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接應的人來了,赤金白銀將他搬上車,這才發現慕容野全身都被鮮血浸透了。


    大量失血讓他的身體越來越冷,意識也逐漸渙散。


    家國在他腦海中縈繞,忽的出現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女孩,奶聲奶氣叫他∶「父父~」


    小女孩被一個看不清麵容的女子抱著,她的腰身很細,聲音像三月清泉一樣悅耳。


    「塗裏正?」


    「啊……以後給你做紙啦。」


    「帶著吧,這個能救你。」


    「我討厭善良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去!」


    ……


    身為公族,總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這個弱小的國家在他肩上,千千萬萬人的人仰望他,愛戴他,他們是慕容野生下來就背負的責任。


    從前,太傅教他,你是太子,你不能喊疼,不能哭,不能愛一個人。


    他學會了疼到昏過去也不吭一聲,他後來從未有過眼淚。


    可是他……似乎沒能做到最後一條。


    「若是,孤死了……」


    墨子期的手忽然被慕容野抓住,他似醒非醒,渾身燒得滾燙。


    「一,讓君父秘密傳位……公子釗……」


    「二,去告訴她……孤娶別人了。」


    讓她別等我。


    第85章 085[捉蟲]


    如慕容野所願, 他被救回東明後, 受傷的消息壓了下去。


    連親近的大將都不知道他傷得如此嚴重。


    軍醫小心翼翼從他腹中取出四個箭頭,「咯噠」一聲,他們落在托盤上。


    赤金焦急地問∶「怎麽樣?」


    軍醫擦擦汗, 準備給傷口上藥∶「盡人事, 聽天命。」


    「什麽叫盡人事聽天命!」


    赤金一下就火了,白銀死死抱著他∶「你幹什麽?傳出去怎麽辦!」


    軍醫被他踹了一腳,吩咐藥童準備藥粉。


    太子傷得太重, 他體諒這些家臣的無禮。


    「師父, 殿下高燒不斷呢。」藥童探了探慕容野的額頭,小聲叫道。


    「不好, 快給殿下降溫。」軍醫指揮著,幾個藥童忙碌起來。


    「高燒……發炎!」赤金忽然想起什麽,從白銀懷裏彈起來。


    「消毒!生理鹽水!」


    「你在說什麽?」白銀聽不懂。


    赤金一陣風似的跑回屋裏,從行李中取出珍貴無比的精鹽,比例他還記得, 是一百一十份水和一份鹽。


    白銀看著他攪和鹽水∶「這是什麽?」


    「之前殿下燒傷,也是情況危急, 二姑娘就是用它給殿下清洗傷口的。」


    赤金攪和完, 將生理鹽水遞給軍醫∶「麻煩再用這個, 為殿下清洗一下傷口!」


    軍醫看著這碗澄清的水∶「這是……」


    「這是宮中牛老太醫的方子, 牛老太醫你知道的啊, 醫術精湛, 德高望重啊!」赤金見他猶豫, 恨不得踹開他親自給太子上藥。


    「好好……」軍醫聽說牛老太醫用的方子,急忙動作起來。


    師徒四人忙了整整兩個時辰,才把慕容野的傷包紮好。


    軍醫說∶「能不能挺過去,就看這幾天了。」


    赤金又差點暴起,還是白銀按住他,嗬斥道∶「殿下為什麽不讓我們傳出他受傷的消息?不就是怕人心不穩嗎?」


    「我們身為太子家臣,有責任安穩人心,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


    赤金被他罵得一愣,抱著頭蹲下∶「可是……」


    這麽多年,他們一直在太子的指揮下做事,指哪打哪。


    一朝慕容野倒下了,軍中無主,他們登時慌了神。


    「大人,二位大人?」


    白銀側身擋住赤金,應∶「有事嗎?」


    「城中百姓自發來到軍營,要謝謝殿下吶。」通傳的小兵臉上喜氣洋洋。


    「咱們衛國許久不曾打過勝仗了,真過癮。」


    「他們都想一睹殿下的真容呢!」


    白銀心裏一個「咯噔」,忍不住陰謀論,這消息來得這麽巧,不會是什麽人暗中知道太子受傷,前來試探吧?


    赤金激動完了,虎著臉站起來∶「殿下的身份如此尊貴,是他們想見就能見到的嗎?」


    「君上傳消息來了,傳令下去,我們盡快回濮陽!」


    白銀與他對視,二人心照不宣。


    「回濮陽!」


    .


    戰勝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國中百姓無不載歌載舞,歡慶好不容易得來的勝利。


    過了一個月,更驚喜的消息來了,魯公在鄒國、楚國的幫助下回國,重新奪取了曲阜的控製權。


    葉邑偷糧的案子傳到郢都,楚王震怒,直接問責三桓。


    在強楚高壓下,三桓是真的焉了。


    魯公趁機大肆收割三桓控製的區域,或殺或貶了一堆官員,換上他自己的親信。


    邊境亂了小半年,終於在新年前塵埃落定。


    可是慕容野一直都沒醒,在回濮陽路上,有好幾次甚至都停了呼吸。


    高燒時起時退,人一直昏迷不醒。


    親近的幾個人心裏愈發慌張。


    十一月底,衛國下了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薄雪還沒來得及落在地上就化了,天氣變得極度嚴寒。


    在這種環境下,赤金一行人護送太子秘密回到了濮陽。


    麵對昏迷不醒的兒子,悼公幾乎沒有了主意,他愣愣望著,問∶「他說……傳位給公子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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