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的焰級魔法師們躁動了些許,有一名議會成員終於忍不住低聲道,“恕我直言,威爾頓閣下……就算我們能在新任國王的支持下取代教廷,但也是完全抵消不了一場戰爭對我們密塔的重大打擊,每一名魔法師種子都是珍貴的,不應該損失在他人獲利最大的戰爭中。”


    “取代教廷成為神權的組織?”另一名女性魔法師也壓低了聲音接口到,“這有意義嗎,閣下?”


    “你們的憂慮我也能理解,但現在的我也隻能向你們告知一點……如果我的計劃順利,這場戰爭最大的獲利者應隻會是密塔,隻會是我。”


    威爾頓沒有向他的組織成員們詳細解釋的意思,他的神情是永恒的莊重傲然,在眾人心目中已經與神明無異的密塔之主向他們微微攤開手,他的話語如同是往平靜的湖麵扔下一顆炸彈,引起一片嘩然。


    在這間會議室中一直微微垂著頭,形象神秘而緘默的魔法師們一個個的毫無形象地抬起頭,望向主座之上吐露出褻瀆之語的無冕王者,威爾頓仿佛已然望見了結局,如同詮釋般向他的追隨者們述到:


    “我們密塔最終會轉變為取代教廷的神權組織,是因為我們很快便會誕生一名新神,一名取代人類之神的……新神。”


    “您的意思是,您會成為神明?”觀望許久的夏利雙手隨意地撐在長桌之上,就算聽見了這種狂妄至極的發言他的語調也沒有任何的變化,依然不緊不慢地問到,“並且是在這場戰爭之後,您就能憑借著某種收獲,取代那名盤踞大陸無數年的人類之神?”


    “沒有那麽快。”


    威爾頓微微搖頭,但他終究沒有否定掉夏利話語中的某些信息。


    “按照我的計劃,最多需要十年的時間。”


    第122章 承諾


    成神……或者說, 造神麽?


    十年的時間對於魔法師們來說並不算漫長,這一點時間的投入就算全盤落空也不至於傷筋動骨,眼看著在座的其他魔法師們都選擇默認同意了威爾頓的這一次豪賭, 身為新人的夏利也沒有理由去唱反調。


    他這就這麽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仗著自己的幻覺魔法遮掩時不時轉頭觀察他身旁其他魔法師們不知覺間流露出的微妙情緒。


    就像他旁邊的這位女性魔法師,密塔高傲的[逐風]塔西麗女士,她表麵上依然端莊優雅, 放置在長桌之下交疊的雙手卻輕微顫抖著。


    她在恐懼……因為她便是選擇將自家的學徒隱藏起來的那群人的一份子,話說回來, 她的學徒似乎是她的親生女兒, 所以她能做出這種近乎一換一的選擇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作為交換, 密塔之主交付給她的任務也是最為凶險的那一類,在計劃施行之日與其他接受處罰的魔法師們一同嚐試阻攔教皇一段時間, 這可謂是九死一生的任務。


    而在場同樣負責這項任務的魔法師們流露的情緒驚人的一致, 看來就算是已經成為非凡存在的魔法師們,在絕境般的關頭也與普通凡人無異。


    “夏利……”


    密塔之主忽起的聲音喚回了夏利飄遠的意識, 他麵色帶微笑毫不心虛地看向主座之上同樣對他付以微笑的男人,密塔之主也如他所想並不在意夏利正大光明發呆的舉動, 他繼續道:


    “夏利,你的任務是在萊茵的計劃實施前, 將去往貝利亞的教廷神官們拖住,絕對不能讓他們回到萊茵攪局。如果有必要的話……”


    密塔之主紫羅蘭清澈見底的眼眸中, 毫不掩飾的漠然冰冷將他身上僅餘的人性消磨殆盡。


    “讓他們全部, 永遠留在貝利亞的海灣中吧。”


    “當然可以。”夏利點了點頭,他並不將教廷那群已經沒有任何精進空間的禦前神官們放在眼裏,隻要不遇上那名隱藏於其中的唯一之神信徒。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問到, “到那時候,您知道留守貝利亞的神官大概會是哪幾位嗎?”


    “你害怕了?”如同聊家常般,威爾頓笑著問。


    “隻是以防萬一,畢竟如果我碰上了教廷的感知型神官,或許就沒那麽容易了。還有教廷的那位希望小姐,可真是個難纏的對手啊。”


    夏利並不在乎將自己說得弱小不堪,他又不是真的密塔陣營的人。一個被安插進來的棋子還是不要太浪的為好,以防這位密塔之主真的成功或者直接失敗了,作為間諜的他卻被推舉上位……


    雖然這樣的結局也挺有趣。


    “教廷的節製和希望都不是好對付的角色,她們的能力也較為克製精神偏向的魔法,我不可能將她們留在萊茵給教皇幫忙。”密塔之主意有所指。


    “至少不能全部留下。”


    “那我選希望小姐。”


    夏利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


    比起一個被唯一之神眷顧的狂信徒,現在或許已經半瘋不瘋的節製,肯定還是信仰人類之神好騙的希望小姐好對付。


    “我知道了,我盡量。”密塔之主並沒有將話說得太滿。


    等到這場會議結束,夏利周身環繞著騰起的幻覺之霧離開這間會議室,這場豪賭計劃的情報信息太過重要,但可惜的是夜鶯閣下並沒有留給他用於聯係的方式和道具,而其他的聯係的通道都有被密塔之主抓住尾巴。


    真實傷腦筋……要怎樣才能聯係上夜鶯閣下呢?


    夏利一邊思考著一邊沿著暗沉的長廊往出口方向走去,此時大門的入口處被圍得水泄不通,他的步伐不由一滯。原本矜持的魔法師們不顧形象地將這一片區域圍了起來,雖然他們都克製著自己的聲音,但在眾多人群的疊加下依然吵鬧如菜市場。


    夏利不感興趣地穿行過層疊的人群,這些人圍在這裏不外乎是想詢問密塔將他們召集於此的目的,還有將他們召集回來卻又暫時放置不管的疑問,甚至還有想要詢問管理者們什麽時候可以開飯的……


    能問出這種問題的也就隻有見習魔法師們了。


    戰役中的見習魔法師們通常都是炮灰的角色,所以暫時管理這群外來魔法師們的管理者對他們也是愛搭不理的,夏利眼看著見習魔法師們的隊伍被孤立在一旁,他們穿過夏利虛幻無形的身軀沮喪地與群聚魔法師們保持一定的距離,然後其中的某一位便在同伴們的推攘下徑直撞上了本該被忽略的夏利。


    夏利本人並沒有什麽動作,而不經意地撞上他卻自己跌倒在地的那名見習魔法師慌亂間抬起頭來,與無影無形本體不在此境的夏利來了個對視,他不由微微俯下身,向這名奇怪的見習魔法師輕聲問到:


    “……你看得見我?”


    不對……


    這名見習魔法師透徹的藍色瞳孔中並沒有他的身影出現,還是說這是他的魔法能力?真有趣啊,一個能勉強發覺被星級幻覺掩藏著的他的見習魔法師。


    夏利目視著這名見習魔法師被他的同伴們扶起然後一同離開,這個孩子強裝鎮定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注意到的表情可太過浮誇了。他重新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回男孩跌落的地麵位置,他從地上撿起一張似乎被精心疊了起來的皮卷。


    這張皮卷上繪製了一位極美的少女,停留在陽光下的少女璨金的長發與光輝融為一體,她的笑容純真而溫柔,清澈的湛藍眼眸有一股不諳世事的聖潔。而她的身後,純白的雙翼微微展開,不似人類的姿態卻像是被供奉起來的神女。


    繪畫者的筆觸略有稚嫩,卻可以看出他對畫上存在的在意,和熟悉,似乎繪畫過無數次的熟悉。


    “這是異人嗎,果然……”


    很有趣啊。


    夏利重新將皮卷交疊起來,這幅似乎是繪製了異人的畫像實在太過敏感,如果畫像的主人聰明的話就會想到,這樣的一幅禁畫被極端仇視異人的密塔的人得到,等待他的結果會是如何。


    如果他夠聰明,就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


    莫葉在離開前還需要去向蘇埃裏告別,並囑咐他一些必須由他去做的事情,這是必須要做的,雖然她挺心虛的。她也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心虛,畢竟蘇埃裏確實不是她的什麽人,按道理來說,她也沒資格像使喚一個順手工具人一樣使喚別人。


    她所能依仗的,不過是她對蘇埃裏而言,是特別的。


    在這份特殊待遇隨著時間流逝消耗殆盡之前,莫葉能夠清楚地認知到,自己是能夠將獸神蘇埃裏牢牢掌控住的,他的性格,他的弱點,都一覽無餘。


    但在她確切能從蘇埃裏那裏獲得更多的時候,她又不免心有躊躇。畢竟她也知道自己實在過分了,她對於其他的人……不論是作為她分裂體存在的泡沫還是作為她仆人的奧德和烏裏爾,或者說已經成為她領民的瑪西亞居民們,她都不會對這些存在有過多的要求。


    隻有蘇埃裏不同。


    或許是蘇埃裏太強大了吧,作為臨世的獸神,其他人都不行,都做不到,隻有他可以。


    就連自己也沒有能力去做的事,都可以交付給蘇埃裏,所以到最後莫葉自己也習慣於去驅使這名不通世事並且願意為她去做所有事務的獸神,這也可以理解為,她無法信任瑪西亞的居民們,無法托付自己實力弱小的仆人們,無法去要求已經擁有自己事業的孩子。在她隻能一個人孤獨前行的時候——


    隻有蘇埃裏能夠一直,一直注視著她。


    雖然不知道這份特殊待遇還能夠擁有多久……


    莫葉還是決定對蘇埃裏再好一些。因為她是將蘇埃裏從黑獄中拯救出來的那個人,所以蘇埃裏便認為她是特殊的。但蘇埃裏又未嚐不是將她從沉重的,神明布置的棋局中拯救出來的存在呢?


    她的目的地是新建立起的飼養區,這些時日如果沒有外出,蘇埃裏在莫葉沒時間搭理他的時候,便會來這裏擺弄那群被他馴化了的野獸們。


    “蘇埃裏,過來,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莫葉向坐在高高圍牆上的蘇埃裏招手,她斂下心中所有的思緒,注視著幼童狀態的獸神從高空一躍而下,圍牆之下因為蘇埃裏的無聊而被他控製著疊高高的綿羊野雞們因為失去了蘇埃裏的控製而瞬間摔成一團,在這樣亂糟糟的氛圍中,蘇埃裏麵無表情,燦金的眼眸卻隱隱透出暖意,他向莫葉輕聲詢問:


    “什麽?”


    “我需要離開深藍島一趟……”


    “我和你一起去。”蘇埃裏毫不猶豫地接話。


    “不行……不行的。”


    莫葉隻覺得自己拒絕得極其艱難,她勉強保持自己與蘇埃裏對視的動作,而不是心虛挪移開視線。


    “現在的深藍島正在關鍵的時刻,離不開一個足以鎮壓各國強者的存在,不論是克裏斯頓的密塔之主還是貝利的鎮國者,就算是日漸衰落的教廷也不是深藍島靠著自己能抵禦的。現在我要出島的話,就需要你留在深藍島,幫我……”


    莫葉說著說著,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蘇埃裏仍然沒有什麽表情,但莫葉從他逐漸黯淡的金眸中看出了被她拒絕留下了一次又一次後,他的神情除了自己能夠預想得到的失落黯然外,竟還有一絲已經習以為常的了然。


    似乎,在她開口之時……


    蘇埃裏便能預見,自己會被留下的結局。


    “抱歉,蘇埃裏。”


    莫葉在察覺到蘇埃裏流露出的那絲了然情緒後下意識的心中一窒,她不免暗自苦笑一聲,並對自己加以良心上的譴責。


    但又很快的,她逐漸放鬆下來。


    “抱歉啊,我知道,這是我的錯。這一次是特殊情況,深藍島這邊確實離不開鎮守者,而我需要前往的另一邊也拖不得。”莫葉上前一步輕輕捧起蘇埃裏的臉蛋,她非常鄭重地,注視著蘇埃裏如同水麵波光粼粼倒映的燦金之眸,向再一次,最後一次被她落下的獸神付以承諾,“這是最後一次了,蘇埃裏,以後都不會了,我向你保證。”


    似有冰寒化開。


    蘇埃裏沉默了許久,才最終開口:


    “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嗯,我保證。”


    “那我也向你保證,在你歸來之前,我會為你保護好深藍島。”


    蘇埃裏眸中屬於獸性的豎眸瞬間舒展開,似乎是由於情緒起伏過大,他的威壓於飼養區的上空一掃而過,驚得一眾野獸雞飛狗跳。


    但莫葉卻注意到,他輕輕揚起的,稍顯僵硬的微笑。


    第123章 鎮國者


    貝利的王都名為[安達米亞斯特]。


    這個名稱來自遙遠的過去, 那位率領反叛的軍隊硬生生將古老的神權王國[戈蘭]撕裂分割了一半國土的梟雄。


    據說在安達米亞斯特還未通過延綿的戰爭建立貝利國度之前,[戈蘭]的當代國王還未下定決心斷尾求生,以求國家的延續之前, 貝利與克裏斯頓還是[戈蘭]的一部分。


    那時的王族身體內流淌著神遺留的神之血脈, 掌握著由神賜下的神聖偉力。


    他們自稱是神的後代,被尊為[神裔]。


    但所有的輝光榮耀都隨著[戈蘭]的分崩離析消逝於時光的洪流之中。


    背叛了故國與神明的叛亂者們在野心達成的同時失去了神的眷顧,變得與普通人無異, 甚至可以說……


    通過由燃燒不息的野心與自由意誌促成分裂的戰爭,將神舊日的國土分裂殆盡的王族們最終獲得的結局, 除了費盡心機才終於得到的隻屬於人類的王國之外, 便是被神擯棄, 成為芸芸眾生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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