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那些是什麽人?」她問自己的丈夫。


    「什麽人?」青年冷笑著反問,「自是能叫我飛黃騰達的人,我在你身邊,辛苦忍受你這麽些年,為的,便是學會你的本事,好能博一個富貴前程,你還真以為我喜歡你麽?」


    「那你已經學會了,何不索性殺了我?」墨氏女問,這樣做,至少她到死都能心安。


    十年相愛,自忖沒有對不住他的地方,圖窮匕見之前,又何苦定要將那最後一層麵目揭去!


    皮肉之下,鮮血淋漓。


    青年不再理地上的妻子,煩躁的踱來踱去,他比誰都了解墨氏女有多厲害,滅口的想法,不是沒有過,但那位大人指明了要活口,使他不敢輕舉妄動。


    接應的人被困在陣法裏走不出來,青年滿心惶恐,是他給出了錯誤的通路,現在出了岔子,該怎麽辦才好?


    本來沉默的妻子突然開口,慘然道:「我明白了,我早該明白的。」


    為什麽之前他總鼓勵自己出去,後來又情願自己安靜呆在家裏——想必是在竊取自己的成果,隻是那些東西過於精深,旁人難以理解,不得不讓自己來解讀。


    他說在做生意,自己便毫不懷疑的信了。


    愚蠢至此!


    「我真的不能……?」墨氏女問,她對當年的大夫也起了懷疑。


    青年沒有說話,眼中露出冷冷的譏誚。


    「……我不理解。」墨氏女眼中露出絕望的恨意,死死盯著丈夫。


    青年蹲下身,看著妻子臉上的神情,忽然露出極夢幻的笑意:「你也會絕望,你終於感到絕望!」


    「就是現在這個表情。」青年放聲大笑,「能看你落到今日這般地步,我也算沒有遺憾了。」


    笑著笑著,青年流下了眼淚。


    「你知道麽,昔日,村裏有頑童拿了你做的飛鳥去外麵玩耍,立時被驚為神作,無數人,就像發現蜜糖的螞蟻,通通趕往這裏,那些強盜,都是被你引來的。」青年湊在墨氏女耳邊,語氣溫柔起來,「村子裏的人,一年四季,蔬果衣料,做機關的木材,何時未曾與你奉上,可你分明擁有輕鬆的擊退那些人的能力,卻始終漠不關心!」


    「我給你想了一萬個藉口,卻怎麽都說服不了自己——你根本沒有心,父老鄉親,明明也和你認識了那麽久,可你在乎過誰?活生生的人,和那些木頭,在你眼中怕是沒有區別吧?」


    墨氏女震驚:「你便是因為這個?」澀聲道,「你為何從不與我說,如果真的做錯了,我可以改……」


    青年怒極:「那有什麽用,死去的人已經回不來了!」


    墨氏女看著丈夫,良久大笑:「其實你根本是個懦夫吧?不能朝真正動手的人報復,所以隻能針對我……」


    她又挨了一擊耳光,墨氏女倒在地上,回眸一笑,雪白的肌膚在鮮血的映襯下,竟顯得格外嫵媚:「相公。」


    「你既然想要榮華富貴,可就不好讓外麵的人這麽死了。」


    這個道理青年自然明白,可就算他竭盡全力也阻止不了陣法的運行。他看著妻子,既然不願魚死網破,就隻能稍微妥協,咬牙問:「難道你竟願意合作?」


    墨氏女慢慢坐起來,攏好鬢邊的髮絲,柔聲道:「你的願望,我何曾拒絕過?」


    青年與她對峙良久,終於軟下口氣,道:「若你此次助我,以後,我還像之前那樣待你。」溫柔笑道,「攝政王親口許了我四品的官位,你從此便可做官家夫人了。」


    墨氏女柔柔的笑了,伸出手,婉聲道:「那相公先扶妾起來。」


    「是為夫不好,怎能叫娘子坐在地上?」青年笑嘻嘻的,伸手攙住妻子,「你……」


    「啊!」


    話未說完,青年慘叫。


    一枚髮簪插在他手上,青年整條胳膊迅速浮腫,隨即蔓延到全身,墨氏女冷冷的看著原本俊朗的夫君,逐漸變得麵目全非。


    他死了。


    「你最後要不回心轉意,我倒真想饒了你。」墨氏女輕聲自語。


    外麵火光愈烈,震動越來越近。


    新出爐的寡婦扶著床沿站起來,這死鬼迷藥下的很重,她每一步都走的萬分艱難,跌跌撞撞終於摸到西邊的牆壁上。


    她用自己的身體狠狠撞上牆壁,本來平整的牆麵頓時浮現出圓形的凸起,墨氏女安靜站了片刻,雙手全力按下!


    陣法從中心開始爆裂,伴隨震耳的轟鳴聲,無數火星飛到空中,再流星般墜落,如同一場繁華到了極致的火樹銀花。


    香菸裊裊。


    「這邊是當年故事的全貌了?」顧惜朝問。


    曾夫人端莊的坐在顧惜朝對麵,點頭,笑容甚為嫵媚:「不過故事到底也隻是故事,究竟有幾分真假,又有誰知道呢?」


    顧惜朝走到窗前,有桃花瓣悠悠飄落下來,落在他掌心——連這些都隻是幻象麽?


    「妾現在才知道,原來公子竟是不願看他們死的。」曾夫人在背後輕嘆。


    如此糾結複雜的感情,與其深陷其中,何不一刀兩斷?這在裏,隻要旁觀就好,可不用你自己動手啊。


    顧惜朝慢慢握緊拳頭——他的確不願看著那兩個人送死。


    「除了死人,便沒有其他法子了?」顧惜朝冷冷道,「既然是陣法,便終有破解之道。」


    曾夫人揚眉,笑容格外艷麗:「憑公子的資質,再學上十年,或許真能做到。再者,若公子立時突破先天之境,此地便也無法困住你了。」她並未告訴顧惜朝,白元秋和徐小彥本是被分開投放到這個空間的某處的,然而天衣教主何曾願意做人俎上魚肉,早早打破壁壘,大搖大擺的穿過陣法,自去尋隊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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