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江疾這其一,江子羿的心好似落到實處,眼中忍不住浮起一陣暖人的笑意,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還有呢?」


    「其二,中北國力,伊尹也在奏疏中寫明,隻稍強於九黎,大致與大梁,中山齊平,不可謂躋身三強之列,若倉促南下,必遭列國聯手困於雲浮城內。假設中北以一敵二能勝,若敵三?敵五呢?」


    江疾接連反問,皆因他曾記得先帝登基,中北一朝推行文治,引列國忌憚,合五國大軍來犯,兵陳山海關外,若非江子羿以身犯險遊說列國,加以割地破壞列國利益鏈條,恐怕中北早就沒了。


    如今有此強國之計,若不謹慎以待,重蹈覆轍也不是全無可能。


    聽到此處,江子羿下意識皺了皺眉,以他對中北的深入了解,自然掂的出這話中沉甸甸的份量,江疾條理清晰,直切要害,隻三言兩語就將王嘉此計的缺陷剖析出來,雖然顯得片麵,可卻從兩個方麵反駁了此計的可行性。


    江疾尚未十五,天分極好,今日之見解不過受限與年齡與眼見,江子羿相信,假以時日,他定能勝任治國大任。


    「公叔,江疾說得可對?」


    江子羿粲然一笑,誇讚道:「半分不錯。」話音未落,就聽門外內侍高聲唱到:「太後駕到!」江疾應聲起身,隻見伊束已入殿中。


    伊束經過這幾日的深思熟慮,自認為對此事還是有些見地的,可在方才,她將將行至長安宮外,就聽到江疾侃侃而談,心中沒由來的就有些膽怯,她很知道,她是渴望得到江子羿認可的。


    江子羿看著趴在書案上熟睡的江昭,在他手邊是兩遝約莫五六寸高的奏疏,讓他不由得嘆一句這孩子真是命苦,小小年紀就整日陷於政事之中,半分可供自己調配的時間也沒有,隻能忙裏偷閑的休息片刻。


    「見過太後。」江疾提步至伊束跟前行禮,聽伊束抬手道了句起後,就回身對江子羿道:「公叔,孩兒告退。」而後向後退行三步,才轉身離去。


    伊束見他退去,沒由來的就有幾分不悅,隻覺他防備自己,竟到了一句話也不肯多說的地步,不禁腹誹道,好一個天資聰穎的小內侯,我倒要看看,你能避著我到幾時。


    伊束對江疾並無惡意,隻是她不知道,不知何時起,她已把江疾當做值得尊重的對手。


    江子羿未等伊束髮作,就起身將她引進側殿坐下,而後才問:「太後此來,所為何事?」他有些想不明白,不過是話趕話說完了,江疾退去用膳,怎麽就值得她板著一張臉。


    伊束見他似乎察覺了自己的情緒,坐下後撇了撇嘴,索性將話說開,「江疾見了本後轉頭就走,可是對本後有何不滿?」她原本想先揶揄一句,想了想,還是作罷。


    「他敢!」江子羿朗聲笑到:「太後多慮!」方才江疾還未說出他的其三,見伊束來就匆忙退去,隻怕是他也不知道這第三是什麽,生怕丟人,所以退了罷。


    江子羿如是想著,又解釋道:「不過是到時辰用膳了。」


    伊束雖不信這一套說辭,卻是不做糾纏了,轉而將自己的手書拿出來,遞到江子羿眼前,問道:「公子可否替我看看?」


    「這是什麽?」


    「國舅獻計,聽聞公子讓伊尹上書,我也想試試。」伊束說話時小心翼翼,稱王嘉為國舅,又叫哥哥本名,倒讓江子羿心中微顫,自伊束進宮後,他眼見著這個活潑靈動,隨心而動的少女逐漸變得謹言慎行,循規蹈矩,竟對她生出幾分心疼。


    江子羿與她四目相對,愣住片刻才雙手接過她的手書,翻閱半晌,沒頭沒腦的對她道了一句:「伊尹也是國舅。」這算是認可與她是家人。


    伊束聽罷,不禁發出一陣克製的輕笑,而後伏在案上,一雙小鹿眼含著滿心歡喜,目不轉睛的盯著專心閱讀的江子羿,直至他口幹舌燥,霞飛兩頰,蔓延到耳朵根。


    「倒是有些見地。」江子羿被她瞧得心亂如麻,隻能借著誇獎她來轉移話題,卻不知他這欲蓋彌彰的模樣,倒是更好笑了。


    伊束才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他!隻等著殿中靜的隻剩下二人的心跳時,才又聽得伊束開口問:「何處有見地?」


    江子羿將手書放回案上,指著上麵最後一段道:「這裏,中北內治難事諸多,其一科舉製未見成效,其二人口尚少,不足以擴充新軍,其三鹽鐵糧不足以供給軍資,其四......」處處想到軍資,難怪那麽愛吃。


    江子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而後才發覺,她手書中的內容十之八九都與江疾相似,不由得嘆道,原來他倆政見相同,都認為此計應當徐徐圖之,不能期盼一朝一夕之間建此大業,可他們二人,又都止步於此,拿不出任何中北如今的攻守方略。


    想到此處,他終於冷靜下來,可一想到伊束方才目光灼灼的模樣,就忍不住心頭狂跳,像要破胸而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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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有心事


    江子羿見她仍然盯著自己, 就又轉移話題一般的對她說到:「太後與江疾想的別無二致,若依太後的意思,此事應當交於誰做?」此話並非全為打岔,他是想趁著這樣的氛圍探聽伊束的想法, 畢竟伊束常不按套路出牌, 他需要時間琢磨應對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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