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送我們。”


    江聞意“嗯”了一聲,因為緊張,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略微收緊,一直等到喬雨薇準備開門下車,他才問道:“我陪你們一起進去吧。”


    喬雨薇的動作頓了一下,她歪著頭思考了幾秒,笑道:“不用了。”


    今天是項目招標會的日子,她本來請了王叔來送她和汪芷曼,但她走到公寓門口的時候,卻發現江聞意已經在門口等她了,還開著一輛跟她同款的奧迪a6,一看就是為了她特意買的,看得喬雨薇哭笑不得。


    她問江聞意怎麽會過來,江聞意看她沒有上車的意思,便從車窗裏遞過一個紙袋,說:“我給你帶了早餐。”


    語氣還有點可憐巴巴的,像一隻大型金毛犬。


    這種語氣出現在江聞意的身上,就很不科學。


    喬雨薇沒辦法,隻好打電話給王叔,說有人來接她了,他可以放假了,還被王叔打趣了一番,問是不是上次在餐廳跟她一起吃飯的小夥子,就差沒直接報江聞意的名字了。


    現在,江聞意說想陪她一起進去,無非是想幫她刷臉,讓她能更順利的拿下項目。


    畢竟,江聞意的這張臉,出現在南城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當做一張通行證。


    不過,喬雨薇還是拒絕了他。


    “我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


    喬雨薇認真的看著他,語氣忽然嚴肅起來,說:


    “江聞意,這是我的公司,我有能力拿到想要的項目。”


    言下之意,是不需要他幫忙。


    江聞意靜靜的看著她,確定她是真的不願意之後,才慢慢點了點頭,看起來有點不甘心。


    汪芷曼坐在後座,將自己縮成一團,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從業十幾年,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南城出了名的大佬江聞意親自接送,想陪著一起去招標會,還被無情拒絕……這種事情說出去,恐怕都沒有人相信。


    喬雨薇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汪芷曼的心理活動,喬雨薇是半點沒注意,她又清點了一遍等會招標會上要用的材料之後,便直接拉開車門,準備下車。


    江聞意抓住這個機會,又問道:“我在這裏等你好嗎?”


    喬雨薇不由得笑了,她探頭看著江聞意,語氣裏充滿了戲謔:“江總,你不用上班的麽?”


    江聞意低下了頭,顯得更加委屈了。對於他而言,這實在是一種太過新奇的體驗,一直以來,他都被父親和朋友們暗示,要小心想利用他的人,但當他第一次從內心生出想法,想要利用自己的身份來幫助一個人的時候,卻被她幹淨利落的拒絕。


    他的心跳得很快,快到令他疑惑,快到令他想伸手抓住眼前的喬雨薇。


    喬雨薇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江聞意的模樣令她心軟,讓她忍不住想給他一點機會。


    喬雨薇收起了戲謔的語氣,笑道:“招標會結束了我給你發消息吧,如果你有時間可以再過來,不用一直等我們。”


    江聞意乖乖的點了點頭,說:“那等會我再過來。”


    喬雨薇的唇角染上了若有似無的笑意,她幹脆利落的關上車門,帶著汪芷曼走進了南城會議中心。


    會議中心的正中央,已經放上了這次招標會的大型雕塑,下方的資料板上,密密麻麻的列出了這次招標會裏的所有項目。


    喬雨薇停住腳步,將它們仔細看了一遍,除了她們這次看中的《春雨》和《濃情巧克力》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些看似很有前途,其實普普通通的項目。


    這就意味著,這次的競爭會異常激烈。


    喬雨薇深吸一口氣,和汪芷曼一起進了會議室。會議室裏擺著三列長桌,已經坐了不少人,喬雨薇略微掃了一眼,這次的招標會上,大約有將近五十家公司同時競標。


    其中最惹眼的,自然是卓子妙的時光傳媒。


    喬雨薇的眼神掃到卓子妙的旁邊時,不由得挑了挑眉。


    難怪會議室裏所有人都在悄悄打量著時光傳媒,原來,除了卓子妙之外,卓大力也來了。


    卓氏集團的總裁親自來一場小小的影視投資招標會,怎麽可能不引起熱議?


    喬雨薇臉上的表情不變,淡定的入座,絲毫沒有理會卓大力的目光。


    卓大力沒有見過她,但對她身邊的汪芷曼異常熟悉,臉色十分難看,對身邊的卓子妙說:“那是什麽公司?怎麽曼曼去了那邊上班?”


    卓子妙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早就準備好了答案,回答道:“剛成立的小公司,暴發戶家裏開的,我打聽了一下,給了曼曼千萬年薪。”


    卓大力本來還在心裏嘀咕,一聽見千萬年薪,這最後一點疑惑都煙消雲散了。


    汪芷曼在他手下幹了這麽多年,卓氏集團給她開的年薪都不過二十萬,汪芷曼的家境,他是最清楚不過,父母都已經不在人世,還要還一筆高昂的助學貸款,買房買車都是奢望,這樣的情況下,她會為了錢動心是理所當然的。


    汪芷曼離開卓氏集團的時候,簽下了競業協議,三年內不能進入同行業的公司工作,說起來,她去了家這種除了錢什麽都沒有的公司,還要怪他太不近人情。


    一時間,卓大力心裏滿是愧疚,他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女人,要不是她性格那麽烈,現在,她的女兒也不至於過得這麽慘。


    卓子妙看見父親的眼神,忍不住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


    又來了,又來了,這就是她最討厭的眼神,一副很愧疚的樣子,實際上,要是沒有他,她們的人生根本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卓子妙忍著惡心,問道:“爸,曼曼她們公司剛成立,我們要不要放水?”


    最近,她不僅搬回了卓家大宅,還費盡心思跟卓大力演了一陣父慈女孝,直哄得卓大力將她視為掌上明珠,經常跟她促膝長談,連年輕時的那點破事都被她全套了出來。


    她表麵上假模假式的安慰他,這隻是男人都會犯的錯,實際上,卓子妙早就全都錄了音。她已經想好了,把這些錄音拿給她的戀愛腦媽媽聽,早晚有一天能把她敲醒,等到了危急關頭,她還可以用這錄音威脅卓大力,讓他退位讓賢。


    卓子妙一說放水,剛剛還對汪芷曼滿腹愧疚的卓大力立即就清醒了,瞪著眼睛說:“放什麽水!這是商業場,誰強誰就上!”


    說罷,卓大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卓子妙,他這個女兒哪裏都好,就是缺乏狼性,看來,集團的未來還是要交給兒子,不過,時光傳媒這個小公司,給妙妙玩玩也不錯。


    招標會還沒開始,卓大力便趁機教育起了女兒:“生意場上,切忌心慈手軟!要狠得下心,才能有所成就……”


    卓子妙一邊聽,一邊在心裏翻白眼,她打定了主意,等會就讓卓大力知道,什麽叫心狠手辣。


    上午九點,項目招標會準時開始。


    打頭陣的是幾個無關緊要的小項目,喬雨薇和卓子妙都沒有舉牌,任由幾家小公司將項目拿走了。


    接著,是幾個看似花團錦簌,實際上沒什麽前途的項目,喬雨薇根本不想將精力浪費在這樣的項目上,仍舊安靜的坐著,仿佛隻是來長見識的看客。


    卓子妙倒是頻頻舉牌,在卓大力的授意下拿了兩個項目。


    招標會已經到了中途,時光傳媒顯然是一帆風順,這令卓大力徹底放鬆了下來,他估摸著喬雨薇那個小公司,隻是過來渾水摸魚的,恐怕根本就不打算出手,說什麽給助理千萬年薪,怕不是編出來騙卓子妙這些小孩的。


    想到這裏,卓大力更是對接下來的招標信心滿滿。


    《春雨》和《濃情巧克力》這兩個項目,不僅體量大,看上去還格外特別,不是一般的套路爆米花片,如果不是專業人士,根本就想不到要競標這兩個項目,卓大力也是找了一整個專家團隊,這才選定了這兩塊金饃饃。


    對這兩個項目,他是誌在必得。


    而且,卓氏集團這兩年虧損嚴重,除了收益率巨大的電影,沒有什麽能在短時間內弄到一筆錢來填上這個窟窿了,因此,卓大力在這兩個項目上,幾乎是寄予了全部的希望。


    卓大力說:“妙妙,馬上就是《春雨》了,打起精神,我們一定要拿下。”


    卓子妙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主持人已經在大屏幕上打出了《春雨》的資料,立刻吸引了卓大力的目光,令他忽視了卓子妙的異樣。


    “電影項目《春雨》,競標現在開始!”


    主持人的話音剛落,卓大力便立即拍下了桌上的出價鍵,他的眼中寫滿了貪婪,令人不寒而栗。


    《春雨》是部文藝片,因此,會議室裏出價的公司寥寥,隻有喬雨薇按下了出價鍵。


    她的價格一出,會議室裏立即響起了一片嗡嗡的討論聲。


    “這是哪個公司?這麽財大氣粗的嗎?文藝片也敢投一個億,不怕虧得血本無歸?”


    “小公司吧,可能沒經驗,叫我說,這劇本好是好,但也要人能欣賞啊!反正我是不看好。”


    “人家都出一個億了,你看不看好重要嗎?片方肯定選她啊。”


    卓大力盯著屏幕上的價格,感到一陣荒謬。


    這喬雨薇懂不懂規矩,上來就將價格抬這麽高,還讓人怎麽競標?!這種投資競標會就像是拍賣,誰願意出的投資多,誰就能獲得片方的青睞。


    “妙妙,我們加一千萬。”


    思索再三,卓大力還是下了決定,一個億就一個億,他願意爭取這部片子的投資權。


    他之前討教過專家團隊,這部《春雨》絕不僅僅是一部普通的文藝片,而是一部有希望衝獎的文藝片,一旦它成功拿獎,未來的收益不可估量。


    然而,他身邊的卓子妙遲遲沒有動靜。


    卓大力不禁有些著急了,催促道:“妙妙,你這是幹什麽?快出價啊。”


    卓子妙盯著他,定定的看了一會兒,忽然悠悠的笑了。


    “爸,你想出價,我可不想。”


    不等卓大力反應過來,卓子妙便拍下了棄權鍵,而且是全盤棄權。


    不僅僅是棄權了《春雨》,更是棄權了接下來所有的項目,包括卓大力最看好的《濃情巧克力》。


    卓大力一時呆住了,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偏偏主持人不肯放過他,在台上發出了一聲驚呼,道:“今天第一個棄權的公司出現了!卓氏集團旗下的時光傳媒,全盤棄權。”


    站在主持人旁邊的工作人員立即拿著協議,走到他們的桌子前麵,道:“卓小姐,這是棄權協議,你們簽名之後,就可以退場了。”


    卓大力看著那份協議,整個大腦嗡嗡作響,周圍的聲音像是放大了一千倍,一下子全部鑽進了他的腦海。


    “棄權?怎麽就棄權了,接下來還有好多項目呢。”


    “人家是大公司,大佬的心思你別猜,說不定是看不上咱們這點項目。”


    “我剛剛看他們出價,還以為是要打起來了,這下好了,竟然直接棄權。”


    卓大力如夢初醒,一把抓住工作人員,瞪圓了眼睛,怒道:“誰說我們要棄權?!把你們這破協議拿走!”


    工作人員彬彬有禮的說:“卓先生,剛剛貴公司的負責人已經簽字了,協議生效,請你們退場。”


    本來,按照招標會的規矩,棄權後仍然可以留在場內觀看,但卓大力的表現異常激動,讓工作人員頓生狐疑,將他們請出了會議室。


    這時光傳媒一看就是豪門恩怨,他們可不想參與。


    卓大力被工作人員拉出會議室後,這才如夢初醒,他不該把時光傳媒給卓子妙的!如果卓子妙不是負責人,她就不能簽字退出,一時間,他愈發後悔,忍不住狠狠瞪著女兒,問道:“妙妙,你這是在幹什麽?!”


    卓子妙悠然一笑,說:“爸,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麽?這麽大年紀了,應該退位讓賢了。”


    卓大力難以置信的問:“你說什麽?!”


    “看來您聽不懂啊,”卓子妙笑眯眯的說,“事情是這樣的,我和喬雨薇她們是一夥的,今天,我把項目讓給她們,以後,她們就會幫我拿到我想要的東西。”


    卓大力的眼前一陣發白,她想要的東西,她想要的東西,可不就是他這個位子!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為了不讓兒女們奪走他的位子,他在公司裏對他們處處設限,桎梏他們的發展,到頭來竟然是砍斷了自己的左臂右膀,被一個從來不把卓家當回事的女兒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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