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醉。”她伸出手在空氣裏比劃了一下,“就喝了這麽一點點。”


    他臉上笑意更盛,用一種哄小孩子的語氣回答:“好,你沒醉,你最能喝了。”


    覺得這人好像很看不起自己,顏晞腦袋暈得厲害,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隻覺得眼前的人影都變得有點模糊,好像馬上就會消失在空氣裏。


    有點害怕,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抱住他,然後踮起腳尖,努力去夠他的嘴唇。


    空無一人的單元樓裏,安靜到幾乎落針可聞。


    他隻愣了一瞬就反客為主,摟住她的腰把她壓在門上,又用一隻手墊住她的後腦勺,而後低下頭,很纏綿地吻她。


    感應燈慢慢滅下來,刹那間四周漆黑一片,隻能聽到彼此淺淺的呼吸,和牙齒碰到一起的聲音,顏晞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完全沒有辦法再思考,隻好用力抱緊了他。


    直到她覺得喘不上氣,他終於鬆開她。


    顏晞靠在他肩膀上不斷喘著氣,思緒有點跳躍:“我前幾天看了一個電視劇,裏麵說,如果持續不斷地跟同一個人接吻,就會形成大腦深層記憶,以後不管再跟誰接吻,都會反複想起這個人。”


    怕被鄰居聽到,她的聲音極輕,隻夠讓他堪堪聽清。


    一片天昏地暗的世界裏,抱著她的人若有似無地笑了,又低頭湊過來吻她,含糊不清地說:“有點難驗證……我隻想跟你接吻。”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她感覺到許慕遲抽出了放在她後腦勺的手,一路摩挲著緩慢向下,沒入她的校服領口。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鎖骨,涼涼的,像觸電,她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思緒在一寸一寸剝離,顏晞覺得窒息,終於找回理智,用力推開了他:“你幹嘛……能不能正經一點。”


    她的動作幅度一大,頭頂的感應燈便重新亮起來。


    瞬間仿佛天光大亮,許慕遲就站在她對麵的欄杆前,喉結滾動,喘氣的聲音都比平時急促了一點,明知故問道:“我怎麽不正經了?”


    顏晞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醉意也散了大半,決定不理他,又低頭去開鎖。


    短暫的沉默過後,還是忍不住,裝作無意地問:“你明早幾點的飛機?”


    “想送我?”


    小心思被拆穿,她不說話了。


    “別去了,不舍得累著你。也別再胡思亂想,好好等我回來。”


    說到這裏,像是有點拿她沒辦法,許慕遲低下頭,幫她整理了一下剛才弄亂的校服衣領,放緩了語氣問,“好嗎,晞晞?”


    顏晞抬起頭看他,好半天才點頭:“好。”


    他就笑了,捏了捏她的臉頰:“真乖。”


    打開家門,她半隻腳踏進去,又停下,猶豫再三才轉過頭問:“你著急走嗎?要不要……來我家坐坐?”


    許慕遲靠在欄杆上搖頭,頭頂的燈光明晃晃地照下來,露出一雙少年意氣的眼睛,開玩笑般地回答:“不了,我又不是什麽好人。”


    顏晞隻好跟他告別,盡量藏住語氣裏的不舍:“照顧外公的同時,也要照顧好自己,你都瘦了。”


    “知道了。”他眼裏笑意翻湧,像紛飛盤旋的蝴蝶,而後朝她揮揮手,“晚安,晞晞。”


    第45章 黑暗中漫舞(02)   soulmate……


    高二生活對於顏晞而言, 可能是因為許慕遲不在身邊,總之平靜地如同一潭死水。


    每天的生活就是學校、家、和網吧的三點一線,偶爾會跟顏倦或趙小樓一起出去吃飯, 晚上回到家寫完作業洗完澡,照例等待許慕遲的電話。


    自從那晚他千裏迢迢從北京飛回來之後,他們的關係好像又牢固了一些。


    牢固到就算晚上等不到他的電話, 顏晞也可以正常入睡,不會焦慮,也不會亂想。


    偶爾聊天的時候,她能聽出許慕遲話語裏的疲憊, 猜測可能是他外公的恢複情況還是不太理想,但是她也無能為力,隻能說一些沒用的安慰。


    與她完全相反,趙小樓最近的狀態極度亢奮, 因為他們班的語文老師仍然是謝意。


    她像是打了雞血似的, 每到語文課恨不得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課間也會經常去辦公室找謝意問題,儼然一副分分鍾轉去文科班的架勢。


    不過她的努力是有成效的, 第一次月考過後,語文分數第一次上了110, 還被謝意在班上當眾表揚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了國慶假期。假期第一天, 顏晞接到父母的電話, 說他們最近會回家住一段時間,等年底的新工程項目啟動了再走。


    大概是因為他們實在太久沒有回來,她幾乎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不會再因為自己一個人晚上睡覺害怕, 或者是家裏突然停水停電而焦慮不安。


    所以突然一下子聽父母說要回來,顏晞反而有些不適應。


    她在電話裏跟許慕遲聊了這件事情,對方卻笑話她,明明就很想讓他們回來,非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在很多諸如此類的時刻,顏晞不得不承認,許慕遲或許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理解到別人無法理解她的程度;理解到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程度。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


    她躺在床上發呆的時候,想起那個在外國電影裏經常出現的英語單詞——soulmate。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他好像就是她的靈魂伴侶。


    **


    國慶假期裏,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顏晞在睡夢裏接到林語夏的電話,約她出去爬山。


    還是霧淩山。


    顏晞起來刷牙洗漱,整個人還處於一種沒睡醒的狀態,差點把牙膏當成洗麵奶擠在手心裏。


    大概早晨七點十五分左右,她換上一身舒適輕便的白色t恤和牛仔短褲,紮了個丸子頭,出門坐公交。


    一個小時後,她下了車,景區入口處已經烏泱泱排起了長隊。


    霧淩山作為連州市最著名的標誌性景點,進入景區是不需要門票的,因此一年四季都是人山人海。


    她順著人潮往前一路看過去,終於找到排在中間位置的林語夏。


    對方熱情地挽住她手臂:“阿晞,今天臨時約你爬山,沒打擾到你吧?”


    “沒有,怎麽會。”顏晞笑起來的時候總是很溫柔,“反正放假了,也沒什麽事做。”


    林語夏想了想:“說到這裏,許慕遲怎麽還沒回來啊?而且他都已經請假一個多月了,也沒誰敢說什麽,換做是我估計早就被銀樺退學了。”


    “事情還沒處理完。”不想把許慕遲的家事告訴別人,她隻簡單地一筆帶過,“應該快回來了吧。”


    兩個人邊聊邊跟著隊伍往前慢慢挪動,半個小時後,終於過了安檢,進入景區。


    上山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乘坐纜車,一種是徒步爬山。


    顏晞之前雖然已經來了很多次,但是每次都是走一段路就累得受不了,轉而去乘纜車,從來沒有自己爬上去過。


    旁邊的林語夏正在看遊覽手冊,指著其中的一座寺廟告訴她:“聽說山頂的般若寺很靈驗的,好多年前,我舅媽一直懷不上孩子,就來廟裏許了願,回去沒多久就懷孕了。從那之後她每年都會過來還願。”


    顏晞心念一動:“真的這麽靈嗎?”


    “當然了,整個連州市的人都知道好不好。”林語夏收起手中的冊子,用手給自己扇了扇風,“不過我聽大人說,如果是想許願的話,還是要徒步爬上山才顯得心比較誠。”


    她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那我們走路上山試試吧?”


    林語夏聞言一愣,卻還是很爽快地點頭:“好啊,剛好我也拜拜觀音,許個願。”


    上山的路途比顏晞想象中還要漫長。


    越往上石階越陡峭,也越錯綜複雜,稍不留神走到崎嶇小道上,要繞一個好大的圈子才能繼續向前。


    顏晞很快就累得氣喘籲籲,偏偏今天的陽光格外刺眼,天高雲淡,空氣中連一絲風也沒有,悶熱得要命。


    簡直是每一步都走在火爐裏。


    兩個人到達半山腰,坐在涼亭裏休息。


    顏晞從書包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水和麵包,鋪在紙巾上遞給林語夏。


    對方笑著道謝,接過去咬了一口麵包,擦了擦額頭的汗,而後湊過來,神神秘秘地問:“你知道……我為什麽今天約你出來爬山嗎?”


    她搖頭。


    “因為我聽說,周瀚辰今天也會來霧淩山。”


    顏晞愣了愣:“真的嗎?那他現在到沒到?”


    “真的,我前幾天中午在食堂碰到他,拚了個桌,聽他跟邱言聊天時候提起來的,說今天要陪爸媽來霧淩山。”


    林語夏說到這裏,幽幽歎了口氣,“不過能不能碰見就不知道了。”


    顏晞沉默片刻,忍不住問:“學姐,你真的……這麽喜歡周瀚辰呀?”


    “當然啦。”


    像是有點害羞,她喝了一大口水,停了停才說,“我前幾天做夢,夢見我們在一起了,他陪我去玩我最喜歡的旋轉木馬,還笑話我幼稚呢。”


    腦海裏忍不住回想起那晚在ktv門口偶遇周瀚辰的時候,他滿不在乎的那句“還行吧,沒太大感覺”。


    顏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掩飾性地提醒:“休息的差不多啦,學姐,我們接著走吧。”


    又走了一段路,她抬起頭,隱約能夠看到雲霧繚繞裏若隱若現的山頂別墅。


    林語夏的視線也跟過來:“聽說在那片別墅區裏住著的都是很有來頭的人,說出去能嚇死人的那種。”


    “是嗎?”顏晞笑了笑,沒說話。


    這一份這一秒卻格外想念許慕遲。


    說不上來具體想念什麽,可能隻是因為來到了離他家很近的地方,所以自然而然地想念這個人而已。


    等到她們一路磕磕絆絆地爬上山,來到般若寺,已經過去了四個多小時。


    雖然來了很多次霧淩山,但是顏晞從未踏足過這座寺廟,因為她沒有信仰,也不會把希望寄托在任何虛無縹緲的事物身上。


    等真正站在般若寺門口,才能體會到大雄寶殿的沉寂與肅穆。


    盡管周圍的香客絡繹不絕熙來攘往,但是大殿仍然是巍峨莊嚴的,它靜靜佇立在那裏,仿佛永遠都不會隨著歲月變遷分毫。


    沿途看到很多遊客擠在觀音殿外的香爐前上香,林語夏湊過來跟她耳語:“聽說這個寺裏最靈的就是觀音啦,我進去拜一下。”


    她走進大殿去拜觀音,顏晞便在殿外等。


    耳邊纏繞著低低的佛樂,她聽不懂是什麽,隻覺得還挺好聽。視線掃過四周,看到不遠處有一棵高聳入雲盤根錯節的菩提樹,鬱鬱蔥蔥的枝幹上掛滿了薄薄的紅色絲帶,隨風發出沙沙的聲響。


    顏晞想起自己來般若寺的目的,於是走過去,向站在兩側的僧侶輕聲要了絲帶和筆。


    紅色絲帶長長窄窄的,隻夠寫下一行字而已。她看了眼樹上其他人懸掛著的,有人寫“希望父母身體健康”,有人寫“希望一年以後能考上理想的學校”,也有人寫“希望周子琦永遠最愛我”,但無一例外,都隻許了一個願而已。


    是不是不能太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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