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君與他年紀相仿,私交甚篤,於是特意將自己的小女兒與最疼愛的侄子送去他門下聽課,以表重用之意。


    項儀是列國有名的縱橫家,眼下東齊想要稱霸,是斷斷不能放他遠走的,而齊君要他出使中北,並非真是為了邦交,而是為打開一個缺口,順帶著摸清中北內政,至多三五年,就會派人將他又接回鄴城。


    若伊束能得項儀青眼,旁的不能保證,但讓她不再被江昭打壓還是綽綽有餘的。


    此事放在往常,伊束是想也不敢想的,項儀畢竟是外臣,過多籠絡了他隻怕庭前臣工會上書聒噪,所以那幾日,她一想到此事就頭疼不已,沒知覺的就消沉下來。


    卻不料江子羿給她這樣的暗示,讓她的心一下子就鬆快下來,連笑意都無意間盈滿酒窩,甜如蜜糖。


    「是怎樣的機會呢?」伊束不明其中緣由,於是又歪著頭問了一句。


    江子羿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隻道這個姑娘還是在犯傻呢,「不知你會不會玩牌?」


    「自然是會了。」伊束想著,不明就裏,久居深宮,又與一眾男子弄權,朝中大臣人人自危,生怕站錯了隊,於是攪的她連個牌搭子都找不到,真叫人閑得發慌。


    「聽聞東齊人也好打牌,等項夫人到了,你倆若是投緣,盡管召她進宮陪你玩牌便是。」江子羿說著,從地上起身,又把伊束從地上扶起,這便提步走了。


    伊束反應過來,這是要她通過後宅拉攏項家,並且是江昭無法涉足的,隻道江子羿是真心為她,要她活的更加自在,竟忍不住上前從身後抱住他,輕聲道:「子羿,謝謝你。」


    江子羿心頭一動,隻覺伊束這一抱,緊緊的將他的下半輩子環在了這方寸之間,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免寬慰幾分,回過身,俯下頭與她對視,道:「我隻願你好。」


    他的身份特殊,不能太過偏袒任何一人,許多時候朝臣上折,怒斥伊束的過錯,他都不動聲色的壓了下去,隻怕她看得太多會打擊她的信心,會讓她壓力倍增。


    但如此一來,朝中不滿的聲音,便都朝他去了,那時他想,不過區區幾年,總還是扛得住的;可當他去了山海關,第一次要為她的過錯彌補,當江疾的利劍刺向他的胸膛,仍然令他心驚不已。


    在江岐去世之後,他再次有了這樣深重的無力感。


    伊束靜靜注視著他,竟不知不覺流下淚來,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一頭紮進他的懷中,二人緊緊抱在一起。


    良久,才聽他道:「我要回去了。」


    伊束依依不捨的與他告別,分明第二日就能見到,可她心裏,總是捨不得。


    漸漸的,她的眼前蒙上一層水霧,待回過神來,她已坐在望夷宮的高台之上,與江昭並肩。


    殿中燭火跳躍,一片金碧輝煌,赴宴眾人分為兩行,坐於大殿左右兩旁,江子羿的座位是下首右側第一位,正對伊束。


    安排完項儀一家落座,其餘赴宴大臣各自坐下,今夜的主理人是江昭,他最是想拉攏項儀。


    江子羿抬頭望向伊束,隻見她正仰著頭,吸著鼻子,想來是想到一些往事吧。他如是想著,眼神又溫柔幾分。


    伊束將眼淚倒了回去,整理好表情後,還未來得及瞧江子羿一眼,就將眼光落到項儀一家身上,由近及遠的打量,隻見項夫人與女兒落座,正說著悄悄話,項儀在一旁瞧著,盈著滿眼愛意,叫她也想起自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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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子情分


    江昭在上首望定殿中, 見眾人皆落座,又琢磨半晌,這才脆生生開了口:「齊使遠道而來,一路辛苦, 寡人特在望夷宮設此晚宴, 為大人接風洗塵。」話音甫落, 遙敬項儀一杯。


    此舉太過官方,又不卑不亢, 連一眾平日裏詬病江昭年幼,無法主理政務的大臣都覺得, 相比去年, 這個孩子可是進步了太多。


    項儀見狀,連忙起身笑道:「外臣承蒙聖上厚愛,感激不盡。」語畢, 舉杯一飲而盡。


    待這二人一來一往, 行完禮節, 眾人也才隨之舉杯飲酒。


    江子羿坐在一旁, 見江昭一杯酒水下肚,麵色竟然毫無變化,遂輕笑一聲, 不由得懷疑,他飲的是酒還是茶水?


    伊束見狀,哪裏知道他的心思, 隻是循著他的目光望向江昭,二人目光一對,江昭眼中滿是疑惑,但他並不急於解開謎題, 而是對席間眾人道:「既是為項儀大人接風洗塵,那這晚宴的主角便是他,大家不必拘禮。」


    聽到此話,眾人這才鬆快一些,交頭接耳的說起話來,江子羿側頭與項儀交談,二人你來我往,談笑風生,好不快活。


    伊束見殿中熱鬧起來,正想與江昭說話,便想起來前些日子江靜嫻進宮給她請安時說的話。


    那時她問:「為何昭兒總是不明白本後對他的心?」


    入宮以來,她確實不明,她對江昭掏心掏肺,處處為他著想,替他壓製著上將軍府的擁躉,可江昭每每看她,卻像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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