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說,這菜式做得還挺精致的,倒是分量也給得挺實在,不像現代那樣盤子老大,東西卻隻有巴掌大。”他每次去都感覺沒吃飽。兩人點的都是招牌早點,味道還蠻不錯的,甚至有些還沒見過,但比宋餛飩做的還是差遠了。譚昭忍不住替宋餛飩叫屈:“你要跟廚神比,那就是現代的五星級餐廳都比不上。”鄧繪就忍不住笑:“你才吃過他一碗餛飩,就直接叫上廚神了?我合理懷疑你這麽積極地替他妹妹治病,是為了蹭一口吃的。”譚某人聞言,相當坦然地點了點頭:“對啊,不行嗎?”沒有人會不喜歡坦率的人,至少鄧繪真挺喜歡這位新朋友的:“行啊,別說,你隻要治好了宋餛飩的妹妹,他肯定願意給你做一輩子的餛飩。”“……那倒也不必,再好吃的餛飩吃一輩子,那也會吃膩的。”兩人吃完飯,譚昭就招來小二問話,給了小費小二當然搭話非常積極,聽說二位爺是打南邊來遊玩的,立刻就介紹起了京中的景點。“要說這湖上好風光,咱們大陵朝除了南邊的鳳凰湖,就屬京中的落霞湖最美了,這會兒正是秋日裏,湖上的畫舫遊船那是密如梭織,二位爺若是有閑,不妨先去湖上逛一逛。”小二見兩人談吐落落大方,給錢又很大方,顯然都是不缺錢的主,雖然是沒帶仆從,但不帶仆從的有錢人多了,興許是偷跑出來玩的富家少爺呢。再加上這二位公子樣貌出眾,他當然願意多說兩句。“這倒是個好去處。”譚昭又問了落霞湖的方位,便換了話題,“不過我二人初來京城,對京中不太了解,可否請小二多介紹兩句,我在南方常聽說京中一塊牌匾砸下來,十個裏麵九個都有身份,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人,這就不美了。”“這位公子說得對。”小二立刻驕傲地挺了挺胸膛,當即就介紹起了京城的某些小規矩,比如內城西麵大街,全是皇親貴胄和官宦人家,輕易別去那邊晃悠,至於其他的地方,隻要行為不太出挑,都無需過多在意。“那可有什麽得罪不起的祖宗人物?”小二就描摹了幾個圖案,說是圖案,其實就是家族的記號,有錢有勢的人家,多數都講究這個,又說皇家的人絕對不能招惹雲雲。反正一頓早飯吃下來,譚昭和鄧繪基本就對這個朝代有了一定的了解。這個朝代叫陵朝,建朝才不久,剛過三代而已,三年前新帝登基,改年號昌寧,現下是昌寧三年,天下倒是挺安穩的,從小二的口風來看,對於新帝還是蠻推崇的。“你有沒有發現一點?”兩人坐的包廂正好靠窗,樓下就是朱雀大街,一低頭就能看到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和商販,譚昭順著鄧繪的目光看去:“發現什麽?”“路上幾乎沒有什麽女性,就算是有,也多是打扮質樸的中老年,偶爾有路過的寶馬香車,坐在車架上的小婢女都帶著冪籬,遮得也太嚴實了吧?”鄧繪當然知道古代男尊女卑,甚至有些朝代為了禁錮女性還有各種匪夷所思的明文規定,可親眼所見,還是有些納罕,“你以前在嘉靖朝時,路上也這樣嗎?”嘉靖朝啊,譚昭私心裏其實不太喜歡嘉靖這個人:“你不是熟讀史書上下五千年,明朝可是宦官和錦衣衛的天下,不過較之唐宋,女子地位確實下降很多。”“所以你也去過唐宋?”“嗯,不說唐朝,宋朝女子地位就高不少,像是這樣的和風煦日,就算是挽著夫婿出門遊湖,都不會叫人奇怪的。”鄧繪立刻就明白了,這個朝代對女性的束縛一定很大,應該跟明朝差不多。不過要是這樣,也難怪宋餛飩的妹妹過得不開心了。完全不對等的價值觀取向,就算是沒有這門傷情的婚事,恐怕也不會過得多開心。“我已經能想象到宋餛飩知道這些事後的憤怒了,譚昭,你說到時候咱們咋勸啊?”鄧繪一想,忍不住有些愁人,“他要報複,理所當然,可要是過了火,這就不妙了。”譚昭就給人出餿主意:“要不,你給人算一卦?”“不算不算,這種有什麽好算的,而且他妹妹的事我已經算過一次了,再算就要命薄了。”譚昭快穿這麽多年,學了挺多技能的,唯一就是學不會掐算,聞言就有些好奇:“算命的都說命越算越薄,居然是真的?”“假的!”鄧繪在線辟謠,“不過願意一直算命的人,多數是信命之人,你懂那種宿命嗎?越算越精細,然後就越想要改命,但這世上哪有這麽好改命的?所以你懂吧,沒事千萬別碰命格,那玩意兒邪門。”……沒什麽用的燙知識又變多了呢。“所以,你說到底咋整?”譚昭把人腦袋推回去:“我怎麽知道,我就是個蒙古大夫,走吧,去買藥。”京城最大的藥房就在朱雀大街上,兩人等到藥房開了門,就直接去抓藥,因為要的藥材有些多,鄧繪直接就去買了輛馬車,剛好回程省了租熱氣球的錢。“謔,你可真有錢。”譚昭朝人豎起大拇指。鄧繪不置可否:“租的馬車髒得很,反正馬匹值錢,到時候用不上,賣了就是。”等藥材處理裝包的功夫,兩人就去隔壁的茶樓蹭八卦聽,哎,也是巧了,一聽就聽到了有關於翼王府的小道消息。“王兄,你這消息已算是落後了,華海觀的合川道長今早就去過翼王府了,都說那翼王妃乃是妖孽托生,你不知道,昨日辦喜事的時候,那妖孽直接就原地消失了!聽說還是跟個男人摟著一起消失的!那當場就嚇暈了不少達官顯貴,聽聞某某老宗親王爺,回去就立馬請人要連做七天的法事,嘖嘖嘖,這翼王爺啊,當真是遇人不淑啊。”“真的假的?這世上何來妖孽之說啊,李兄你也是讀過書的人,怎這般信道了?”王姓書生笑著開口。這姓李的中年書生就擺擺手,一副過來人的架勢:“你不懂,這事兒真到你頭上,你能不害怕?要是求神拜佛管用,我自然是極願意信道的。”理兒倒也沒錯,但聽著總覺得得慌:“要不,明天咱們也去燒個香?”“正是此理,而且你聽說了吧,那宋家有古怪啊,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宋家都快不行了,那妖孽據說是突然附身的,後來那等奇特的描摹化妝之法才驟然出現,醜女都能化成大美女,你說她是不是畫皮女妖啊?”“再有,那女扮男裝多容易看出來啊,女子的體態本就與男子不同,這大街上要是出現個女扮男裝的,你能認不出來?”姓王的書生一臉大徹大悟的表情:“李兄說得極是,那定是妖孽惑人啊!”“我看也是,那翼王當初跟失心瘋似的,一定要娶個商賈之女當王妃,我看呢就是被迷了心智,幸好皇上體恤親弟,賜下正經婚事,這翼王一有正桃花的加持,立刻就脫離了妖孽的蠱惑,這妖孽也立刻現了原型,逃遁而去了。”“是極是極,可見翼王與禮部尚書之女的婚事,乃是天賜良緣呢。”拳頭硬了,鄧繪的拳頭硬了啊,這兩個男人怎麽回事,這嘴怎麽比八婆還要碎?這特麽是古代的正經書生?別侮辱讀書人了好不好!“你不要攔著我!反正咱們是黑戶,打他們一頓出出氣不行嗎!”譚昭表示非常無辜:“我沒有攔你,你打唄。”鄧繪練過一段時間的泰拳,打兩個書生當然是不成問題的,但他怕引來巡邏的衙役,萬一真進去吃牢飯,那可太丟臉了。“算了,他們一看就不是幕後之人,說得這麽有鼻子有眼,肯定是有人找他們散播謠言的。”經曆過信息大爆炸的時代,鄧繪甚至還入股過傳媒公司,這怎麽玩輿論他可太懂了。沒想到啊,古代人也這麽會玩。“所以,你覺得是誰指使的?”這其實不難猜,鄧繪仔細一想就明白了:“皇家唄,真是不要臉啊,你說能有什麽辦法扭轉輿論?”論搞事,譚某人張口就來:“很簡單,用魔法打敗魔法。”“什麽意思?”“妖法和道法,也就一字之差,你不是很會算命嘛?這種戲你不會演嗎?”鄧繪:……玩還是你會玩啊,不過他會不會演不要緊,宋餛飩肯定願意演。第9章 穿越勸退指南(五)謠言這玩意兒,隻要傳的人足夠多,多離譜的八卦都會有人信。特別是這種似是而非、帶些鬼怪妖邪的流言,正好又涉及皇家私密,絕對是小老百姓們茶餘飯後最喜歡聽的類型了。不要覺得古代上街的都是男人,就不會八卦,恰恰相反,男人當起八婆來,那可就沒女人什麽事了。甚至還有那等讀過幾天書的,那就更喜歡吆五喝六地品評時事了。明明昨天翼王妃才剛剛膽大休夫,今日京城裏就飄滿了翼王妃乃妖孽托生、蠱惑翼王的流言,說的那叫一個有鼻子有眼啊,甚至還有人說因是妖孽,故而翼王妃才三年無所出。當然還有一道流言,說是翼王妃早就移情別戀有了別的奸夫,當日在喜堂之上原地消失,便是那奸夫也在當場,甚至還有那嘴損的,說那奸夫生得凹麵金腮,半點兒沒有翼王爺的俊朗不凡,恐怕也是個妖邪。後來越傳越離譜,什麽老鼠妖之類的都出來了。馮天放今日進宮一趟,回來就聽到了這些風風雨雨的謠言,氣得直接把桌上心愛的琉璃瓶都砸了:“反了他們了!到底是哪個嚼舌根子亂傳的這些鬼話?你聽聽外頭都在說什麽,說本王是個被妖孽迷惑的不堪男子,本王是嗎?”“王爺息怒,王爺息怒!”他今日一早進宮就被皇兄訓斥了一頓,回來又聽到了這些個風言風語,宋嘉雲就算是再不堪,也絕對不會是什麽妖孽。不然那他成什麽了?被妖孽蠱惑三年還跟妖孽歡好的廢物嗎?“趕緊去把這些流言壓下去,還有,宋家那邊,要是有人上門,直接打出去,聽明白了嗎?”“是,王爺。”長史聽完吩咐,便立刻下去辦事,也是巧了,出門剛好就撞上宋家的少爺宋崇衍戴著鬥笠上門來求助。宋崇衍今年十八歲,已是挺拔的少年郎,在昨天之前,他以為自己的人生會一直這麽平順坦蕩下去,可昨天一夕之間,所有人的嘴臉都變了。他今日遮掩麵容,費了好些功夫才從家中趕到翼王府,為的就是想要跟王爺解釋求情,因為親姐昨日的瘋狂之舉,今日宋家的店鋪全都沒辦法正常開門,特別是胭脂水粉鋪子,更是被砸得稀爛,母親知道後,已經直接病倒躺在了床上。為今之計,隻有王爺能救宋家!宋崇衍按捺了一下心神,賠著笑意:“長史大人,是小生啊,您……”“走走走,你誰啊?翼王府的大門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踏進來的,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喊人了。”“你”宋崇衍沒想到,往日裏待他頗為客氣的安長史居然對他態度如此之差。“你不走是吧?來人!直接打出去!”宋崇衍又沒有武藝在身,兩個力士幾棍子下去,立刻就被打趴下了,若不是有個機靈的奴仆跑來把人拖走,怕是要直接交代下半條命的。宋母的身體本就不好,昨日乍然一聽此等噩耗,苦湯頭都已吃了三副了。現下一聽兒子被王爺府的人打了,那是拖著病體也要爬起來。“母親,是孩兒沒用,叫母親擔憂了!”“我苦命的孩子啊,那翼王怎麽如此心狠啊!是母親對不起你,沒把你姐姐教好!你姐姐那個人氣性大,必是惱了咱們,才做出這等魚死網破的事情來!”宋母話雖是這麽說,心裏卻覺得自己當初做的事情沒有半分出格的地方。女子本來就該安生待在家裏才是正經,哪能像從前那般拋頭露麵啊,當時那不過是權宜之計,可現在衍兒都已長大成人,家業就該交到男丁手中。況且那翼王爺對女兒一往情深,如此大人物傾心相許,知情趣的早該將家業全部交還給衍兒,這快快活活地當翼王妃,那才真是女子天大的臉麵。在昨天之前,宋母當真是非常自傲的,自己的女兒當了天潢貴胄的正頭娘子,兒子呢也已經長到可以頂立門戶的年紀,她現下就是立刻死了,也是心滿意足的。可不過才短短一日之間,世道就變了。“為今之計,隻有先找到你姐姐,叫她去承擔這一切!宋家養了她這麽久,她卻做出這等恩將仇報的事情,你也不必再認她這個姐姐。”宋崇衍還是有些猶豫的,畢竟這些年姐姐待他確實非常好,可一想想外頭現下的光景,他就全沒了猶豫不決:“可若是,找不到姐姐呢?萬一,真跟外頭的傳言一樣,那……”宋母一聽這個,也急了:“那你立刻就去找些人分說,說咱們也是被那妖孽蒙騙了去,我現下倒是有些信了這些傳言,雲兒是我親手教養長大的,哪有那麽鬼的心思,必是那孤魂野鬼上了你姐姐的身,我苦命的女兒啊,若是她還在,她定不會做如此離經叛道的事情叫你難堪!”宋崇衍卻是對從前的姐姐沒太多印象,一則是男女七歲不同席,父親還在世時,姐姐常在深閨,頂多是給他做些香囊之類的小玩意,但聽母親這麽一說,他也忍不住信了大半。“這……要是姐姐回來,那豈不是?”“你竟還念著她?她自己做出這般不要臉的事情來,哪怕她能回來,也進不了咱家的門!”宋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衍兒,我知道你性情敦厚,可那是皇家啊,她闖了這般潑天的禍,何曾想過你我、乃至是宋家會如何模樣啊?”宋崇衍被說服了,於是很快坊間又有了不一樣的傳聞,說這妖孽是占了宋大小姐的身,那宋老夫人之所以身體一直不好,便是因為被這妖孽給克的。又說宋家本來好好的皇商生意,偏要去碰什麽胭脂水粉,現下這鋪子已經關了,以後斷不會再做這要命的脂粉生意。如此,便有人開始替宋家說話,好好的皇商之家被個妖女這般霍霍,也是不容易雲雲,全忘了當初要不是宋嘉雲,如今京城商界哪裏還有宋家的立錐之地!**“哎哎哎,你冷靜一點!”宋餛飩氣得眼珠子都紅了:“我冷靜不了,這些人怎麽敢的!”鄧繪把人拉回來摁在沙發上:“早知道你這麽激動,我就不告訴你了,你妹妹現在身體不好,你要是為了替她出氣出了事,那你讓她怎麽辦?再說了,我和譚昭已經想好法子怎麽替你妹妹洗清名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