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魯王的前車之鑒可還在眼前擺著,魯王還是陛下的親叔叔呢,孤兒寡母閉門不出提心吊膽,家人被逼迫成這樣,魯王本身也死不瞑目。”連自己的親戚都毫不手軟,就算是有做錯的地方,那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這麽冷血,自然讓人唇亡齒寒,況且對待臣子沒有體諒,將大臣如此狼狽下獄,這才是更讓人感同身受的感到畏懼。誰不擔心皇帝的屠刀落到自家頭上,他們總得想辦法找個人去稍微限製。“就算是不能回到先皇在世時的尊重,也該避免繼續如此了,屠殺大臣如殺雞一樣,我們辛苦多年,難道就是為了讓身家性命都寄托在皇帝的一念之間嗎?君對臣這樣狠辣,臣子何必繼續忠誠侍奉君王呢?”馬永超及時把話題拉回來:“沒錯,不如去請太皇太後回來,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在五台山上禮佛,想來還不知道宮中變故。原本是道路不暢,難以內外溝通。現在耶律承啟死了,如今外敵已退去,反正洛京附近也沒有聽說有新的敵人了,不如派人去趟五台山,至少我等還有個指望。”聽到不是和皇帝正麵對抗,而是搬救兵找靠山,眾人心思活絡開來:“這主意不錯,雖然皇城之危已經解除,但太皇太後也不知道在五台山有沒有遭遇亂兵劫匪,她安全不安全誰敢說清楚,我們不過是忠心體國,擔憂她老人家安危,這才派出使者。”長孫堅站在暗道裏滿意的點點頭,瞧瞧這漂亮話,明明是害怕皇帝繼續對他們下毒手,將家產抄沒。結果轉頭就變成擔心太皇太後了,這是個人才。有了這層遮羞布,眾人也漸漸放開,紛紛讚成這個想法。太皇太後寵愛魯王,知道魯王身死,豈會善罷甘休,等到時候再有人拱火,皇帝還能這麽穩坐釣魚台嗎?就連殺死魯王都沒有親自動手,而是因為先皇把魯王咬死了,如此曲折。太皇太後是皇帝的親奶奶,皇帝出於孝道,也難以匹敵。這樣的大山,正適合鎮壓這無所顧忌,要把天都給捅破的小皇帝,叫他好好反思。出於這種考慮,就有人立刻準備派出報信的人馬朝著五台山去。這群人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被記錄在冊,而跟著馬永超和趙懷真的,更是在一處容易躲藏的假山裏碰見了。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名控鶴衛更是在紙上寥寥數筆,勾勒出人員的座位和衣飾表情。等到看到聚會結束後,跟蹤者們熟練的化整為零,輕鬆了混出去,派出一個人複命,其他人繼續跟著。第39章 永川伯是皇室宗親,本來他和太後的關係是其最大的保命符,誰知道太後見勢不妙就放棄了這塊爛泥。失去了顧忌,他又被皇帝厭惡,扔進詔獄後自然不會有好下場。皇帝交給他的事情是最緊要的,因此,柳雲庭外麵罩著那身仙鶴服,白衣翩翩,纖塵不染,看起來溫潤清俊,就這樣走進牢籠,幹淨的格格不入。永川伯被粗長的鐵鏈吊在木頭架子上,牆上掛滿了刑具,暗沉的血漬擦都擦不幹淨,還有一些碎肉塊掛在上麵,看起來就很可怕,一股股難聞的皮肉燒焦味道不斷傳來,耳邊時不時還會響起陣陣慘叫。“啊啊啊啊!殺了我,別,我什麽都說!”隔壁牢籠的動靜把永川伯嚇得不輕,他渾身都在哆嗦,要不是被綁起來了,絕對要癱軟在地,起都起不來。即使這樣,看著麵前燃燒的火盆,還有放在一邊的烙鐵,永川伯感覺腿肚子都在抽筋,他心裏恐懼的幻想著接下來的嚴刑拷打,汗出如漿,心髒急速跳動,眼前陣陣眩暈。柳雲庭抬頭一看他一副快要魂飛天外的樣子十分不解,轉頭去問旁邊的人:“我記得還沒有開始對他用刑吧?怎麽好像已經被拷打過了?”本來正默默點火的看守都忍不住笑了:“回大人的話,誰也沒動他,人犯是剛提回來不久的。就是他自己嚇自己,然後褲子都濕了。”果然,火光照耀下,褲腿處有濕漉漉的痕跡。柳雲庭本來以為會麵對個硬骨頭,需要自己親自出馬才能把情報拷問出來,誰知道這個軟腳蝦是個能被嚇尿的貨色,這就讓人有點提不起興趣了。抬手拿起放在旁邊的細長銀針,柳雲庭笑道:“伯爺,太後娘娘已經放棄您了,不然你我也不會在這裏碰見,您自己應該也清楚。這裏是詔獄,控鶴衛的名聲,您也是知道的。瞧您吊在這裏這麽久,怪我們招待不周了。我給您講個故事,肉要想好吃,我知道個土法子,就是在上麵用針深深的紮出來洞,然後把血水控幹淨。有時候為了好滋味,一塊手指那麽大的肉上,能紮上二三十個洞呢,肉下麵的骨頭都能瞧得清清楚楚。我呢,手藝不佳,這好久都沒有練習過針法了,您也別見怪。咱們時間長著呢,諾,這屋子裏這麽多的小玩意,可以一一試過來。先為您鬆鬆筋骨,然後讓您試試我們這特色的鐵梳子,對,就是那個能把人皮梳下來的鐵梳子。您別怕啊,我這就為您紮兩針醒醒神。”手臂被緊緊捆住的永川伯驚恐的看著柳雲庭,他不想知道對方拿著銀針準備把他的哪根手指紮幾十個窟窿,他平時養尊處優,哪裏能受得了刑罰,他慘叫一聲:“別動手,你想問什麽,我招,我招!”柳雲庭遺憾的在火焰上烤著銀針,銀針尖端很快就變色,他輕輕晃動手腕:“伯爺,想好了?那您的賬本都在哪裏放著呢,您的府上已經被封鎖了,我們早晚都能找到。不外乎就是機關暗格地道密室夾層之類的,這些對於控鶴衛來說,都不知道抄了多少次了。你們不懂我們的工作,也許覺得已經藏得夠好了,其實沒有什麽意義。”那張美人麵此時在永川伯眼中簡直就是一條美人蛇,他哆嗦著說:“你把針放下,我說,是藍色封皮的本子,一共三本,我放在書房桌子暗格裏了。”聽到這個消息,柳雲庭眉頭一挑:“您已經是甕中之鱉,我也不說別的,能少受些皮肉之苦總歸是好的,像您這種貴人細皮嫩肉的,可經不起梳打,稍微碰一碰,皮子都不能完整剝下來了呢,所以確定還有別的要交代沒?”這個家夥,怎麽能這麽威脅我,可永川伯確實不願意受刑,他見柳雲庭就像是捕獵的蛇一樣盯緊了自己,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痛苦的扭了扭頭,不敢和他的雙眼對視。永川伯小聲說:“還有,我臥房下麵有一間密室,把桌子上的花瓶順著扭動三圈就能打開蓋板了,我在裏麵藏了金銀珠寶,還有一些從軍中庫房內拿出來的軍械裝備。”反複詢問後,永川伯苦苦哀求:“沒有了,我就這些,剩下的早就花了,買了珍玩器物,還有那些大家書畫,這些都很費錢的,東西都堆在我屋裏,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一副名家作品就幾百上千兩銀子,我買過的最貴的一副據說是六百年前的仙人筆墨,記載了難以捉摸的奧秘。我見賣畫的確實不一樣,她是從雲上走下來的,說是要不是我有某種特殊的緣分,不會把東西交給我,我見她說的肯定,就花了五萬兩銀子和三千兩黃金購置。這幅畫我就掛在床頭,到現在也沒搞明白是什麽奧秘。”自嘲一笑:“總不能這特殊機緣應在我進了詔獄吧。”無論是什麽東西,隻要跟仙人掛鉤,往往都貴的離譜,更何況,聽描述,這賣畫的是不是人類都難說,也許永川伯遇到的隻是某種幻化為人類的精怪妖魔,他是上當受騙了也不一定。但聽到這描述,也不能排除真有點東西,柳雲庭將此事牢記於心。見暫時問不出別的,便安排人手去搜索永川伯的宅邸,柳雲庭想到昔日皇帝的交代了,似乎對所謂的修行者之物很有興趣,還特意叮囑過他,要細細拷問那些世家大族們,就是為了得到更多的類似物品。既然陛下喜愛,柳雲庭自然萬般重視,他親自帶隊前去抄家。等到了永川伯宅邸,他交代的賬本和財寶都已經被盡數起出來,對方也沒有撒謊。至於那所謂的仙人筆跡,站在屋內仔細端詳著,柳雲庭本來就擅長描摹,他平日裏接觸的各種大家書法也不少,走近細細觀察許久,能感受到一股很淡的威壓,不是很重,筆鋒銳利,看久了就仿佛隱隱有長劍刺來。一種危機感突然萌生,後脖子上的汗毛都站起來了。閉上眼睛不再直視,那股危險的預感就消失了。確實有點東西,怪不得永川伯花了那麽多錢也要買下。小心摘下這幅筆跡,柳雲庭打算先詢問黎羽,若是不是某種詛咒所偽裝的,到時候就獻給皇帝,如果真的有所謂的仙緣的話,那也應該應在人間天子身上。因為永川伯是皇親國戚,宅子離宮城很近,車馬拉著東西運回了控鶴衛所在,柳雲庭剛坐下,這時候,屬下前來稟告。翻看著屬下呈上的案卷,裏麵清楚記載了馬永超等人所言,有人聚會陰謀對陛下不利,他來不及換衣服,聽完始末後,就第一時間向皇帝稟告了這個密謀。想到提到的那個口出怨言的,裴鈺又詢問:“是誰膽子這麽大,心懷怨懟?”“回稟陛下,是蘇玉竹。”敵意這樣深重,翻了翻記憶,哦,好像是魯王一派的人,好吧,他支持的主君骨灰都被揚了,心中有怨恨可以理解,不過裴鈺又不打算原諒。前麵反對分子剛剛聚在一起商討,後腳商議內容包括畫好的每個人的神態座次都被擺在了裴鈺案頭。他新奇的拿起那張畫紙打量,筆墨不多,但下麵標明了諸人的身份,後麵的牆壁上特意空出一道縫隙,裏麵畫了一雙眼睛,然後在旁邊用小字寫著:‘長孫堅’。裴鈺差點沒笑出聲,他指了指畫說:“長孫堅怎麽就剩眼睛了?”柳雲庭特意將報信人也帶來了,就是怕皇帝問什麽細節,他沒有親自跟去,可能會答不清楚。“回,回陛下,因為馬永超私下去找了長孫堅匯報情況,我們的人跟著順藤摸瓜就發現了這個叛逆。長孫堅是藏在暗道裏,因為前麵的牆壁上麵繪製的有浮雕,是春日出遊圖,他站的角度正好是人物的眼睛部位,為了方便您看,牆上的畫就沒有描摹出來,所以,長孫堅就露出來這麽多。”因為級別原因,還沒有麵聖過的控鶴衛有些緊張,剛開始磕巴了一下,才慢慢流暢起來。裴鈺順便看了一眼數據:【姓名:慕容南年齡:28政治60,武力70,軍政60,文學65,智慧70,外貌65品質:綠特殊詞條:速寫】卡牌是綠色階級,這很正常,數據非常均衡,也沒什麽稀奇的,就是這個速寫是素描一樣的嗎?“這幅畫是誰畫的?”緊張的手指輕輕晃動,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滿眼鼓勵,眼神含笑,慕容南深吸一口氣說:“臣名為‘慕容南’,此畫正是臣所繪。”她不是傻子,控鶴衛人那麽多,有一技之長的多了,她能有今日機會,就要盡力展現優勢,來讓皇帝記住自己,更何況,柳雲庭不愛打壓新人,陛下看起來又是有興趣的樣子。柳大人當時也是這樣,本來是陪著指揮使來的,卻被陛下一眼看中,接下來恩寵加身,一路扶搖直上,這已經在控鶴衛裏傳開了,她也想做第二個柳雲庭。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她鼓足勇氣說:“臣善於觀察細節,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記住,然後用筆描繪下來,著墨雖然不多,但神韻能夠抓住。”裴鈺看了看畫上的趙懷真,回憶起在朝堂上見到這個臣子時,看過的長相,確實挺像的,趙懷真臉上紋路比較深,看起來就是笑多了的留下的,還有他臉型比較瘦,看起來人也挺高的,就是習慣性佝僂脊背,這點也畫出來了。幾個比較明顯的記憶點都描繪了出來,能夠讓人在看到真人的時候,瞬間想到畫像,算是很寫實了。這個能力很有用啊,裴鈺興致勃勃的看著她:“不錯,這畫很逼真。卿既然在場,可曾聽到他們密謀的內容,除了要去請太皇太後外,打算什麽時候造反,聯絡了哪位將軍?還是說沒預備兵諫,而是打算在哪裏埋塊石頭,上麵刻著‘幼帝當朝,國之不詳’,對,就這種類似的預言。或者找個狐狸精讓它口吐人言,說什麽‘裴氏當滅,某某氏當興’。”這些都是曆朝曆代為了造反玩膩的招數了,從元朝時流行的童謠,也就是在河道裏埋下提前準備好的石像,刻上所謂的‘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這是一種讖緯。而狐狸精那個就更典型了,陳勝吳廣大澤鄉起義用的招數,說是狐狸在叫‘大楚興陳勝王’,所以應該尊陳勝為王。*但是招數不在老,好用就行,反正人們就信這套,裴鈺自然以為馬永超等人密謀,也許會用這些方法。柳雲庭和慕容南心中怔忪,為什麽陛下看起來這麽熟練的樣子,光套路都能說出好幾種來,他從哪學到的?見下麵兩張臉臉色不對,裴鈺這次來興趣了,“朕覺得這幾招也有點老了,看你們的樣子,顯然猜的都不對。來點新意,是不是勾結了大妖怪,準備殺入皇宮?”也對,剛才猜的套路,都是普通曆史模式下的,放在這個玄幻世界裏,可能略有過時,裴鈺就結合了一下時代背景,做出了更加大膽的猜測。柳雲庭看皇帝越猜越離譜,他哭笑不得的說:“陛下多慮了,凡世有王朝氣運籠罩,除非到了國朝覆滅的邊緣,氣運低迷,否則大妖怪怎麽能突入宮城,任意殺戮貴人呢?我朝如今打敗了草原,更是殺了一名王子,本身又底蘊深厚,國力強盛,遠遠不到氣運低沉的時刻,反倒應該是妖魔要往外逃竄才對。”裴鈺再次打量柳雲庭,他的麵板上沒跳出來什麽玄學類技能,幹脆發問:“卿這些是從哪知道的呢?”柳雲庭款款下拜以示意尊重,聲音清脆如玉石碰撞:“陛下,臣自從加入控鶴衛後,便開始鑽研其中的卷宗,其中涉及妖魔精怪傷人殺人的並不多,但看多了案發描述後,臣也逐漸摸索出來了這些小小心得。前朝滅亡前,末帝在位時,當時的洛京內,時有精怪食人,就連朝廷上的官員們,都會在一夜過後,發現頭顱不翼而飛,事後追索,發現是魔怪所為。親王地位尊貴,卻能被大妖殺死,大妖還能從容離開等等,這些都是記載在冊的事跡。反觀魏國建立後,在開朝時,明明都是凡人士兵,卻能以軍陣射殺妖魔。精怪意圖殺死主帥時,被當場反噬而死。貴人們出城踏青遊玩,遇到的小妖魔不僅不敢下手,還跑的飛快。臣以為,氣運潮漲潮落,在開國時,為最熾熱的時候,所以在本朝以來,精怪們一下子銷聲匿跡了,很少聽說它們在人間作祟。”也是,要不然區區先皇屍變,怎麽會把大臣們嚇得不輕,還是因為天下太平,妖怪見的少了。慕容南接著說:“陛下,您剛才所言的那些,都沒有發生。馬永超等人,隻是聚在一起發泄恐懼,不斷抱怨,然後他們中稍有苗頭,才有人表達了怨憤,就立刻被馬永超岔開話題,最終商量的結果就是去請太皇太後。”裴鈺不敢置信的追問:“陣仗這麽大,還特意找了茶鋪掩護,長孫堅更是躲在後麵偷聽,結果就討論出了這一個結論?”慕容南悄悄瞄了一眼皇帝,“是的,確實如此,在場的諸位控鶴衛都可以作證。”啊這,折騰半天就是準備給自己請家長。他都不是正常皇帝了,還用這種常規手段怎麽會有效果。他精心考慮的那些套路居然一個也沒用,這種水平和勇氣還想造反。長孫堅,他記得這人都50了,他是打算靠這幫子過家家一樣的班底去謀逆嗎?這種水平真叫人失望,還是說隻是在試探他。不過長孫堅現在還能召集人手密謀,等到他扔完隕石後,也不知道他手下那些人是不是還有這種勇氣。裴鈺搖搖頭,覺得老爺子的謀反真的很不順利。這些人已經上了他心裏的擊殺名單,裴鈺為了發揮最大的利用價值,預備等到砍完三個世家牽扯的那些人後,再去對這些人舉起屠刀。這些反對派就像是韭菜,割完就沒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長出來,因此裴鈺倍感珍惜。因為這些文臣裏麵似乎有藍卡在,現在殺了,以後他的數據再想漲上去就不知道砍誰升級好了。“先繼續加強監視,不要讓他們察覺到,如果有人有想要出逃的可能,立刻把他控製住,記得,不要殺了,而是活捉。”“陛下,那太皇太後如果回宮?”“先不用管,這群人還不知道外麵耶律若望就要來了,派使者出城就出城,要是真的命大,沒有撞見耶律若望所部也無所謂,太皇太後回來與否,並不影響朕的計劃進行。慕容南做的不錯,賞賜她一托盤銀子,你的畫技還可以繼續精進,以後必然能有所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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