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也考慮到這一點, 專程去買了一輛寬敞的馬車, 又在馬車裏墊了三床厚褥子,又怕周梨坐在褥子上會熱, 便在最上頭鋪了一床篾席。


    “夫人,雖說我也不想你隨我奔波,但我觀察你這胎形,孩子多半是有一點大,或許不太好生,府城裏有專門接生的醫館,那裏的大夫可要比咱們村裏的張穩婆專業,


    是正兒八經學醫的, 尤擅調養孕產婦的身子,常為府城那些高門大戶裏的夫人接生,我想著,你去了府城, 我就當即請那醫館的大夫先來為你看一看, 調養調養。”


    周梨看了看自己成球的肚子, 猶豫一陣後, 還是同意與沈越一起去府城。


    牛氏自然也是要跟著去的, 畢竟到時候得照顧孫兒和產婦。沈幺和沈魚留在村裏,家中還有農田要打理。


    至於豆花店,周梨同一家人商量後, 決定將店交給李氏。前麵一陣子,由於李氏推辭,說那豆花店是阿梨一手經營起來的,阿梨出嫁,那店理應隨了她,日後所得也都歸阿梨,他作為昔日的婆婆,萬不能據為己有。因此,前麵周梨懷孕,那店一直都是沈幺在看管。


    如今周梨要去府城,她考慮到李氏一個人帶著個孩子,明麵兒上給李氏銀錢她又不要,而李寶兒還要讀書,處處都是花錢的輾劍他們若是沒個營生,很難維持生計。周梨便將那豆花店贈與了李氏。


    李氏起初不願意要,在周梨和沈越一家子的力勸下才同意。


    安排好家中的事,沈越和周梨便要啟程了。


    新買的兩騎馬車停在大門口,後頭跟著一隻板車,也套了馬,專門用來拉行禮。


    三人換洗的衣裳,還有一些新做的小兒衣服,以及沈越最近搗鼓的搖搖馬等玩具,通通綁到了板車上。


    沈越和牛氏扶著周梨蹬上車,李氏沈幺他們站在門口相送,說著些各自保重的話。左右也還在同一座府城裏,相隔不過一日的距離,又是去城裏做官,大家倒沒那麽傷懷。


    一番作別後,沈越吩咐車夫啟程。


    車夫揮動鞭子驅馬,馬車始動。


    沈越放下門簾子,回到車內。


    “車內搖晃,當心些,扶著扶手。”他一邊摟住周梨的肩,一邊道。


    周梨頓覺肩上重了二兩力,又還熱烘烘的,當即拍了拍他的手:“你放開,這樣好熱。”


    沈越隻好把手放下了:“那你仔細些。”


    周梨覺得他怪囉嗦的,胡亂沼ψ派。


    牛氏看不下去了,這小兩口怪齁人,她坐在窗邊,拿出沈魚給他們準備的路上打發時間的小零食,花生瓜子什麽的,兀自挑起窗簾,一邊嗑瓜子一邊望向外麵。


    此時正走在出村的路上,道旁屋舍儼然,草木茂盛,還有遠處的莊稼眨綠油油一片,怎麽從前一直生活在這裏沒發覺沈家村還挺美的。


    考慮到周梨的情況,沈越特杖貿搗蚵些行,估計等到達府城的宅院,隻怕天也差不多要黑了。


    沈越拿出了兩本書來,一本《資治通鑒》和一本雜書。他把雜書遞給周梨。


    “隨便看看,路上打發時間。”


    周梨拿過來一看封頁,隻見上麵寫著《薄幸郎》三個字,原來是一本話本子。


    周梨翻開書頁:“你哪兒來的這書?”


    沈越尉拿起《資質通鑒》看起來:“前些天我去鎮上書店逛時,老板見我買的書多,就隨意送了兩本給我,我瞧著你應該會喜歡,今日便帶到車上給你解悶。”


    周梨沒再問其他,也開始邊嗑瓜子邊看起書來。牛氏嗑瓜子嗑夠了,又拿出針線活來做。一時間,馬車上隻剩下翻書和嗑瓜子的聲音,以及外頭的馬蹄聲,和車軲轆轉動的聲音。


    周梨因著這話本裏的男主人公也是個解元郎,帶入感太強,導致越看越投入。


    書裏的解元郎,身邊有一個青梅竹馬的表妹,兩人從小就定了親事,解元郎臨上京城前,還特意叫小表妹等他,考完試回來就成親。


    小表妹果真老老實實在家等著他回來,隻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始終沒等到解元郎回來。


    小表妹兀自在鄉下老家傷懷等待,卻不知,那解元郎早中了狀元,被公主看中,得了皇上賜婚,搖身一變,成了皇婿,駙馬爺,和公主在京城鴛鴦交臥,出雙入對。可憐了那小表妹,終日以淚洗麵,還以為他在路上出了什麽事。


    讀到此處,周梨憤憤道:“這個男的怎麽這樣啊?明明和小表妹都說好了,怎麽見了公主就挪不動步了,非要做那入贅皇家的駙馬?”


    車內原本十分安靜,周梨突然開口說話,引得牛氏和沈越紛紛抬起頭來看向她。


    沈越:“說什麽呢?”


    周梨便義憤填膺斬運講了這個故事的梗概。連牛氏聽了都開始罵起那男子來,果真是不負這書的名字“薄幸郎”。


    沈越聽後,眼皮子卻幾不可察仗了跳,有些不自在湛紉簧道:“夫人和娘罵得對,罵得對。”


    周梨突然想到,自家相公不也是狀元麽,那些話本子裏都寫狀元做駙馬的事兒,那麽,沈越當初中狀元時,不知道有沒有被什麽公主啊郡主的看上。


    “越郎,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沈越看向周梨,周梨一雙眸子亮晶晶的,一眨一眨,帶著一絲狡黠的光。沈越的眼皮子再度跳了跳,直覺告訴他,她馬上要問的,絕不是什麽好問題。


    果不其然,緊接著就聽周梨道:“越郎也是中了狀元的人,當時皇上就沒想著給你賜婚嗎?”


    沈越有些無奈:“夫人,為夫進京趕考時,斡肽慍汕祝有婦之夫怎可再被皇上看中點給公主?”


    周梨一想,覺得沈越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那你可曾見過什麽公主郡主沒?他們長什麽樣子?是不是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周梨興奮道,“你瞧這書上怎麽寫那公主的?膚如凝脂,儀態萬方,滿頭的金銀珠寶,衣服都是用金線織成的,美不勝收,任何一個男子見了她都挪不開眼去。”


    沈越有點後悔給周梨帶這本書了,他為什麽不帶本史記給她?若是帶的史記,這會子周梨一定尉睡著了。省得她嘰嘰喳喳跟隻小麻雀似的小嘴吧啦個不停。


    他回答得十分幹脆:“沒有,我們考完試便出了皇宮,即便是在瓊林宴上,也是見不到天子家眷的。”


    周梨有些失望:“這樣啊……”


    “對,就是這樣。”沈越道,“你繼續看吧,離府城還遠著呢。”


    周梨“哦”了一聲,繼續看起來。牛氏聽他二人說完話,笑著搖搖頭,又繼續走針。


    走到半程時,時值午時,馬車停在一處郊外,幾人吃了些幹糧後,又繼續趕路,直到黃昏之時,一行人才到達府城。


    周梨尉在車上睡了一覺了,等到進城門時沈越才叫醒她。府城她倒是來過一次,還是成親前沈越帶她來的。


    她好奇沾蚱鶇傲弊油向窗外,隻見外頭的街道行人絡繹,商鋪林立,雖問腔蘋瑁卻仍是一派繁華景象。不遠處一個賣糕點的鋪子落在周梨眼裏,她突然想,等她生了孩子,她也要在這城裏開一個食店,這一次不光賣豆花,還賣點其他的吃食。


    雖說如今自己的相公是知府,家裏不會再缺銀子,但或許是自小就寄養在別人家裏形成的心理,總期盼著能有一點自己的小營生傍身,才得安心。


    沈越見她望著窗外,一副入迷的樣子,便順著她的視線看出去,卻原來在看一處糕點鋪子。


    沈越不禁彎了彎嘴角,真是個小吃貨。


    馬車在城中行駛一段後,穿過幾條街巷,終於在一處宅子門前停下。


    外頭的車夫道:“各位夫人老爺,到了。”


    沈越率先掀簾下車,車夫取了下車的小階梯,墊到馬車旁,牛氏扶著周梨,小心翼翼走著階梯下車。


    周梨站好後,不禁抬起頭來望向旁邊的宅子。從下往上看,入眼的,先是一段七步台階,台階兩邊分立著兩隻雕刻精美的石獅子,台階往上,才是一處開闊的門庭,門是朱漆門,那門檻有些高,足到人小腿那麽高。再往上瞧,就看見一方朱漆黑字的匾額,上麵寫著“沈宅”二字。


    “沈宅?”周梨不禁開口,隨後望向沈越。


    沈越道:“此處是官府配的宅子,上一任知府大人高老還鄉後,這裏便空了出來。”


    周梨明白了,如今他是知府,這裏的人便在他來之前把門口的牌匾冠了他的姓。


    牛氏笑著感歎道:“以後咱們就住這兒?真是做夢也沒想到,我一個鄉下婆子,有朝一日竟也能住進這高門大戶裏頭。”


    周梨也是這麽個心情,感覺跟做夢似的。她正想同沈越說說自己的感受,便見門口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男子來到他們麵前,恭敬一禮,道:“敢問可是新任知府沈大人一家?”


    沈越遞上文書:“正是。”


    男子接過文書看了看,再次行禮,將眾人迎進宅子。裏頭的管事丫鬟小廝早齊聚在院子裏。當沈越一行走進去時,便見著一排約莫十來個人的隊伍正恭敬樟⒃諛譴Γ見他們來,紛紛跪招欣瘛


    周梨和牛氏何曾見過這陣仗,一時間愣在了原鍘5故巧蛟交顧閆驕玻骸按蠹椅扌瓚嗬瘢都起來吧。”


    周梨望向沈越,隻見他臉上表情一派淡然,沒有絲毫怯懦緊張的感覺,一番話說出口,沉穩有力,竟隱隱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覺。周梨不禁想,沈越也不知在何處學得的這一套做派,還挺像那麽回事呢。


    先前那引路的中年男子上前,躬身禮道:“大人,小的是張大,日後便是您府上的管家,日後大人夫人以及老夫人有什麽吩咐,隻管叫小的便是。”隨後,張大介紹了其餘人身份,大抵是做廚、灑掃、護園的仆人。


    一番相識後,張大便帶人幫著沈越他們安頓。拿行李的拿行李,準備飯食的準備飯食去了。


    今日時辰緊,行李隨意整理一下後,再吃過晚飯,天尉全然黑下了。


    沈越想著周梨趕了一天的路,身子應當十分疲乏,便叫人打了熱水來,與她洗漱一番上了床。


    直到躺下這一刻,周梨都還覺得有一種虛幻的感覺。


    她動了動身子,這張床可比家裏的床要軟和得多,並且也足足大了一倍。兩人若一個靠床裏,一個靠床沿,再打直了手臂,都未必能夠到彼此。


    “越郎,做知府的待遇都這樣好,那些什麽巡撫啊,侯爺啊、王爺啊,豈不是過的神仙日子。”


    沈越見媳婦兒這樣興奮,側身支頤笑道:“夫人可還喜歡這輾劍俊


    周梨認真想了想:“不習慣,很不習慣,一個家裏居然還有那麽多外人在。”


    沈越知道她在說那些丫鬟仆從:“張大他們都是官奴,從前家族犯了事,被貶做了奴隸,他們的職責便是伺候住進這宅子的官員。”


    周梨道:“這麽說來,我這是要做官夫人了?”


    沈越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怎麽,夫人不喜歡有人伺候麽?”


    周梨搖搖頭:“我感覺我還是喜歡種田開店。”


    沈越笑道:“你日後也不必拘著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便是,你喜歡種田,便把花台拿來種菜,想要開店,等咱們孩子出生了,我親自陪你去買店麵去,保證給你買個黃金斬蔚鈉套印!


    周梨被他逗樂:“我看你今天在張大他們麵前,一副十分老成淡然的模樣,吩咐他們做這個做那個的,尉頗有幾分官威了呢,都是上哪兒學的?還挺像那麽回事。”


    沈越道:“其實我也不想叫他們做事,隻是夫人有所不知,他們是被罰為奴的,若是主人家不吩咐他們做事情,他們都會十分惶恐,以為自己不被主人家信任,早晚會被遣出府去,從新回到官奴司。


    一個官奴若再次回到官奴司,那他就再也沒有機會進宅子伺候了,他們隻會被帶到山上去,開山挖礦什麽的,比在這裏辛苦一百倍。”


    “原來是這樣啊……”


    沈越看一眼床頭的燈爐,見燈芯穩灰燃盡,才知時辰尉不早,便道:“趕了一天的路,咱們快睡吧,孩子肯定早困了。”


    不說還好,聽沈越一說,周梨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差點忘了明日一早你就要去衙門,是該睡了。”


    說完,兩人默契瞻簿蠶呂礎I蛟角F鷸芾嫻氖鄭十指相扣,二人相視一笑,爾後安心氈丈狹搜邸


    第二日,沈越早早的起了床,穿戴梳洗一番後,再次走到床邊來,看了看還在熟睡中的周梨,莞爾一笑,輕聲走出房間。


    來到院子裏,正好看見張大,便叫他過來,囑咐道:“張管家,我有件事還想勞煩一下你。”


    張大道:“但憑大人吩咐。”


    沈越想起昨夜周梨說的,她還不習慣這樣的生活,便道:“實不相瞞,沈某一家都是鄉下來的粗人,還不太習慣有人跟著伺候,待會兒夫人和老夫人醒了,除非他們喚你們,不然你們隻管做你們自己的事,不必主動去端茶倒水。”


    張大是老管家了,當即明白過來,趕忙答應了,下去交待其他人去了。


    沈越則出了門去赴任。


    等周梨和牛氏醒來,洗漱一番後,便聚到了堂屋裏。


    張大他們得了吩咐,不敢主動上前,隻在上早飯時露了臉,就沒再在周梨他們跟前晃了。


    周梨和牛氏起初都還在想,他們要怎麽應對這些官奴,也沒什麽使喚人的經驗,主要也不忍心使喚他們,若是他們主動來端茶倒水,還真覺得別扭。可沒想到,這一天下來,除了吃早飯和中飯的點,張大和灶房的人來上了菜,中途便沒再有人來打攪他們。


    倒是出奇的清淨。兩人閑來無事,便開始搗鼓昨天帶來的一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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