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撒琳轉過頭,對我笑了笑,「是不是覺得我做得太多了?」


    「……不。」我的語氣很是複雜,「您是不知不覺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弟弟吧。」


    「是的。」


    凱撒琳語調微暖。


    「不知何時。比起讓他成為一個優秀的王。我更想讓他平安的活下去。」


    然而他卻死了。


    凱撒琳沒有繼續說下去。事到如今再去糾結他的死因,再哭喊著自己有多麽悔恨,多希望時間能夠重來已經沒有意義。人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人太過脆弱。無論你再怎麽小心愛護,死亡還是會在不經意間將他從你身邊帶走。」低沉的女聲迴蕩在空曠的溫泉之中,清晰又寂靜,「也許是在高瑟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吧。我和妃嗇那時候很喜歡欺負他。」


    「嘛。妃嗇現在也很喜歡欺負他。說是『現在不欺負的話,以後可能就再也欺負不到了』。」


    「高瑟是和二王子一起長大的。所以比起騎士,說是朋友更恰當。」


    「二王子的脾氣很像老國王。他也是老國王最寵愛的一個孩子。」仿佛想到了什麽,凱薩琳不贊同的皺起了眉,「不過他的性格太過於暴躁了。缺乏調教。」


    請不要一本正經說出這麽恐怖的詞好不好。我怎麽覺得兩個王子的死你們海倫姐妹也逃不開關係呢。


    我嘴角不由的抽了抽。而凱撒琳還是以她那敘事者般的口吻,低沉而平淡的說著,「高瑟小時候很乖,但是被王子帶壞後變得跟猴子一樣野。還仗著自己有一張討人喜歡的臉到處勾搭小姑娘。」


    凱撒琳皺著眉,有些頭痛的長嘆了一口氣,「被老國王和護國公打的很慘。」


    「……可以想像。」


    我跟著長嘆了一聲。即使隻是聽著那兩人的故事,也可以想像的出當時凱撒琳的心情。無奈的,頭痛的,又有些煩躁的。現在想來,即使是這些不算愉快的心情也不由的變成了想要珍藏的回憶。


    接下來的結局凱撒琳沒有說,我也不在意。既然一切都已成定局。那至少在回憶的時候讓我們隻記得起那些快樂的日子,讓最後的結局隻留有空白。哪怕這隻是自欺欺人。


    哪怕這隻是我們在清醒的自欺欺人。


    亞瑟還活著。真的是太好了。


    我不由的想要感嘆。但總覺得這句說出口有一種奇妙的不吉利,便硬生生的將它又咽了回去。


    「隻有在回憶往事的時候我才會意識到自己已經三十一了。人生已經度過了三分之一。」


    「但既然時間無法重來,那我們能做的也隻有珍惜現在的時間吧。」


    蜜色的眼眸微轉,凱薩琳的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


    月光皎潔,倒映於水中的月也被熱氣所模糊。淹沒著身體的水依舊溫暖。昏黃的燈火下柔波粼粼,猶如細碎的黃金漂散在水麵之上。


    「無論是我,妃嗇,還是高瑟。都是帶著愧悔的心情注視著亞瑟長大的。」


    「因為失去而產生的不甘,遺憾,愧疚,悔恨。」


    「亞瑟很優秀。超乎我們所有人意料的優秀。」


    昏黃的燈光映照著她的雙眼,而她的眼眸中卻是一片清明,「無論是作為王還是作為一個男人,他都令所有人敬佩。所以護國公才會將老國王囑託的『龍之眼』交給年紀輕輕的他。」


    「雖然有時候。」


    蜜色的眼睛有一瞬間失去了高光,「他的性格很惡劣。」


    一瞬間我的好感度就被凱撒琳的這句話刷爆了。太鬼畜了。不止是我,就連自己忠心耿耿的圓桌騎士都下得去手。


    「這幾天對您有多有冒犯。」粉毛的蘿莉一邊說著一邊從溫泉中站了起來,「失禮之處請您原——」


    「原諒原諒原諒!!」


    幾乎是身體本能的。我一邊喊著一邊拉著凱撒琳光速坐下。


    「……伽德莉切殿下。」可愛的娃娃臉上顯露出疑惑的表情,「為何您如此緊張?」


    因為我們現在是裸著的啊!在水裏還有霧氣遮擋。一站起來總感覺就會被看光啊!


    「因、因為站起來會冷的吧!」這種被人一聽就知道有過不好回憶的理由我當然不能說出口,隻能磕磕巴巴的解釋道,「著涼了就不好了!」


    「這樣嗎。」


    凱撒琳一臉恍然大悟。隨後對我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果然您是一位溫柔的人。」


    「我並未直接與您接觸過。說實話,您與我心目中的『伽德莉切殿下』有些出入。」


    不用說的那麽委婉。我知道我完全不像一位公主。


    「抱歉啊。」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收回了手。將因為她突然站起的動作而落在水裏的毛巾擰幹,疊好,輕而小心的放回了她的頭上,「讓您失望了。我本質上並不是一位公主啊。」


    蜜色的眼眸在短暫的緊縮後恢復原樣。凱撒琳對我搖了搖頭,「沒有關係。」


    「您是位溫柔直率的人。這件事比您是『聖恩露斯的公主』更令我們高興。」


    蜜色的眼眸望著我,裏麵充滿了直率的讚賞,「亞瑟的眼光果然沒有出錯。雖然沒有華麗的外表,但您的靈魂就和黑珍珠一般美麗。」


    「……哈哈。謝謝誇獎。」


    我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著。然後沉默的偏過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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