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穿成一隻魔法水母[西幻] 作者：小琉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當然，那些雪蝶也隻是用冰石雕刻而成的，活著的雪蝶大多都存活在更高的山腰位置，這一片接近斯洛瑞亞山腳的河流位置是極少能看到雪蝶蹤跡的。
每狩獵到一隻獵物，就向女神行一次祭禮。
融雪季的狩獵正在逐步推進中，直至午陽夕斜，大量的獸血與人血染紅了融雪河的流水與新生的草地，聚集在融雪河畔的獸群也被驅離，雖然留戀不舍地徘徊在河源下流，但也失了再上前廝殺一場的勇氣。
堆成小山的獵物與勇士的殘軀被分別擺放在祭壇的兩端，象征著雪山部族永不熄滅的勇氣，狩獵最多的勇士被安排在最接近女神像的前端，受傷的雪民與年幼的孩童僅次於勇士們的後麵，百草部族的族長開始領頭高喝：
“將祭品獻上！獻給偉大的雪山女神！”
“獻給雪山的母親，我們的母親！”
“希望來年能收獲更多獵物，新生更多的孩童……”
三個雪山部族的雪民總人數加起來足有上萬人，身著厚實獸皮樸實又勇猛的雪民們環繞女神的神像與她的祭司們，向女神獻上一曲流傳已久的讚歌。
那歌聲恢宏得仿佛能震撼天地，融雪河不遠處的雪鬆林鬆針上的積雪都被一層一層的震落，鳥雀驚飛，柯娜身處於高台之上，明顯感覺到身下的木框架有些震動，近在眼前的女神像上堆積的白雪也簌簌然落入台下流水。
隨著歌聲漸進，高台的震動也越漸強烈。
“不會是地震，或者雪崩了吧……？”
柯娜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她習慣性微微垂下頭自言自語一聲，下一刻她便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這裏可是在融雪季的祭壇麵前啊，在女神的麵前隨意的言語都是一種褻瀆，但她好像……在祭祀過程中也不能亂動的啊！
她當然想立即放下裝成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反正其他兩個部族的聖子聖女都是閉著眼睛的，但她卻聽見源水部族的老牌聖女塔尼亞出人意料地回了她一句：
“不對，有女神護佑著我們，雪山不會出現這種程度的自然災害。”
塔尼亞的聲音有種冰雪凜冽的沙啞感，柯娜趕緊放下手看向跪坐著的塔尼亞，這位年近三十的聖女睜開了雙眼神情肅穆望向雪山巔峰的方向，她的話語被掩埋於雪民高昂的歌聲中，隻有跪在她身旁的柯娜才依稀聽見。
“神山的雲霧起了變化，你看……”
“比起這個，我們還是先下去比較好吧，我覺得這個台子要塌了。”
雖然這麽說著，但塔尼亞這位老牌聖女沒有動作的時候她是不敢動的，畢竟族長在融雪季前一直吩咐她如果忘了什麽的話，學著塔尼亞的動作準沒錯的。
柯娜隨著塔尼亞指向的方向望去，那遙遠的雪山之巔遮蔽了所有的雲層不知何時開始翻湧，雲層的變幻形成一段又一段的圓圈，柯娜一眼看過去覺得變成了圓圈形狀的雲層竟有些像……
“蛇。”
“不得無禮，百草部族的聖女。”塔尼亞第一次嚴詞嗬斥柯娜，她的神情不知何時染上了莫名的狂熱，如同詠歎般道，“那定是女神賜下的神跡，我們的母親啊，她終於原意顯身了嗎？”
“我們雪山的部族龜縮在她的懷抱中已近千年，在人類之神的子民排擠我們，警惕我們的當下……請幫助我們吧，我們也需要肥沃的土地，我們也需要新生的食糧，我們需要如克裏斯頓與貝利一樣的國土和權利，請看看您可憐的孩子們吧，偉大的母親，偉大的雪山女神！”
塔尼亞狀若瘋癲的神態嚇到了對雪山部族岌岌可危的現狀仍有懵懂的柯娜，小姑娘不知怎麽接茬，塔尼亞也不需要別人來侵占她的領域，她才是神最虔誠的聖女！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也有高歌的雪民注意到神山方向的異狀，上萬人跪伏的隊伍開始升起亂象，高昂恢宏的讚歌被不斷響起的驚呼聲擾亂，伴隨著遠處野獸的吼叫聲，這是第一次讚歌沒有唱完，便半途作廢的融雪季。
柯娜愣愣地盯著陷入狂熱與瘋癲中的塔尼亞半響，她猛地轉過頭看向跪在她另一側的阿瓦納，這位二十多歲的勇士與她一樣用著近似驚悚的目光看向已經趴伏在高台木板上，一直在向女神的神像喊叫些什麽的塔尼亞，她開始慶幸自己的另一個同伴看起來還是正常的。
“怎麽辦啊，阿瓦納？我們要不要先下去啊？！”
這個高台真的要塌了！
將近一半的雪山子民都陷入了對[神]的狂熱中，或是高呼著雪山女神的神名，或是向某位神高呼讚歌，這樣無比異常混亂的場麵讓柯娜更加害怕了，尤其是她從高台上望向混亂的人群，看到自家族長也成為了那群狂信徒們的一員的時候，她甚至有些不敢目視女神的神像了。
這是不對的吧，這是不對的吧？
就算是女神，也不能這樣擾亂雪民們的意誌啊，柯娜從高台上站起身，她聽見神山響徹起巨大到貫徹天地的轟鳴聲，但她已經不敢去看，如同她不敢看向雪山女神的神像一般，她現在隻想從這台子上下去，她隻想活著！
“柯娜！你在幹什麽啊，柯娜！”高台之下她陷入狂熱的族人對她憤怒地喊到，“不準對神無禮，不準褻瀆神的儀式！你是神的祭司，不能離開神的祭台！”
“別聽他的，他們都瘋了！柯娜，快離開那裏！”也有人這樣對她喊到，伴隨著令人顫栗的恐怖威壓從山巔往下蔓延，“快點，柯娜，雪崩了！！”
雪崩啊……從他們遷徙至斯洛瑞亞時起，這座神山從未有過重大的自然災害，偉大的雪山女神一直庇佑著作為戰後敗犬的他們，不論是貝利還是克裏斯頓都無法窺視斯洛瑞亞的大地，就算這裏的嚴寒隨時都會奪走每個人的生命，但他們依然愛著自己所能擁有的最後淨土。
但現在女神似乎不再庇佑她的子民們了，狂烈的氣流將女神的神像吹襲砸入水中，木框架搭成的高台也脆弱得散架，柯娜隻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都歪著往融雪河的水流中墜去！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她隻能簡單慶幸自己是摔進水裏而不是雪地上，她還是有可能活著的。
她看到雪山的天空依然是湛藍的，神山方向永遠遮蔽所有的厚重雲層不知何時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與天空連接的湛藍，她也終於知道雪山女神所在的神山到底存在著什麽了。
那是漆黑的，盤踞在神山之上的黑影。
她雖然隻看見了一瞬間，卻已然明悟。
那是蛇，漆黑的巨蛇正在看著她。
那是神，不是純白的雪山女神，而是……
“啊啊……偉大的唯一之神。”
訴出神之名的雪民並非隻有柯娜一個，越接近神的人便越能領會神的威能，神在看著他們。
如果說臨近斯洛瑞亞的克裏斯頓王都有將近三分之一的民眾都在這一刻成為了唯一之神的信徒的話，那已經身處在斯洛瑞亞境內的雪山部族們十有八九都成為了祂的信徒。
其中的區別隻在於是信徒還是狂信徒。
柯娜的運氣很好，她一直都知道的。他們一直信仰的雪山女神在最後的一刻救贖了所有的雪山子民，救贖了最接近死亡的她，柯娜也是知道的。
如果女神沒有救走他們的話，那他們的結局不論是葬身於雪崩與地裂的天災中，還是在神冰冷無物的注視下死去，都是可以預見的慘烈，這是場截然而止的悲劇。
她曾經覺得女神是不存在的，雪山女神隻是雪山部族在漫長而艱難的雪境求生中幻想出來的精神支撐，這個觀點是一位來雪山探險的冒險家告訴她的，這也是當世對斯洛瑞亞雪山部族的主流猜想。
她曾覺得這才是真相。
大家都說雪山女神通體都是雪白的，她有白色的長發與白色的眼眸，白色的雪蝶永遠環繞在她的身側，她是永遠純潔的少女，她是雪山所有生靈的母親，她是永遠庇佑著他們的神明，是他們最後的避風港。
柯娜從高台之上跌落的時候看見了湛藍的天空，看見了如同從幻夢中化身的雪色女神向她飛來，女神確實是大家所說的那樣，通體純潔的雪色，她的長袖間席卷著斯洛瑞亞終年不化的飛雪與雪蝶。
她並未摔進融雪河冰寒刺骨的激流中，而是躺在一片氣候溫暖的山林間，眼前景色的變化隻在短短的一瞬間，這片山林間的溫度太過溫暖，透過樹蔭的陽光也是格外熱烈，讓她覺得像是陷入了美妙的幻覺。
雪山子民們相繼從山林中起身，他們的第一眼仍然是看向斯洛瑞亞神山的方向，如同朝聖的狂信徒般向那邊跪下祈禱，他們訴出唯一之神的神名，無比的虔誠，卻在看見那位雪色的少女之時莫名眼淚盈眶。
“對不起……”
有人哽咽著出聲，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泣。
“對不起，對不起……母親。”
明明他的母親也在隊伍裏啊，母親已經安全了啊！
“我為什會這樣呢？我不是應該……”
他信仰唯一之神，他記得很清楚，但是，但是……
“……對不起，女神。”柯娜紅著眼睛死死地看向神山的方向，她注視著自己的信仰所在之地，卻任由不斷湧出的淚水沾濕她的臉龐，她知道自己是該道歉的。
向救了自己的女神道歉，向被自己忘卻的母親道歉。
他們忘記了的東西，真的很重要。
第151章 認知誤區
將雪山子民從斯洛瑞亞帶出來並不容易, 但莫葉的運氣顯然很好。
雪山部族原本分裂的三個部族正匯集在一起舉行一年一度的融雪季，這也免去了她到底先救哪一個部族，最後還得放棄哪一個部族的糾結。
但就算是匯集在一起了, 將這上萬人一同通過空間裂隙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也是一個比較麻煩的問題, 尤其是在莫葉看到這群人跪在地上向唯一之神祈禱，狂熱的索求祂的眷顧，雪民們顯然已經成為祂虔誠的信徒。
雖然是被動的, 但唯一之神確實正在注視著。
唯一之神的神殿已經完全降臨於現實，那座巍峨神秘的神之殿堂坐落於雪山之巔, 由黑霧凝成的漆黑巨蛇冰冷的視線凝固在融雪河瘋癲的雪民身上, 和與他們顯得格格不入, 從空間的裂隙穿過來到此地的莫葉身上。
化身為巨蛇的神明似是想觀察這群陷入狂歡的螞蟻到底在做什麽，又能做到什麽地步, 也似在頗有興致的縱容祂的眷屬去行使背棄神明的叛逆之事。
祂無聲的允許行事稚嫩的孩子帶走祂的祭品。
如果現在身處於此的不是莫葉這個似乎是唯一之神最寵愛的眷屬, 而是唯一之神的一名祭司，便會知道斯洛瑞亞的雪民們早在金色結界降下的那一刻, 便被選中成為了唯一之神降臨時所需要消耗的祭品。
雖然這份祭品並非是必須的，但神已經選定, 就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莫葉卻並非是祭司，所以她什麽都不知道。
她此刻正在做的, 便是在唯一之神的矚目下，帶走屬於祂的祭品。
這完全是在鬼門關前瘋狂蹦迪的自殺性行為, 但不知為何唯一之神並未對祂叛逆的眷屬施以懲戒, 或是莫葉對祂來說確實是極為特殊的存在，完全不知情的莫葉在神的注視下，將這一叛逆的行為實施徹底，不留餘地。
這份不留餘地是, 她連不小心跌進地裂深坑裏和摔進融雪河裏的雪民都撈了回來，一個祭品都不給唯一之神留下，堪稱三光，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得罪唯一之神的那條界限上來回蹦躂，瘋狂起舞……
如果她此時還是莫葉的話，倒是好辦得多。
但很可惜，密塔之主和教皇正在斯洛瑞亞外的山林間虎視眈眈，現在的她雖然已經不再畏懼他們，但她並不想暴露了自己這個雪山女神的馬甲。
她還要靠這個馬甲潛伏進密塔找鑰匙呢。
隻能用屬性冰雪的力量，但屬於雪山女神的其他方麵能力都不能暴露，尤其是預知能力，在外界看來這位從不現身的女神除了與唯一之神有關聯之外，應該也就隻有冰雪方麵的魔法了吧。
一定程度上的空間能力可以使用，畢竟隻要到達了星級，便都能禦使一部分空間的權能。
用冰雪的能力將人轉移啊……
這有些困難，但時間不等人，莫葉隻能一邊試著運用這份新得的能力。
她漂浮在空中，通體雪色的少女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唯一之神的祭品們，一如高高在上的那位神明，風雪與雪蝶環繞她的周身，刹那間風暴憑空而起。
這是來自雪山女神的魔法，狂風席卷著暴雪，雪蝶悠然穿插進巨型的暴雪龍卷風中，斯洛瑞亞雪崩湧下的大量雪花也融進這場無法抵禦的風暴。
但在暴風眼中是風平浪靜的，雪民們安然呆在暴風雪唯一的安全區內，仿若時間被凍結，對他們來說轉移的過程隻是一刹那。
但對操縱這一全過程的莫葉來說，將暴風雪內的時間暫時凍結也是屬於雪山女神的權能，她同樣漂浮在暴風眼的空中，操控製暴風雪往斯洛瑞亞邊緣位置挪去，其內的人類也被腳下大麵積的積雪拖著移動。
但這速度畢竟是比不上她直接用空間能力轉移的，她覺得或許會趕不上在結界完全降臨之前離開。
她的預感一向很準。
但在失敗的結局來臨之際，周圍的時間忽然變得極為遲緩，就算是唯一之神的結界也在這一力量的運作下緩慢了些許。
那已經臨近雪地的金色結界硬生生停在了距離地麵十米左右的距離，雖然隻停了不到三秒，但趁著這點時間差，莫葉還是成功將雪民們從斯洛瑞亞帶了出來。
直通天際的暴風雪在一瞬間便消弭於無形，雪色中翩飛的雪蝶融合為一體，重新回到了莫葉的身邊，她沉默的看了看因信仰的混淆而陷入彷徨不安的雪民們，卻也隻是簡單的看了一眼罷了。
她並非是被自己的子民遺忘的雪山女神，這個世界上有資格苛責這些被迫忘卻了自身信仰之人的，隻有那位守護了雪山部族無數年的雪山女神。
但在莫葉看來，雪山女神本人都是唯一之神的造物，或許她並不介意雪山子民轉投唯一之神的麾下，甚至是樂見其成呢？
畢竟她本人也是信仰著唯一之神的。
所以莫葉並不準備過多幹涉，她冷眼旁觀著雪山子民們最後一絲對雪山女神的信仰煙消雲散，這群人並不是信仰她的，所以她也沒那個功夫為他們鋪平道路。
她向雪山女神承諾過的庇佑，不過是讓雪民們免於斯洛瑞亞的天災，一定程度上的人禍並不在她負責的範圍以內，而現在這種斯洛瑞亞呆不下去的情況下，她最多為雪民們找好安全的住所，再多的也沒有了。
她離開了跪在她的身前哀哭著，卻不知為何而哭的雪民們，毫不動搖的背離了同樣背棄女神的子民，她沿著山林間含著融雪的溪流，身後的哭泣聲弱小得近乎於無。
她很順利的尋找到那位出手幫了她一把的敵人。
每狩獵到一隻獵物，就向女神行一次祭禮。
融雪季的狩獵正在逐步推進中，直至午陽夕斜，大量的獸血與人血染紅了融雪河的流水與新生的草地，聚集在融雪河畔的獸群也被驅離，雖然留戀不舍地徘徊在河源下流，但也失了再上前廝殺一場的勇氣。
堆成小山的獵物與勇士的殘軀被分別擺放在祭壇的兩端，象征著雪山部族永不熄滅的勇氣，狩獵最多的勇士被安排在最接近女神像的前端，受傷的雪民與年幼的孩童僅次於勇士們的後麵，百草部族的族長開始領頭高喝：
“將祭品獻上！獻給偉大的雪山女神！”
“獻給雪山的母親，我們的母親！”
“希望來年能收獲更多獵物，新生更多的孩童……”
三個雪山部族的雪民總人數加起來足有上萬人，身著厚實獸皮樸實又勇猛的雪民們環繞女神的神像與她的祭司們，向女神獻上一曲流傳已久的讚歌。
那歌聲恢宏得仿佛能震撼天地，融雪河不遠處的雪鬆林鬆針上的積雪都被一層一層的震落，鳥雀驚飛，柯娜身處於高台之上，明顯感覺到身下的木框架有些震動，近在眼前的女神像上堆積的白雪也簌簌然落入台下流水。
隨著歌聲漸進，高台的震動也越漸強烈。
“不會是地震，或者雪崩了吧……？”
柯娜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她習慣性微微垂下頭自言自語一聲，下一刻她便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這裏可是在融雪季的祭壇麵前啊，在女神的麵前隨意的言語都是一種褻瀆，但她好像……在祭祀過程中也不能亂動的啊！
她當然想立即放下裝成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反正其他兩個部族的聖子聖女都是閉著眼睛的，但她卻聽見源水部族的老牌聖女塔尼亞出人意料地回了她一句：
“不對，有女神護佑著我們，雪山不會出現這種程度的自然災害。”
塔尼亞的聲音有種冰雪凜冽的沙啞感，柯娜趕緊放下手看向跪坐著的塔尼亞，這位年近三十的聖女睜開了雙眼神情肅穆望向雪山巔峰的方向，她的話語被掩埋於雪民高昂的歌聲中，隻有跪在她身旁的柯娜才依稀聽見。
“神山的雲霧起了變化，你看……”
“比起這個，我們還是先下去比較好吧，我覺得這個台子要塌了。”
雖然這麽說著，但塔尼亞這位老牌聖女沒有動作的時候她是不敢動的，畢竟族長在融雪季前一直吩咐她如果忘了什麽的話，學著塔尼亞的動作準沒錯的。
柯娜隨著塔尼亞指向的方向望去，那遙遠的雪山之巔遮蔽了所有的雲層不知何時開始翻湧，雲層的變幻形成一段又一段的圓圈，柯娜一眼看過去覺得變成了圓圈形狀的雲層竟有些像……
“蛇。”
“不得無禮，百草部族的聖女。”塔尼亞第一次嚴詞嗬斥柯娜，她的神情不知何時染上了莫名的狂熱，如同詠歎般道，“那定是女神賜下的神跡，我們的母親啊，她終於原意顯身了嗎？”
“我們雪山的部族龜縮在她的懷抱中已近千年，在人類之神的子民排擠我們，警惕我們的當下……請幫助我們吧，我們也需要肥沃的土地，我們也需要新生的食糧，我們需要如克裏斯頓與貝利一樣的國土和權利，請看看您可憐的孩子們吧，偉大的母親，偉大的雪山女神！”
塔尼亞狀若瘋癲的神態嚇到了對雪山部族岌岌可危的現狀仍有懵懂的柯娜，小姑娘不知怎麽接茬，塔尼亞也不需要別人來侵占她的領域，她才是神最虔誠的聖女！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也有高歌的雪民注意到神山方向的異狀，上萬人跪伏的隊伍開始升起亂象，高昂恢宏的讚歌被不斷響起的驚呼聲擾亂，伴隨著遠處野獸的吼叫聲，這是第一次讚歌沒有唱完，便半途作廢的融雪季。
柯娜愣愣地盯著陷入狂熱與瘋癲中的塔尼亞半響，她猛地轉過頭看向跪在她另一側的阿瓦納，這位二十多歲的勇士與她一樣用著近似驚悚的目光看向已經趴伏在高台木板上，一直在向女神的神像喊叫些什麽的塔尼亞，她開始慶幸自己的另一個同伴看起來還是正常的。
“怎麽辦啊，阿瓦納？我們要不要先下去啊？！”
這個高台真的要塌了！
將近一半的雪山子民都陷入了對[神]的狂熱中，或是高呼著雪山女神的神名，或是向某位神高呼讚歌，這樣無比異常混亂的場麵讓柯娜更加害怕了，尤其是她從高台上望向混亂的人群，看到自家族長也成為了那群狂信徒們的一員的時候，她甚至有些不敢目視女神的神像了。
這是不對的吧，這是不對的吧？
就算是女神，也不能這樣擾亂雪民們的意誌啊，柯娜從高台上站起身，她聽見神山響徹起巨大到貫徹天地的轟鳴聲，但她已經不敢去看，如同她不敢看向雪山女神的神像一般，她現在隻想從這台子上下去，她隻想活著！
“柯娜！你在幹什麽啊，柯娜！”高台之下她陷入狂熱的族人對她憤怒地喊到，“不準對神無禮，不準褻瀆神的儀式！你是神的祭司，不能離開神的祭台！”
“別聽他的，他們都瘋了！柯娜，快離開那裏！”也有人這樣對她喊到，伴隨著令人顫栗的恐怖威壓從山巔往下蔓延，“快點，柯娜，雪崩了！！”
雪崩啊……從他們遷徙至斯洛瑞亞時起，這座神山從未有過重大的自然災害，偉大的雪山女神一直庇佑著作為戰後敗犬的他們，不論是貝利還是克裏斯頓都無法窺視斯洛瑞亞的大地，就算這裏的嚴寒隨時都會奪走每個人的生命，但他們依然愛著自己所能擁有的最後淨土。
但現在女神似乎不再庇佑她的子民們了，狂烈的氣流將女神的神像吹襲砸入水中，木框架搭成的高台也脆弱得散架，柯娜隻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都歪著往融雪河的水流中墜去！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她隻能簡單慶幸自己是摔進水裏而不是雪地上，她還是有可能活著的。
她看到雪山的天空依然是湛藍的，神山方向永遠遮蔽所有的厚重雲層不知何時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與天空連接的湛藍，她也終於知道雪山女神所在的神山到底存在著什麽了。
那是漆黑的，盤踞在神山之上的黑影。
她雖然隻看見了一瞬間，卻已然明悟。
那是蛇，漆黑的巨蛇正在看著她。
那是神，不是純白的雪山女神，而是……
“啊啊……偉大的唯一之神。”
訴出神之名的雪民並非隻有柯娜一個，越接近神的人便越能領會神的威能，神在看著他們。
如果說臨近斯洛瑞亞的克裏斯頓王都有將近三分之一的民眾都在這一刻成為了唯一之神的信徒的話，那已經身處在斯洛瑞亞境內的雪山部族們十有八九都成為了祂的信徒。
其中的區別隻在於是信徒還是狂信徒。
柯娜的運氣很好，她一直都知道的。他們一直信仰的雪山女神在最後的一刻救贖了所有的雪山子民，救贖了最接近死亡的她，柯娜也是知道的。
如果女神沒有救走他們的話，那他們的結局不論是葬身於雪崩與地裂的天災中，還是在神冰冷無物的注視下死去，都是可以預見的慘烈，這是場截然而止的悲劇。
她曾經覺得女神是不存在的，雪山女神隻是雪山部族在漫長而艱難的雪境求生中幻想出來的精神支撐，這個觀點是一位來雪山探險的冒險家告訴她的，這也是當世對斯洛瑞亞雪山部族的主流猜想。
她曾覺得這才是真相。
大家都說雪山女神通體都是雪白的，她有白色的長發與白色的眼眸，白色的雪蝶永遠環繞在她的身側，她是永遠純潔的少女，她是雪山所有生靈的母親，她是永遠庇佑著他們的神明，是他們最後的避風港。
柯娜從高台之上跌落的時候看見了湛藍的天空，看見了如同從幻夢中化身的雪色女神向她飛來，女神確實是大家所說的那樣，通體純潔的雪色，她的長袖間席卷著斯洛瑞亞終年不化的飛雪與雪蝶。
她並未摔進融雪河冰寒刺骨的激流中，而是躺在一片氣候溫暖的山林間，眼前景色的變化隻在短短的一瞬間，這片山林間的溫度太過溫暖，透過樹蔭的陽光也是格外熱烈，讓她覺得像是陷入了美妙的幻覺。
雪山子民們相繼從山林中起身，他們的第一眼仍然是看向斯洛瑞亞神山的方向，如同朝聖的狂信徒般向那邊跪下祈禱，他們訴出唯一之神的神名，無比的虔誠，卻在看見那位雪色的少女之時莫名眼淚盈眶。
“對不起……”
有人哽咽著出聲，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泣。
“對不起，對不起……母親。”
明明他的母親也在隊伍裏啊，母親已經安全了啊！
“我為什會這樣呢？我不是應該……”
他信仰唯一之神，他記得很清楚，但是，但是……
“……對不起，女神。”柯娜紅著眼睛死死地看向神山的方向，她注視著自己的信仰所在之地，卻任由不斷湧出的淚水沾濕她的臉龐，她知道自己是該道歉的。
向救了自己的女神道歉，向被自己忘卻的母親道歉。
他們忘記了的東西，真的很重要。
第151章 認知誤區
將雪山子民從斯洛瑞亞帶出來並不容易, 但莫葉的運氣顯然很好。
雪山部族原本分裂的三個部族正匯集在一起舉行一年一度的融雪季，這也免去了她到底先救哪一個部族，最後還得放棄哪一個部族的糾結。
但就算是匯集在一起了, 將這上萬人一同通過空間裂隙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也是一個比較麻煩的問題, 尤其是在莫葉看到這群人跪在地上向唯一之神祈禱，狂熱的索求祂的眷顧，雪民們顯然已經成為祂虔誠的信徒。
雖然是被動的, 但唯一之神確實正在注視著。
唯一之神的神殿已經完全降臨於現實，那座巍峨神秘的神之殿堂坐落於雪山之巔, 由黑霧凝成的漆黑巨蛇冰冷的視線凝固在融雪河瘋癲的雪民身上, 和與他們顯得格格不入, 從空間的裂隙穿過來到此地的莫葉身上。
化身為巨蛇的神明似是想觀察這群陷入狂歡的螞蟻到底在做什麽，又能做到什麽地步, 也似在頗有興致的縱容祂的眷屬去行使背棄神明的叛逆之事。
祂無聲的允許行事稚嫩的孩子帶走祂的祭品。
如果現在身處於此的不是莫葉這個似乎是唯一之神最寵愛的眷屬, 而是唯一之神的一名祭司，便會知道斯洛瑞亞的雪民們早在金色結界降下的那一刻, 便被選中成為了唯一之神降臨時所需要消耗的祭品。
雖然這份祭品並非是必須的，但神已經選定, 就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莫葉卻並非是祭司，所以她什麽都不知道。
她此刻正在做的, 便是在唯一之神的矚目下，帶走屬於祂的祭品。
這完全是在鬼門關前瘋狂蹦迪的自殺性行為, 但不知為何唯一之神並未對祂叛逆的眷屬施以懲戒, 或是莫葉對祂來說確實是極為特殊的存在，完全不知情的莫葉在神的注視下，將這一叛逆的行為實施徹底，不留餘地。
這份不留餘地是, 她連不小心跌進地裂深坑裏和摔進融雪河裏的雪民都撈了回來，一個祭品都不給唯一之神留下，堪稱三光，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得罪唯一之神的那條界限上來回蹦躂，瘋狂起舞……
如果她此時還是莫葉的話，倒是好辦得多。
但很可惜，密塔之主和教皇正在斯洛瑞亞外的山林間虎視眈眈，現在的她雖然已經不再畏懼他們，但她並不想暴露了自己這個雪山女神的馬甲。
她還要靠這個馬甲潛伏進密塔找鑰匙呢。
隻能用屬性冰雪的力量，但屬於雪山女神的其他方麵能力都不能暴露，尤其是預知能力，在外界看來這位從不現身的女神除了與唯一之神有關聯之外，應該也就隻有冰雪方麵的魔法了吧。
一定程度上的空間能力可以使用，畢竟隻要到達了星級，便都能禦使一部分空間的權能。
用冰雪的能力將人轉移啊……
這有些困難，但時間不等人，莫葉隻能一邊試著運用這份新得的能力。
她漂浮在空中，通體雪色的少女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唯一之神的祭品們，一如高高在上的那位神明，風雪與雪蝶環繞她的周身，刹那間風暴憑空而起。
這是來自雪山女神的魔法，狂風席卷著暴雪，雪蝶悠然穿插進巨型的暴雪龍卷風中，斯洛瑞亞雪崩湧下的大量雪花也融進這場無法抵禦的風暴。
但在暴風眼中是風平浪靜的，雪民們安然呆在暴風雪唯一的安全區內，仿若時間被凍結，對他們來說轉移的過程隻是一刹那。
但對操縱這一全過程的莫葉來說，將暴風雪內的時間暫時凍結也是屬於雪山女神的權能，她同樣漂浮在暴風眼的空中，操控製暴風雪往斯洛瑞亞邊緣位置挪去，其內的人類也被腳下大麵積的積雪拖著移動。
但這速度畢竟是比不上她直接用空間能力轉移的，她覺得或許會趕不上在結界完全降臨之前離開。
她的預感一向很準。
但在失敗的結局來臨之際，周圍的時間忽然變得極為遲緩，就算是唯一之神的結界也在這一力量的運作下緩慢了些許。
那已經臨近雪地的金色結界硬生生停在了距離地麵十米左右的距離，雖然隻停了不到三秒，但趁著這點時間差，莫葉還是成功將雪民們從斯洛瑞亞帶了出來。
直通天際的暴風雪在一瞬間便消弭於無形，雪色中翩飛的雪蝶融合為一體，重新回到了莫葉的身邊，她沉默的看了看因信仰的混淆而陷入彷徨不安的雪民們，卻也隻是簡單的看了一眼罷了。
她並非是被自己的子民遺忘的雪山女神，這個世界上有資格苛責這些被迫忘卻了自身信仰之人的，隻有那位守護了雪山部族無數年的雪山女神。
但在莫葉看來，雪山女神本人都是唯一之神的造物，或許她並不介意雪山子民轉投唯一之神的麾下，甚至是樂見其成呢？
畢竟她本人也是信仰著唯一之神的。
所以莫葉並不準備過多幹涉，她冷眼旁觀著雪山子民們最後一絲對雪山女神的信仰煙消雲散，這群人並不是信仰她的，所以她也沒那個功夫為他們鋪平道路。
她向雪山女神承諾過的庇佑，不過是讓雪民們免於斯洛瑞亞的天災，一定程度上的人禍並不在她負責的範圍以內，而現在這種斯洛瑞亞呆不下去的情況下，她最多為雪民們找好安全的住所，再多的也沒有了。
她離開了跪在她的身前哀哭著，卻不知為何而哭的雪民們，毫不動搖的背離了同樣背棄女神的子民，她沿著山林間含著融雪的溪流，身後的哭泣聲弱小得近乎於無。
她很順利的尋找到那位出手幫了她一把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