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裏,艾琳正在同她新招募到的一位設計師就設計稿進行著激烈的討論。


    裏奧.羅巴尼,一個二十多歲的義大利移民後裔,長相也是標準的義大利人。稍長的頭髮在後麵紮了個小辮子,配上他那張頗具藝術家氣息的臉,一點兒都不會讓人覺得邋遢或者娘炮,反而平添了幾分桀驁不馴。


    這段時間,所有她接觸過的設計師裏,隻有裏奧的設計圖紙一眼就打動了她。他真的很有天賦,而且專業水準一點都不比她低。


    當初決定聘用他的時候,她也問過他為什麽不考慮自己做牌子,而他則給了個再現實不過的答案——「因為沒錢」,還說什麽窮得叮噹響的他隻得靠賣才華來混口飯吃,以後就跟著她混了。


    雖然艾琳直覺上覺得他的氣質不像是貧苦人家出身的,但也沒有多問,隻是調侃地問他是不是打算在她這兒撈夠了錢,然後就跳槽出去自己單幹。


    而這傢夥也相當耿直地直接回答「是,沒錯」。


    ……還真是一點兒都不虛偽不做作。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她隻是要找個能幹實事的人。


    雖然她和裏奧在設計理念上有很大的不同,經常像此刻這樣陷入激烈的爭論中,不過她並不討厭這種靈感上的碰撞,難得在專業上找到一個可以暢所欲言地交流的知己。


    「好了,好了,已經中午了,是時候吃午餐了,要一起嗎?」艾琳提議道。


    裏奧則是擺了擺手,「不了,我現在又有了些新的想法,我要現在就對設計圖做修改。」


    裏奧確實是個工作狂,每天的日常不是把自己關在工作室裏設計圖紙,就是去商場裏實地考察。


    這副工作狂的樣子,讓艾琳忍不住想起了奧利弗,不知道那傢夥現在在巴拿馬怎麽樣了。當初說是一個多月就回來,如今都已經快兩個月了。這段時間他偶爾會發電報給他,以此來彰顯他的存在感,她也好知道他還活著。而上一次收到他的電報,已經是十天前了……也不知道現在是活著還是死了。


    正在收拾圖紙的裏奧抬起頭,看到艾琳那副神情,好奇地問道:


    「你在想什麽呢?」


    「想我丈夫呢。」艾琳隨口答道,想她那位便宜丈夫是不是還好好地活蹦亂跳著。


    而裏奧則是自動理解為了是艾琳對她那位出遠門的丈夫思念得不得了,滿心滿眼都被丈夫給裝滿了,忍不住嘆了口氣:


    「等到你丈夫一回來,你大概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麽全身心工作了吧,就變成了每天都圍著你的丈夫轉。」


    艾琳白了他一眼:


    「告訴你,我的這份產業是我一手創辦起來的,我要是天天滿腦子的風花雪月哪還有功夫經營這些。他又不是什麽鮮花,我還得跟隻蜜蜂似的圍著他轉?而且他也有他的工作要忙,我要是天天在他身邊晃悠纏著他,一時半會兒男人可能會感覺到你的撒嬌和依賴從而有一種滿足感會很受用,但時間久了隻會讓他心生厭煩。」


    打娘胎裏就單身的裏奧有些懵逼地眨了眨眼:


    「你們夫妻之間……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關係啊?」


    為什麽和他見過的、認知裏的那種夫妻不太一樣啊……奇怪的夫妻。


    「好了,我吃午餐去了,下午還要去新擴建的工廠視差,有什麽事情的話明天再說。」艾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收拾了一下,簡單補了補妝後便離開了。


    ……


    忙碌的一天終於結束後,艾琳回到家中也是倒頭就睡。原以為會一覺睡到第二天天亮,卻在淩晨時分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驚醒。


    窗外突然響起撼天動地的雷聲,接著大雨傾瀉而下,聽著雨水砸在房頂的聲音,那氣勢仿佛要把房子給砸穿似的。


    這個季節,這種雨是不多見的,屋外那來自大自然的懾人的聲音讓艾琳摟著被子久久無法入睡。下意識地想要尋找一份依靠,卻發現偌大的房子裏空蕩蕩的,隻有她一個人。


    第一次強烈地感受到,想讓他早點回來,其實有他陪著也挺好的。


    隻得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緊,直到窗外的暴雨聲靜止下來後,才一點點艱難地再度入睡。


    清晨——


    半夜被驚醒失眠了一會兒,艾琳的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早餐打算草草了事。


    隻是在從院子外的報箱裏取回今天的晨報,在看到占據了報紙頭版頭條的大標題後,瞬間驚醒,或者說是驚慌——


    「巴拿馬當地發生暴.亂。」


    很簡短的標題,然而俗話說標題越是簡短就越是說明事情的嚴重。艾琳也顧不上回屋,就這麽站在院子裏吹著涼颼颼的晨風趕忙瀏覽起具體內容。


    美國在過去的這些年裏多次出兵拉丁美洲的國家,強行控製了當地的政治經濟命脈並掠奪了大量的財富,巴拿馬尤其深受其害。所謂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巴拿馬民間自發組織的軍隊發起了暴動,想要反抗那些掠奪他們資源、讓他們這些廉價勞動力做著血汗工的美國佬們。現在,巴拿馬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中。


    如果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她會為英勇無畏、勇於反抗的巴拿馬人民拍手叫好。她也會覺得奧利弗是罪有應得,他仗著美國政府這一強大的後盾,用極低的價格收購了當地的礦場、種植園,又僱傭當地廉價的勞動力來為他工作,他從巴拿馬賺到的每一筆錢都是建立在當地人民的血汗上的,用「萬惡的資本家」來形容他簡直一點都不過分,或者說簡直太貼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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