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旗亭也看完了沈畫簾的寫作總結:「所以另一個經典的通俗類小說模式是什麽?」


    沈畫簾沉默了一會,慢悠悠道:「是敘述性詭計。」


    徐旗亭:「……」


    難怪對方不肯在後記裏提這個模式,很顯然,連他這種對古代文學一知半解的人都清楚,敘述性詭計跟瑪麗蘇小說的兼容性不是那麽高……


    沈畫簾暫停創作,隨意看了眼徐旗亭的光腦屏幕——對方目前選擇的是公放模式——然後在個人信息那一欄上,看到了熟悉的暱稱「白大褂」。


    ——第六感告訴她, 「一切順利的白小褂」之於「白大褂」, 就像「撲街的素丸子」之於「蓮花丸子」一樣。


    沈畫簾回想了一下, 忽然意識到最近徐旗亭的行為模式的變化,跟自己小說裏提到的某些有著奇特的聯繫。


    她感覺自己似乎發現了點什麽。


    「徐先生。」


    徐旗亭看沈畫簾鄭重其事,心中居然劃過一絲緊張,溫聲問道:「怎麽了?」


    沈畫簾一本正經:「當初在學習寫作的時候,老師曾提過很多中開頭的模式,可以引用名人名言,舉出具體事例……但我最喜歡用的,其實是開門見山。」


    「所以你能對我開放你的仿生投影或者仿生機器人的授權嗎?」


    「……」


    ——仿生機器人擁有與人類一般無二,甚至更加美麗的外表,但按照星際時代的法律,在製作過程中,不允許採用真人形象,除非獲得過當事人的授權。


    兩人說話的時候,瀰漫星雲的幻影在液晶牆壁上緩緩流過,如霧如絮,流過穹頂,然後一直流到他們的眼睛裏。


    「為什麽要求我的授權?」


    徐旗亭的聲音有些低,像是穿透了無數厚重的帷幕,才終於姍姍傳來。


    ——那是數千年的時光所織成的帷幕。


    在閉上眼睛之前,她未曾想過,還能有如此巧合且不可思議的相遇。


    沈畫簾沒有說話,但眼裏的星光卻在輕盈地跳躍。


    徐旗亭緩緩道:「聯邦不允許仿生機器人擁有真正人類的性格,因為那些機器人完全是為了滿足戀愛需求製作出來的,相對於真正的人類來說,顯得太過『乖巧』,所以必須存在某些區別於活人的特徵。」他看著她,問得很認真,「但是機器人的優點,人類也能夠有。」


    「所以要多乖巧才可以?」


    來自銀河深處的光線,照在那身修長挺拔的風衣上。


    沈畫簾忽然有點不太想做人了。


    「一點點乖巧就可以,不乖巧也沒什麽問題。」


    曾經凝固的時光再度流淌,漸行漸急,奔過山川,奔向遠方,經過城鎮,又經過原野。


    記得岸邊的花香,卻沒有停留於淺泊。


    有時會遇見別的支流,彼此吸引,彼此呼喚,義無反顧地匯聚在一起,相伴度過很長的路程,奔湧出另一種旋律與節奏,也許靜水無波,也許波瀾壯闊……直到最終匯入大海,又或者在某天再度分開。


    出發之前,河流無法預測到自己的終點,但每一段旅程,都能擁有獨特而鮮明的色彩。


    第一百三十二章 番外


    徐旗亭靠在生態椅上, 狀似專注,他雖然還在傾聽著會議的內容,卻已然有些心不在焉。


    在星際一千年時, 人類曾經打造過一個ai文明, 用來探尋宇宙的奧秘。


    在強大的學習與計算能力的幫助下, ai文明飛速發展, 一度將自己的造物主遠遠甩在了身後,結果卻因為「所有文明最後的終局都是毀滅」,而幹脆利落地選擇了自我終結。


    當時的人類對結果感到驚訝, 但徐旗亭在讀到這一段歷史時, 卻奇妙地有些理解。


    ——他那時還不知道, 自己所感受到的情緒, 叫做空虛無聊。


    *


    星際聯邦開始對所有人類進行檢測——他們發現一種名為mmr的疾病,已經不知不覺中, 席捲了整個星際。


    人類的情緒變得極端淡漠, 對世界的好奇心低得令人髮指。


    db星研究所內, 徐旗亭忽然收到了一條優先級相當高的通訊請求——他現在是被重點觀察的人類樣本之一,據說這是因為他的祖先, 也就是db星的發現者,是個相當有趣的人。


    這種有趣的潛力,直到現在,也依舊潛藏在徐旗亭的基因深處。


    雖然徐旗亭本人不覺得他還有發展的空間,奈何聯邦那邊存在不同的想法。


    「檢測到db星上有人類的[嗶——]型波動超過閾值。」


    ——通訊裏提到的波動是一種對好奇心的測量標準。


    雖然ai的計算是不會錯的, 但徐旗亭還是難得遲疑了一下:「是我?」


    「是你……」


    徐旗亭怔住。


    「研究所裏的冷凍倉。」


    *


    徐旗亭用自己的權限將檢測結果調出來,最後確認了,所有星際人對世界的好奇與熱愛,居然輸給了一個沉眠兩千多年的冷凍倉。


    這個冷凍倉是藍星時代的遺留, 理論上已經無法被喚醒,但經過各星係研所人員的支援以及醫療ai的加班加點,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安全的復甦方案。


    藍星是人類最初的起源,是所有文明共同的故鄉。


    「通報:安全條件滿足,開始嚐試喚醒。」


    *


    冷凍倉中的人類名叫沈畫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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