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禾一愣,張大了嘴,驚恐呆滯的望著江疾,約莫一彈指的功夫,又哭了起來。


    這小子倒是不吝,竟促狹到不容小姑娘家哭鬧,隻見江疾又要開口,江子羿大步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衣袖,將他揪到一旁,「你給我閉嘴!」說著就蹲下身子去安撫伊禾。


    江疾自知大難臨頭,伸手按住欲上前解釋的吳憂的肩膀,對她使了記眼色,低聲道:「不必擔心。」了不得就是打他十杖,有何可怕?


    江子羿聞聲回頭,狠狠剜了他一眼,江疾讀懂了他的嘴型,在說「老子待會兒再收拾你。」遂推到一側,低頭不語。


    「伊禾,江疾方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不必害怕,我會還你公道。」江子羿溫聲安撫著,伸出手替她拭去眼淚,他靜靜望向伊禾,想起伊束曾說,伊禾與她年幼時相像,又說她曾被兄長欺負,便在腦中遐想,伊束小時候是否也會這般崩潰大哭,惹人憐愛。


    伊禾聽江子羿如此低聲下氣,自覺尋到結實的靠山,便不再放肆,漸漸收斂了眼淚,埋著頭怯生生的抬眼瞧了一眼江疾,很是害怕的模樣。


    江子羿見狀,又對她道:「乖乖,回去找姑姑吧,江疾有我替你收拾。」說著,他就將伊禾從地上拉扶起,自己也跟著起身,將她護在身旁,撇了江疾一眼,仍是不知悔改的模樣,隻負手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過來道歉!」


    江疾聞言,提步走近伊禾,伊禾身子輕顫,被江子羿察覺,遂用手輕拍她的肩膀,安撫她。江疾忍不住輕嗤一聲,心不甘情不願的躬身作揖,道:「江疾言語多有冒犯,望伊禾姑娘恕罪。」


    伊禾並不做聲,隻是抬頭望了望江子羿,隻見他輕笑著說:「你可以不恕他的罪過。」


    吳憂不忍江疾為他委屈,聞言,鼓足了勇氣行至江子羿身前,猛地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倒把江子羿嚇了一跳,隻問:「小姑娘也有話說?」


    「公子容稟,今日之事皆因吳憂而起,若要道歉,也該吳憂對伊禾姐姐道歉。」吳憂話到此處,伊禾心中湧起一陣不安,她被江疾盯得發慌,隻見江疾將身子躬得更低了,擲地有聲的詢問:「姑娘到底恕不恕江疾的罪?」帶著威脅之意。


    江子羿自然能察覺出事出有因,但江疾到底往後是要做一國之相的人,遇事如此失格乃是大忌,一定要改,再者伊禾到底年紀小,又是伊束的親侄女,縱然忍讓她幾分,也沒什麽。


    周遭安靜下來,伊禾並不鬆口,江子羿仍然的盯著江疾,並不理會吳憂的話,隻道:「江疾隨我去高泉宮。」又對吳憂道:「起吧。」


    吳憂隻得起身,眼中立時蓄起一池秋水。


    眾人行至高泉宮,伊束正在殿中查閱典籍,見江子羿牽著伊禾,驚得直呼其名:「子羿!」話一出口,便覺不妥。


    江子羿並未行禮,而是放下了伊禾的手,將吳憂遣到別處,隻聽他道:「進來。」江疾便從殿外進門,道:「見過太後。」


    「這是?」伊束被鬧得雲裏霧裏,便忘了叫江疾起身,見他麵無表情,她無法推測這三人間發生過什麽。


    「江疾方才冒犯了伊禾小姐,前來請求太後諒解。」江疾上前說明了方才之事,獨獨隱瞞了伊禾欺負吳憂那一節,他雖低著頭,卻能感受到伊束的眼神正在慢慢變化,隻是礙於情麵,不好發作。


    直到這時,伊禾才又流下兩行情淚,見姑姑向自己招手,巴巴的撲進她懷裏。


    伊束對此大為光火,先是招呼江子羿在一旁落座,又拍拍伊禾的背以示安撫,這才應江疾的話:「小內侯出身高貴,乃宗室嫡係,自然有盛氣淩人的資格,可生而為人,都是第一回,又何必將出身看得太要緊呢?」


    她知曉江子羿對此事的態度,自然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於是這樣戳江疾的肺管子。


    江疾咬緊了牙,道:「太後此話不錯,江疾一介武夫,不懂這個道理,望太後海涵。」


    「項家姑娘信佛,想必這一年多來你也讀了不少的佛經,難道竟未看過佛祖割肉餵鷹的故事?」伊束並不理會他那口服心不服的話,隻是一味逼問他。


    這《六度經集》中佛祖割肉餵鷹的故事,也是項琪入宮時講給伊束聽的,傳說佛祖在菩提樹下修行,瞧見一雄鷹捕食鴿子,佛祖心中不忍,將鴿子護在懷裏,從手臂上割了一小塊肉餵鷹,鷹卻說:「如此一點肉,隻怕不與鴿子對等罷?」


    佛祖遂將鴿子與肉放在天平兩端,果然,肉不如鴿,佛祖見狀,又割一塊,份量仍然不夠,如此重複幾回,直至佛祖跳上天平,兩端方才平等。


    佛祖是一條命,鴿子也是一條,不分高低貴賤,更何況前人也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你江疾又憑什麽,要用出身這樣飄渺無狀的東西,折辱於人?


    江疾聞言,低低應聲:「讀過。」


    伊束越說,江疾態度越是強硬,大是不卑不亢的意思,卻讓她更加火大,最終隻能遞個眼神給江子羿,見他點點了頭,表示請便,才又開了口:「若你真要分個高低尊卑,本後便給你分清楚。本後是皇帝的嫡母,中北的太後,伊禾是我嫡親的侄女,而你,是皇帝的堂兄,如此算來,你與她又有幾分區別?」


    伊束有意模糊父係宗族的概念,如此算來,雖然略有牽強,卻也不是不可。江子羿坐在一旁,強忍著不笑,江疾卻是冷哼一聲,應和道,是,「太後妙口生花,難怪能令滿朝文武服帖,江疾甘拜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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