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眼很好看,溫柔得如夏日溪邊的潺潺細流,眉峰自然蹙起,鐫刻出一點寡欲的味道。鼻梁高挺,唇瓣也是自帶純天然的性感。


    不可否認,顧嚴長在了喬鹿的審美基準上。


    他的視線同樣落了過來,和喬鹿四目相對,但是表情無異,眉峰蹙緊的弧度似乎比剛才還大了些。


    兩人對視的這幾秒時間,仿若過了世紀之久。


    馮導見喬鹿定神注視了許久,忽然笑了聲:“喬鹿同學真的不再考慮下嗎?”


    他在想,沒有女人能抵擋顧嚴在顏值上麵的誘惑。


    可惜,喬鹿一想到這張鬱鬱寡歡到驚豔咋舌的臉說不定要扮演她心中最淳樸善良的阿達,她便沒了所有欣賞的興趣。


    喬鹿直言:“不考慮了,這戲我不試。”


    馮肅寧的臉色忽地暗淡,堂皇又無奈,竟然真有女生親眼看了顧嚴後還會無動於衷的。


    他試圖再勸道:“是試鏡內容的原因嗎?如果是因為這個,正式拍攝時我們可以用替身。”


    女三號的那大段內容幾乎都是情感戲,喬鹿通讀下來,對這個角色是個什麽樣兒的身份心裏已然有數。


    難道要場場讓替身演?


    喬鹿正打算表達自己的想法,餘光瞥見那個男人走了過來,她嘴巴微張,目光不自主地隨著他走動的方向一路緊跟。


    顧嚴從她背後經過,好似停了半秒,他周身的低氣壓會隨時打破周圍人的氣氛,喬鹿感覺後頸很燙,好像有什麽低頻的厭氣裹挾在身後。


    他在自己的化妝台前坐下,從紙袋裏拿出咖啡,將袋子疊好放置一邊。


    彎下腰,勾起另一隻靠在桌角邊的塑料袋。


    他舉手投足間都是安靜溫柔的模樣。


    顧嚴拿了本書出來,名字赫然在目——《渡河》。


    這書是新買來的,他拆開塑封,翻到扉頁,身體往後一靠,無視喬鹿和馮肅寧的交談,儼然像個局外人。


    網上不是傳言,《渡河》真的是由顧嚴來演。


    喬鹿看著他翻書的動作隻覺紮眼,他雖然長得好看,但身上根本沒有山裏少年淳樸陽光的一點影子,連頭皮屑大小的都沒有。


    旁邊,馮肅寧還在喋喋不休地跟她保證這那,再講下去,這電影幹脆直接摳她臉合成給替身就好了。


    喬鹿越是不說話,馮肅寧越是幹著急,一個名品導演對角色的執念真的不容小覷。


    而喬鹿的心思都在顧嚴確定要演《渡河》的事情上。


    不知過了多久,那位局外人捏著書頁的手指一頓,像是感知到後麵有異光在看。


    他的指節修長幹淨,被鏡光反射得尤為白皙,喬鹿視線移至那兒,聽見他柔緩地說:“不過是長相適合,戲還沒試,要求倒是不少。”


    他的聲音溫實而有磁性,語調不快不慢,不聽內容,會有種沉浸其中的恍然如隔世的錯覺。


    但在喬鹿聽來,隻剩下漫不經心的嘲諷。


    顧嚴重新翻了一頁,驀地有道黑影落下,文字昏暗得有些辨不太清。


    他抬頭,深沉的眸光流轉到了喬鹿的眼底,女人俯視著看他,顧嚴捕捉到了她飽滿的天庭和獨特的美人尖。


    如馮肅寧所說,這個女孩兒的確很美,是美在骨相裏的那種美人,而她清俊的五官,讓她的美中帶了點刺,不經意間能挑起顧嚴身體裏的某根已經腐爛了的神經。


    “你連長相都不合適,不如別演了。”喬鹿輕蔑地掃了眼他手裏的書,意有所指。


    四周沒人說話,這個現場,除了馮導以外,沒人有資格和顧嚴這麽講話。


    在他們眼裏,喬鹿不過是個受馮導青睞的新人女演員,其他什麽都不是。


    顧嚴對網上的輿論略有耳聞,清楚地知道她在說哪件事。


    他不動聲色地合上書,手撐著書殼站了起來。


    俯視的視角發生了轉變,顧嚴低下頭,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空氣逐漸稀薄,他如墨般漆黑的瞳仁逡巡過她的臉,將喬鹿頰邊的慍色一分一毫地收入眼底。


    喬鹿沒有避開,隨著距離的壓迫,顧嚴停在了一拳之間的位置,兩人對視了幾秒,他眼裏突然爍閃過一絲異樣,但很快恢複如初時的溫冷。


    “試了這場戲,再跟我說合不合適。”


    潛台詞是喬鹿現在還沒立場說出讓他辭演的話。


    對麵的經紀人肖紅看著這邊劍拔弩張,背上已經冒起了冷汗,心道:顧嚴什麽時候對女演員這麽有耐心了。


    顧嚴在表演上自我要求很高,從不管對手演技如何,是好是壞他本人能演繹到極致便好。


    像眼下這種對方不想演的情況,幾乎聞所未聞。顧嚴理應連一個眼色都不該給她,因為她連最起碼對演戲的尊重都沒有。


    更何況什麽時候竟然輪得到一個新人女演員來回絕他們老板的戲了?


    馮肅寧見兩人氣場不對付,打著哈哈過來把他倆拉遠了一點:“你們有什麽誤會啊待會兒再說。”


    他之前已經把所有誠意都剖開獻出來說給喬鹿聽了,現在隻能看著她眼色道:“喬鹿同學,你都專門過來了,也不能白跑一趟,就當是給我這個快過半百的長輩一個麵子,我們就試前麵半場。”


    前半場是沒有親熱戲的,馮肅寧想看下效果,如果真的不合適他也好死了這條心,畢竟最煎熬的莫過於得不到所以會時不時的惦記,這很鬧心。


    他試探地問:“可以嗎?”


    一個國際大導演在大庭廣眾之下放低身段來跟她商量這那,且不顧及麵子地一再退讓,如果喬鹿再不答應,鹿豔萍一定會說她不懂禮數。


    另外還有一點。


    喬鹿眼尾勾了道淺棕色眼線,輕抬起,顧嚴手插著褲袋沒再看她,焦點不知越過她的發頂落到了何處。


    喬鹿目光輕蔑,抿了抿唇。


    試完這場戲,她喬鹿便可以按照這位影帝說的原話,指著他鼻子不屑道:你就是不配!


    冷氣吹動了顧嚴前額的發絲,黏在長睫上,他眨眼的頃刻回過神,低垂的眸光與喬鹿意外地撞在了一起。


    她麵色平靜,挑起了唇角:“可以。”


    那張冷豔的臉蛋兒倏地有了些微攻擊性,敵人仿佛就是站在對麵的他。


    第5章 試鏡


    試鏡的這場戲是男主江野和女三妍橙初次見麵的戲。


    在整部劇本裏,妍橙是個舊社會的老牌花魁,那些糟粕沒落以後,她為謀生路,假借開茶館的名頭,繼續做著老本行生意。


    她自己是老板,平時站在門外隻顧招攬生意,有一回碰上了一位因槍傷瘸腿退伍回來的老兵江野,妍橙看不起他便自行無視,反而刺激到了這位傷殘老兵的自尊心。


    江野有大把大把省下來的津貼,數目還不小,他誰都看不上,點名要妍橙親自伺候他。


    兩人之後多次歡愉,江野聽著妍橙在床上那一聲聲求饒入耳,撿起了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後來,妍橙成了江野的紅顏知己,聽他講了許多當兵的事打仗的事,卻始終不知他是個潛伏在外的臥底。


    妍橙最後的結局並不好,她愛上了江野,替他擋槍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般試鏡不需要化人物妝,但馮導堅持讓化妝師替兩位上一點妝。


    喬鹿的角色雖然冷豔自傲,但飽經風霜,所以需要把頭發盤起。


    那邊顧嚴上妝很快,經化妝師“加工”,他變得灰頭土臉,且頭上和腿根各綁了紗布,儼然有了退伍老兵的滄桑感。


    試鏡的地方就在那間暗藏於牆後的房間裏。


    馮肅寧帶了三四個工作人員進去,他把這場戲當真的彩排來拍,在各個重要位置架好機位,自己坐在稍遠點的桌子後邊看戲。


    第一幕要拍喬鹿和路過茶館的顧嚴的一秒對視。


    這一瞬間很考驗雙方演技,馮導對喬鹿不作高要求,這些事後都可以練習改進。


    但顧嚴不同,他演技醇熟,唯獨缺了點對情/愛的欲/望,而這場戲馮肅寧要的就是顧嚴這點缺失的東西。


    喬鹿最後一個進來,房內光線不亮,昏黃的照燈營造出電影中落日西下的假象。


    四周安靜,馮導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喬鹿動作很輕地帶上了門。


    顧嚴背對著她站在一處角落,他垂著頭,肩膀消沉地耷拉下去,沒了之前的溫潤感,連背影都顯得十分頹然。


    他在入戲。


    靜等了一分鍾,喬鹿照著工作人員的指示站好位置,馮導喊“三二一”的時候,顧嚴才轉過身來。


    他背脊佝僂,瘸著一條傷腿慢慢走來。


    喬鹿攥著絲綢帕子,妖嬈嫵媚地喊著那些羞恥的台詞:“來呀來呀,進來喝茶呀,普洱龍井鐵觀音,大爺要喝什麽我們這兒都有。”


    她前半場的台詞就這一句,反複地說就行。雖然語氣不是很到位,放蕩感也差了點味道,但不至於讓大家太出戲。


    接著,顧嚴從她跟前走過,喬鹿收起帕子,也不喊了,抱臂上下打量著他。


    她眼裏的嫌惡不用演,是本能反應。眼尾上挑,眸光裏含著輕蔑看向別處,像看到了什麽惡心人的垃圾。


    坐在顯示器後麵的馮肅寧看到她這段眼神戲,向旁邊的助理豎了個大拇指。


    演得真不錯。


    女人的嬌媚聲音停下後,顧嚴回頭看了過去,僅一秒,他和身後那個身段妖嬈的女人四目相視。


    喬鹿的角色是個愛穿旗袍的女人,而她今天穿的修身黑衣裙,以同樣效果勾勒出了她曼妙有致的性感曲線。


    她的妝隻上了一半,不顯半分老。長發挽起,幫她掩飾掉了一分疏冷感,額外多添了兩分撩/人的韻味。


    挺翹的鼻尖上滲出了點點細汗,透著暖黃色的亮,像鍍了層柔情的高光。


    視線下看,由飽滿的眉骨到漂亮的美人尖,顧嚴漆黑的深眸微動,裏麵夾帶了點欲和烈,貼在褲縫邊的指節正用力地捏緊。


    他曆經歲月的臉上爬滿了皺紋,此刻,有些許貪饜和憤慨在眼底慢慢積蓄,喬鹿此時已撇開了眼,這場戲到此本該結束,但馮肅寧身臨其中忘了喊卡。


    作為一個專業演員,沒聽到導演指令,是不會中斷表演的。


    顧嚴將戲繼續演了下去。


    下一幕是他折返回喬鹿跟前,一把將她拽進懷裏,然後咬著她耳朵跟她說些挑釁又混賬的葷/話。


    他的手心比想象中粗糙還帶有繭,那不是化妝效果,是真實糙硬的觸感摩挲在喬鹿的腰間。


    手溫很冷,隔著單薄的衣衫,喬鹿身體往前縮了縮,見她如此,顧嚴反將手貼得更緊更用力,似是在警告她不準亂動。


    鏡頭沒捕捉到這幕,畫麵裏隻拍到顧嚴禁錮著喬鹿的腰,把人摟在懷裏。


    顧嚴的臉色饜足而狠厲,親貼到喬鹿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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