大雨越來越大，明珠港是個偏僻海港，此時回去路途黑又遠，薑曉便留顧夢在家裏住，顧夢推拒一番就從了。
趙景同倒不至於反對，莊園這麽大，母親留一個專門過來看望她的晚輩，他從不置喙。
而且就算知道顧夢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沒有主動說出來，所有人便也隻能當做不知道。
趙景同不是過河拆橋的人，顧夢曾經對他多有幫助，現在對方對他沒好處了，也依然會是他家開門歡迎的客人。
夜晚如約而至，雨聲打窗，趙景同聽著雨聲漸漸有了睡意，手腕上一道黑色運動手環記錄著他的睡眠軌跡。
***
大雨滂沱，檀聽趁著夜色再次潛入了莊園泳池。
然而等到她把薑景引到泳池時，水底下忽然冒出一隻橙黃的觸角。
橙黃腕足上一隻大眼睛對著她眨啊眨，然後大海星出現在她麵前，“好啊，我就說叫你怎麽都沒應，大雨天還急匆匆往海底下鑽，原來又來偷偷拐帶小薑景！”
檀聽無奈糾正，“爺爺，是治療！我在幫小薑哥哥，怎麽從你嘴裏說出來我不像幹好事呢！”
海星整出的動靜不小，好在雨水嘩啦啦落在水麵，它的聲音沒那麽明顯，檀聽兩手分別按一個，把海星和薑景一起拖到了水下。
再次浮出水麵時，他們到了背著明珠女神像一側的淺海灘，這是檀聽考察好的一個隱蔽點，海底礁石眾多，海浪湍急，仰頭就是近乎90度的懸崖峭壁，很少有人在這裏駐留，尤其這樣的雨夜，這邊更是危險。
檀聽把薑景放在一處被海浪衝刷到平滑的礁石上，這塊石頭上方正好有另一顆高大的礁石探出一角，將此處遮蔽成一個小三角區，擋住一部分雨水衝刷。
把人放平到石上，檀聽伏在薑景臉邊上細細看了看，就作勢要伸手。
手伸到一半，隻覺得被人盯著，一抬眼，就見海星守在一邊，翹著兩隻腳，五隻眼睛盯著她，一副“我不說話，就看看”的圍觀群眾模樣。
檀聽壓力山大，手默默收回來。
哇，被海星這麽盯著，她還怎麽摸得下去！
而且要是發現她是用摸的，小氣的海星又要生氣了。
檀聽眼睛望著海星，腦袋僵直轉向薑景，心裏默默念著“對不住了”，硬著頭皮輕輕對著薑景的臉“tui”了兩下，幾乎都是氣聲，不見口水！
饒是如此，她還是聯想到薑景看到自己往水桶裏加料那個氣得渾身要結冰的樣子，這下可比往水裏吐口水還過分，直接就上臉了嘿！要是給小薑哥哥知道，他恐怕能直接氣到厥過去。
海星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滿臉寫得都是：你快繼續啊，還有那麽多地方沒吐到呢！好好給人家治！
檀聽心裏給自己念阿彌陀佛畫十字甩浮塵，克服著巨大的心理壓力，衝著無知無覺的男人“呸呸呸”，盡管知道自己正在做好事，但她腦子還是閃爍著兩個大字：褻瀆！
真是求求你了！快點好吧！
檀聽覺得自己現在可能比薑景自己還為他的病情著急，比他自己都盼著他快點好。
快點好趕緊拉倒，她分明是在治病救人，卻偏偏好像偷雞摸狗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樣，被逮到真是百口莫辯，輕則白眼教訓，較真的人甚至能直接給她扭送到警察局！
這是對她身心的折磨！
果然，古往今來精怪的報恩之路就沒有幾個是一帆風順的。
在海星的監督下，這一次的治療速度飛快，檀聽也是身心俱疲，連歌都沒心情唱了，稍微等薑景吸收些許，就把人匆匆送回去。
檀聽和檀勤是什麽心情暫且不論，被“治療”的人此刻才是真的懷疑人生。
趙景同自從發現不對勁後，在加強安保之餘，還為自己定製了一隻特殊手環，這隻手環除了和其他運動手環一樣可以用來監督主人運動和睡眠之外，裏頭還內置了電擊裝置。
這個小裝置可以在佩戴者行為異常，或者被人觸動時，產生電流刺激，令佩戴者清醒。
趙景同睡眠一向困難，從前即便睡著稍有些風吹草動就會醒來，這段時間睡眠情況卻反過來，好幾次他都睡沉到被王敬叫醒。
這讓他不得不警惕起來，想辦法讓自己保持清醒。
而三天平靜差點就讓他忘記存在的內置電擊功能，今晚被觸動了！
趙景同在被電擊的第一時間，大腦防禦機製瞬間緊繃，然而如他這般在外力和內因雙重抵抗的情況下，也花費了一段時間才真正清醒過來。
混沌模糊渾渾噩噩的大腦，最初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膜，慢慢慢慢才開始能分辨自己的處境。
等他完全清醒過來，耳邊已是無邊海浪的聲音，雨水就濺在身上，海風嗖嗖冷，他知道，自己現在絕不在莊園裏。
真是可怕，自己竟然就這麽神不知鬼不覺地被帶離了自己家，而且從這般輕車熟路的引領，也知道這不是第一次了。
趙景同不敢被對方發現他已經清醒，在一切未知的時候，他能掌握的唯一主動就是自己的清醒感知了。
接著，他就感到有輕輕的呼吸灑在臉上，有東西靠得近了，在看他的臉。
對呼吸的細膩感觸讓他知道自己的臉現在是暴露狀態，他心裏有些不自在，雖說他從未因為臉有過自卑，但是卻也十分討厭別人看到自己相貌時的各種反應。
時間慢慢過去，也不知是自己敏感還是事實，他覺得對方看得太久了，他幾乎都想要翻個身背過臉去。
這張臉他自己都不想細看，對方這是在看什麽啊。
終於，那股視線轉移開來，趙景同敏銳地抓住機會，眼皮掀開一點，偷偷看出去。
夜色風雨中看不清模樣，隻是她一頭長發貼在雪白皮膚上，手臂就擱在他腦袋邊上，仔細看看，這個輪廓甚至還有些熟悉。反正是個人沒錯！
然後便是“嘩”的一陣浪花翻湧，一條魚尾就那麽躍入視線中。
魚尾映著遙遠岸上的燈火，反射出一點點微光，美麗又神秘莫測。
趙景同驚得差點就要坐起來，他以強大的意誌力硬是忍住了沒動，傳說人魚可是食人的生物，要是被她發現了自己這個人類醒了，誰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麽結局。
陌生的海域，昏暗的天色，都對他很不利。
然而，緊接著他就經受了人生的第二個巨大震撼。
這條魚！這條魚！她是在對著他吐口水嗎！！！
當下對著臉呼呼那兩下他還沒意識到不對，緊接著感到身上有溫熱的液體落下，還聽到了對方清晰的“呸呸”聲，趙景同隻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是什麽仇什麽怨？
難不成真的是黃花魚成精過來報複他的？
怪不得吃魚對他的失眠有效，是因為這是魚精的親戚朋友嗎？魚精都過來報仇了，這是不是噴口水洗一洗，然後吃的意思？
他正緊繃著身體想著如何自救，就被一雙觸感微涼的手輕輕一翻，那雙手不算大，還柔軟得很，卻毫不費力地將他翻了個身。
力氣也好大啊！
怎麽辦，逃命難度又增加了。
後背也開始被吐口水了，果然，這條魚是要把他雙麵塗抹均勻，這大概是魚的特殊進食儀式。
那條魚吐完口水，將他晾了一會兒，忽然就拖他進了海，他以為自己會嗆水，會淹死，然而他的身體居然像是十分適應海水，就連呼吸都還自如得很！
他很快意識到是嘴裏含著的那片東西起的作用，從那裏源源不斷輸送能量進入他的全身，使他在海裏渾身輕鬆。
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趴在水池邊睡著，醒來時嘴裏就發現了一枚鱗片。
原來那鱗片居然這麽好用！
對了，藍色的鱗片，看了無數遍的人魚圖片瞬間把他點醒！
就是她！
同時也是鄰居檀家那個女孩！
想到她蹲在水桶邊上吐口水的一幕，趙景同更加確定，肯定就是同一條魚！
有這種奇怪惡習的魚，大概也就這麽一條了吧？
所以其實她不是人魚，而是黃花魚精！
趙景同覺得自己推理出了不得了的東西，要不是他自己現在就身在海底，他都覺得自己是瘋了。
不過不管是什麽品種，至少他知道自己大概是不會死了。
趙景同放下心來，這條魚並非想要他的命，甚至還十分友好，給他鱗片，帶他遊水唱歌，摸他……？吐他口水……？
等等，越說怎麽覺得這種行為模式越熟悉了？
他橫下心來，大膽猜測，這條魚難不成是喜歡他？
魚類吐口水好像不是什麽壞事，相濡以沫那兩條魚，不就是互相吐口水拯救對方，還被傳為千古佳話，用以形容夫妻情深義重。
這條魚，大概是從故事裏學到了奇怪的求偶姿勢吧。
想通以後，趙景同一邊黑線，又覺得自己洞察了真相。
被一條魚看上內心還真是五味雜陳。
魚類的審美，已經扭曲到這個地步了啊。
回到自家熟悉的泳池，趙景同一動不動，被檀聽熟練地擺成趴到池邊的姿勢，然後這條魚就想扒開他嘴巴把魚鱗取出來。
趙景同被她捏住臉，倔強地堅持不配合，嫌棄地閉著嘴巴不張口：粗魯，太粗魯了。
“哎呀，真麻煩，那下次豈不是還要再浪費一片鱗！”檀聽拿不到鱗片，不由小聲抱怨道。
趙景同聽她居然在心疼鱗片：你這種態度一輩子都得不到我的，這條蠢魚。
啊對，還吐口水，那場麵他都不能回憶，現在隻想著趕快回到房間去洗澡。
檀聽拿不到鱗片，也不好強取，在水池裏待久了又怕被薑家莊園裏巡夜的保安發現，隻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真的舍不得，人魚可不常掉鱗呢，魚鱗都可以當貴重禮物贈送的。
確定魚精走了以後，趙景同這才悠悠地從水池裏爬出來。雨水嘩啦啦澆在頭上，都不能影響他現在詭異的好心情。
就像一個孩子打開房間的衣櫃發現通往魔法世界，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水池引來了魚精，也是一樣的驚奇還有一點點驚喜。
盡管口水他很不能接受，然而乍然窺見另一個世界，已經足夠讓他心潮澎湃。
而且想想如果是一條魚的口水，似乎也沒那麽不能接受了。
然而他進入走廊，居然撞見了穿著睡衣的顧夢。
“趙總，我，我迷路……”顧夢看到他一臉驚喜，帶著些笨拙和羞赧，好像在為自己居然在別人家迷路感到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