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你怎麽這幅樣子了。”楚城身後忽然的掀起一陣颶風，長袍與碎發在耳邊被席卷飛舞，強烈的推力讓神殿上方的水晶吊燈嘩嘩作響，在風中搖擺，水晶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直到風漸漸消去，楚城才扶了扶並沒有移動分毫的禮帽，轉過身子看向了颶風凝聚的地方。豐滿的羽翼不似他的外表那樣剛勁有力，而是綿軟的垂在身後，比起記憶中還略帶青澀的青年臉頰，現在的彭斯看起來像是完全長開了一般，五官立體眉眼深邃，可偏偏生了副下垂眉，硬生生削弱了整個人的攻擊性，看起來頗有幾分無辜之感。而最顯眼的，顯然是祂右眼眼皮上的一道紅痕，像是被利器攻擊過的那樣，如果仔細看去，還可以發現右眼的眼珠比起左眼顯得灰暗不少，相當渾濁。能傷到這位新生代響當當的神明顯然是不可能的，那也隻剩下唯一一個可能性，也就是說彭斯右眼上的痕跡是當初楚城時間跳躍之前留下的異能印記。似乎是注意到了楚城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右眼上，彭斯上前兩步，用手微微撐開右眼的眼皮，讓楚城可以更清晰的觀察那隻右眼。但楚城顯然沒有去理會彭斯的動作，他的任務是切割魔術師和蘭斯，給魔術師的身份做鋪墊，當然不能把涅羅泊做過的事情和魔術師聯係上。“我這副樣子，難不成你沒見過嗎。”楚城這說的可不是假話，畢竟魔術師的初登場就是在貝爾利特，至於彭斯到底有沒有真的注意到，那就不是楚城需要關心的事情了。說起來，雖然魔術師的身份設定是同費羅格緊緊捆綁，但事實上魔術師的大多出場都在貝爾利特，倒是別有一番幽默感。“他怎麽樣了。”兩人心知肚明提到的這個‘他’是誰，但也都默契的用一個替代字說了過去。“不要去阻攔他。”這句話也是楚城此行前來的一項重要目的，彭斯聽完沒有直接點頭，而是若有所思的動了動目光。“以我的想法，我仍然認為祭祀是最好的方法，大量的異能與血肉足以築的他更上一階梯，甚至可能推動他的命途信仰拓寬。你真的要放任他自己進行儀式嗎，而且祂已經有所注意了，一旦成功，必然會神降，你們做好準備了嗎？”楚城看向彭斯，對方的眼裏滿是認真與隱忍，甚至於身後的羽翼都微微發顫，似乎隻要楚城一聲令下，祂就可以拿出十萬活生生的姓名，用血與肉堆砌出一位強大的新生神明。“我相信那孩子是不會喜歡那種方式的...不過當然了，必要時候，你需要保護他，保護升格不受意外影響。”楚城挑了挑眉，頗有意味的踩了踩神殿的地麵，發出了輕微的聲響。彭斯眼神一暗，一瞬間便理會了楚城未盡話語中的含義，握緊了拳頭輕點頭。正當祂要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楚城伸出手將一塊東西拋了出去，在快要砸到彭斯的時候忽然靜止在了空氣中，像是被什麽東西無聲的托舉在了空中。那是一塊通體呈現出乳白色，暗藏著奇異色彩紋路的石頭，但上麵散發的異能波動很難讓人把它當做一塊普通的石頭。彭斯歪了歪頭，似乎在判斷楚城將這塊來曆不明的石頭給祂的目的是什麽。“祂給的，拿著就好，會派上用場的。”“祂？祂回來了？”顯然，彭斯是把楚城口中的‘祂’當作是司夜女神阿芙羅了。楚城並不打算解開這個誤會，他不僅需要顧及著看漫畫的觀眾對於情節的猜測，更重要的他也不能讓彭斯知道魔術師的馬甲是他計劃的一部分。更何況，阿芙羅的回歸同樣需要有人能夠傳出去。依靠阿芙羅的異能波動，費羅格的居民當然是有所察覺，但要是想讓命運女神為此起了預防心裏以達到主動出擊的效果，還是需要彭斯這種級別的傳聲筒。“他從未離開。”楚城這可不算說謊，畢竟阿芙羅一直被他冰凍著埋在了雪原之下，怎麽不算從未離開呢。至於彭斯是怎麽想的，這就不在他的需求之內了。神殿外的太陽升到了最高處，暖暖的光芒順著彩繪的玻璃灑在地麵上，射出各種色彩的影子，楚城邁開步子向神殿外走去，正當兩人的身影越拉越大的時候，彭斯的聲音再一次的在身後響起。“會成功的，對嗎。”楚城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隻是自如的向外走去，不需要任何語言的修飾，他身後翻滾的長袍已經將答案明明白白的寫了出來。而在不遠處，稍作休整的卡爾等人再次迎來了一名不速之客。不速之客掀開了兜帽，露出了一張幾人相當熟悉的臉。“又見麵了，不怕死的。”第99章 終結日3“是你？你怎麽在這兒？”來人左右環顧了一下, 似乎是在尋找一個說話的好地方，但顯然這地方雜草叢生，森林密布, 大概所有地方都差不了多少，索性用腳抹開了地麵上過於泥濘的土地, 雙腿一交叉便席地而坐。看起來頗為昂貴的定製衣衫就這樣被來人大剌剌的黏上了泥土與水漬，半分沒有在意的樣子，與當初卡爾等人的初見可謂是大相徑庭。少年手一抬, 將額前碎發捋到腦後，幾滴汗珠順著額頭劃過臉頰, 眼睛中閃耀著淡淡的光芒, 很快又隱匿其中。“我？我當然是追隨著預言的腳步了。”沒錯, 來人正是曾為卡爾等人做過預言的貝恩。貝恩此刻可沒了當初那副神秘莫測, 端著架子的小少爺樣, 倒像是不知道哪兒跑來的野孩子一般灑脫靈活。卡爾等人和貝恩交流的時候，塔塔莉娜始終站在一邊雙手抱胸默默的觀察。盡管她相信, 憑借著卡爾野獸一般的直覺, 至少現在貝恩應當是不對他們抱有過於的敵意，但是來曆不明的不速之客還是很難讓她放下戒心，或者說, 不放下戒心的塔塔莉娜才是該做的事情。目光落在貝恩的身上, 仔細打量幾下便可以發現，貝恩這一路來到他們身邊似乎也是不太好過。看起來質感相當好的綢緞有細細密密的劃痕, 還可以隱隱看見裏麵黑色的，凝結的血伽。包括他那磨損相當嚴重的鞋底和起起伏伏的胸膛, 無一不證明他這一路也是頗為艱辛。“你跑過來的？”“差不多吧。"貝恩聳聳肩，風輕雲淡的幾個字略過了這個問題。“你又在預言中看到了什麽？”卡爾扶著膝蓋蹲在了貝恩麵前, 直直的對上貝恩的眼睛，也沒放過貝恩眼中忽然冒出的一絲紫氣和他倏然恍惚的幾秒。卡爾瞬間就理解到了貝恩在做什麽，他一下子掐住了貝恩的雙肩，一下子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進到快要鼻尖對著鼻尖，對方噴灑出的熱氣都能感受到。貝恩連續的預言讓卡爾心裏警鈴大作，他來這一趟的目的是為了探尋自然之神涅羅泊和海洋女神艾米莉的隕落，同時也是為了尋找自己的身世問題。那麽在這個時候貝恩的到來就顯得過分的可疑。如果他是因為看見了卡爾可能同神明有關，又報告給了天空之神彭斯，那麽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麽事情？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異能者將對上來自神明的清剿，隻需一擊便可讓他們灰飛煙滅。又或者是強迫卡爾進行祭祀活動，用十萬鮮血鑄造奇跡，卡爾甚至不敢繼續往下想了。然而貝恩似乎沉浸在預言中無法掙脫，麵容陷入了呆滯，眼神中一點高光都沒有，無論卡爾怎樣搖晃都沒有任何反應。無奈卡爾隻能將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貝恩平放在地上，幾人守在他旁邊，防止他被路過的魔獸傷害。塔塔莉娜坐在一處相對較高的石塊上嘴裏掉了跟狗尾巴草，身上散發的金色的紋路，仔細看去會發現那紋路居然還在流動。自從羅伊那幫助塔塔莉娜疏通過一次異能回路，塔塔莉娜便無師自通了如何流轉異能，讓回路更加寬闊，異能運用更加純熟，所以她閑著沒事的時候就會讓異能在體內活動起來。“說真的，你們真的不是什麽流浪兒收養集團嗎，這才幾天，已經是第二個了。還沒到坦桑鈉一，這隊伍都要湊齊一個兵團了。”塔塔莉娜托著下巴，牙齒與下巴上下挪動，咬的狗尾巴草來回波動，但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平躺的貝恩身上不曾離開過一分一毫，身上每一塊肌肉都在衣擺下蹦的緊緊的，一旦貝恩有任何異動。利瑪坐在不遠處，肩膀上是睡得香甜的龍，甚至微微打起了鼻鼾，鼻息吹過的地方結滿了冰霜，利瑪隻能在保持身體不動的前提下輕輕拍了拍耳鬢的碎發，將冰霜抖落。其實不止是塔塔莉娜，就連利瑪的目光也落在了貝恩的身上，但是他並沒有做過多的防備，相反有著隱隱的信任，這並不是沒由來的，而是利瑪在記憶中窺探到的。‘另一位，有著對時間超乎尋常敏銳度的使徒嗎.....''利瑪默默的，用新的目光打量著貝恩，盡管他知道貝恩真正的臉不應當長這個樣子，甚至於說他真正的名字，真正的性別可能都不是如今展現出來的，但這依然阻擋不了利瑪的好奇心。正當利瑪聚精會神的盯著貝恩時，貝恩忽然猛吸了一口氣，渾身上下開始了劇烈的抽搐。突如其來的抽動讓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但幸運的是抽搐隻持續了幾秒，很快貝恩整個人宛若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瘋狂的幹嘔咳嗽，縮成一團。卡爾連忙過去扶起貝恩，將他摟在懷裏輕輕拍背部，塔塔莉娜也將水瓶放在一旁。一通忙活，可算是將貝恩整好了。然而貝恩一口氣還沒喘上來，睜眼看見了卡爾瞬間瞳孔驟然縮小，差點兒氣憋在嗓子上，連忙向後退了兩步。然而卡爾比他還著急，緊跟著上前蹭去，再一次縮小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咳咳”貝恩清了下嗓子，手搭在卡爾身上將他稍推了推。“.....或許我現在對你的態度需要稍微尊敬一點...”此話一出，了解前因後果的卡爾等人瞬間就理解了貝恩這句話裏的意思。如果之前，他們或許還能說一說，這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惡作劇與陷害，那現在簡直是板上釘釘了。貝恩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沒有繼續解釋他的預言，反而是看似不經意的一瞥，同不遠處的利瑪對上了眼。利瑪很難形容那一眼帶來的感受，隻是恍若兩人之間的距離很遠很遠，又十分的近，不過幾秒的時間卻像是身邊閃過了山川河流，血肉橫飛，哀嚎歡笑，他甚至模模糊糊聽到了一些莫名其妙分不清的語言，他的靈魂似乎感到了一種共鳴之感。‘好久不見，利瑪。’“好久不見，利瑪。”不斷豐富的記憶中的情景和眼下之景重疊在一起，連同著記憶中始終沒能看清的麵容一同重疊。利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不自覺地握了握掌心，隻有掌心中流淌過的異能讓他感到安心。貝恩手指向著遠方點了點，又向著天上指了指。“一旦踏入坦桑鈉一，便可能會映照預言，更何況坦桑鈉一上頭還是貝爾利特，你們做好準備了嗎？”聞言，卡爾呼吸一滯，扭頭有些無措的看向了利瑪和塔塔莉娜。塔塔莉娜眉頭緊鎖，一口咬斷了狗尾巴草，單手撐著石塊輕盈的跳下，三步並作兩步的站到了卡爾的身邊，對上他的眼睛，無聲的搖了搖頭。卡爾又扭過頭看向了不得動彈的利瑪，利瑪卻反而猶豫了兩秒，隨後也跟著塔塔莉娜的動作搖了搖頭。卡爾這才如釋重負，又像是心事重重的閉上了眼睛，幾人就這樣靜靜的呆了幾秒鍾。直到貝恩勉強恢複過來體力，他才緩緩開口。“但是，也不用太擔心，按照預言...那個人會來的。”“那個人？”卡爾三人同時開口，他們很難第一時間猜到貝恩口中的那個人是誰。“羅伊娜？”塔塔莉娜試探性的開口，這是一個很合理的猜測，畢竟羅伊娜曾經幫助過他們，也說過讓他們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等她來找，不過他們當時跟著.....嗯？腦中靈光一閃，卡爾更是搶先一步替她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或者說..代號“魔術師？”貝恩挑了挑眉，算是認同了卡爾的話。好不容易抓到一個可能了解一些魔術師的人，卡爾他們連忙詢問，試圖多挖出點有用的話。“魔術師啊....”貝恩似乎陷入了一些回憶，不由得皺起了眉毛。“其實我沒跟魔術師有過正經的交往，不過，在預言中，我倒是能略知道一點關於他的事情。”除了不得動彈的利瑪，卡爾和塔塔莉娜都乖巧的在貝恩身邊排排坐，好像在教室裏的好好學生等著老師上課一樣。“魔術師，真正的名字不清楚，但是記憶中有人喊他伯德。應該是精靈種，看起來還蠻長壽的，預言中閃過的一些片段，裏頭的建築物放在現在都是老古董了，而且他看起來...似乎和阿芙羅...啊，也就是司夜女神看起來關係不錯，還說了些什麽‘對不起’‘奪走’‘歸還’之類的隻言片語，很難完整的組成一段故事。”但貝恩隨機話鋒一轉，手指點了點下巴，若有所思的從身邊倚靠的大樹上折了根樹枝下來，開始在地麵上寫寫畫畫。“按照預言，如果我們合理推測，首先已知，魔術師伯德是精靈，推測為暗夜精靈，預計年齡在兩千以上。”貝恩在地麵上畫出了一個魔術師的大頭，旁邊畫著魔術師召喚出來的藤蔓，隨即又畫出了一個司夜女神的大頭，在兩人身邊牽上了一根線。“對不起是司夜女神對著魔術師說的，合理預計是司夜女神無意或有意奪走了魔術師某樣東西，並希望能夠歸還。魔術師是司夜女神的使徒，這樣的上下位，司夜女神居然能給魔術師道歉，我大膽推測一下，魔術師的身份地位可能遠不止於此，他或許已經觸摸到了一些邊緣。”言盡於此，貝恩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丟掉了樹枝，將地麵上畫的零零散散的東西全部抹掉，然後借著卡爾的手站起了身子。“魔術師是現在你們能保住的最大的大腿了，他知道的事情也更是摸不清底，必須要今早和魔術師碰麵。”聽到這兒，塔塔莉娜忍不住出聲打斷了貝恩。“你怎麽這麽確定，魔術師會來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