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準而狠毒,直直地射向徐夙的喉嚨。


    這樣近的距離,任誰都不可能躲開。


    “鐺”一聲——


    暗器卻在刹那間被擊落。


    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慘叫。


    一個蒙著麵的女子從窗間一躍而上,長劍指著滾倒在地的毒刃,離他的喉嚨隻有幾毫米之差,隨時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毒刃的臉因為劇烈的痛苦而扭曲,他下意識想要用手去止住自己那塊流血的地方。


    可他已經沒有手了。


    地上的兩隻斷手散發著鮮活的生氣,令人悚然。


    一個善用袖中暗器的刺客,卻被斷了雙手,與廢人無異。


    徐夙慢慢用帕子擦過手上被濺到的血,眼睛都不曾多眨一下。


    毒刃如惡鬼般瞪著徐夙。


    他慘白的臉與斷腕出的鮮紅形成鮮明的對比,痛苦讓他抑製不住地大叫:“殺了我!殺了我!”


    聞言,徐夙翩然起身,居高臨下地睨向蜷縮在地上的人:“毒刃,你該死,你早該死了。”


    毒刃大半的理智都已不在,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十年前滿門被滅的徐府,”徐夙蹲下來,好心的提醒道,“你忘記了嗎?”


    “你是……”毒刃的瞳孔放大,難以置信地從牙關裏擠出幾個字,“那個徐家的人……?”


    徐夙沒再說話,站起身來。


    他轉向了那黑衣蒙麵的女子,平淡地說道:“雲雀,你在這裏看著他,流幹最後一滴血方才罷休。”


    世間惡人並非都有惡報。


    但招惹了他徐夙的惡人,一個都逃不掉。


    被喚雲雀的女子眼不離劍,應了一聲。


    在她看來,世上少有比徐夙更懂得算計的人。


    很少有人知道,晉國十大刺客之一中的雲雀是個女子,就藏在晉國的一個小屠宰場裏。


    可五年前初到晉國的徐夙卻識破了她的身份。


    死於毒刃手下的人太多了,也包括她的父母。她如瘋子一般尋了多年,卻怎麽都尋不到毒刃。


    那天徐夙找到她,要她接下來五年都替他做事。


    對於這個交易的唯一回報,是為她找到毒刃。


    卻也足夠了。


    現在看來,徐夙與毒刃也有仇,他還真是做了個穩賺不賠的交易。


    “對了,”徐夙已走至樓梯旁,又回過頭來,“你來晚了,為何?”


    雲雀回過神來:“方才樓外有人行動詭異,我跟上去看了一下,似乎是跟著小公主的。”


    似是想到什麽,他眼神一凝:“你處理這裏,我進宮一趟。”


    -


    元瓊才回到成月殿換完衣服,便聽到沈鳶的婢女求見。


    那婢女低著頭,用著過分恭敬的語氣:“四公主請您一道去花園品茶。”


    元瓊不喜歡沈鳶,沈鳶也不喜歡自己,所以這麽多天來元瓊從來沒去見過她,這也是她第一次來找自己。


    而且這天色都快黑了,還喝什麽茶?


    也不知道那種苦兮兮的東西有什麽好喝的。


    元瓊懶懶地回了一句:“不去。”


    一聽被回絕,那婢女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還請小公主可憐可憐奴婢,隨奴婢前去!”


    ……


    又來?


    為什麽沈鳶的這個婢女每次說跪就跪了。


    搞得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元瓊無奈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忽地瞳孔縮了縮。


    隻見婢女的耳根處,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似是新傷,血跡未幹。


    “你耳朵後麵怎麽這樣了?”元瓊大為震驚,又轉向寶瑞,“寶瑞,你去把我那瓶藥拿來。”


    寶瑞應了一聲,很快將藥拿了過來。


    直到那婢女打著顫抬起頭來接過藥時,元瓊這才發現她臉上的巴掌印。


    元瓊皺眉:“晉國公主打你了?”


    跪著的人也不過十幾歲的樣子,聞言眼圈直接紅了:“奴婢之前奉命來找過小公主,但小公主不在,因事情沒辦好,所以被責罰了。”


    話音剛落,殿外響起了一道尖亮的聲音:“元瓊公主架子還挺大,邀你喝茶還需三催四請的?”


    元瓊應聲望去,看到了始作俑者。


    好家夥。


    真不應該叫沈鳶姐姐,應該叫師父。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比自己還無禮的人。


    隻見沈鳶喝退了想要阻攔她的宮人,大步朝自己走來。


    走進屋裏後,她很快便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是自己的婢女,她冷冰冰地說道:“起來,不要丟了我的臉。”


    高高在上的語氣就像是在對一條狗說話。


    小婢女身子一僵,立刻站了起來。


    元瓊本能地覺得不適。


    看似是管教婢女,實際上更像是個下馬威。


    成月殿的人生怕自家公主被欺負了,還想著要攔下這個棘手的晉國公主。


    沈鳶卻是一把甩開那些碰到她的手,麵帶厭惡地說道:“你們這些人也配碰我?”


    畢竟是晉國的公主,一時之間竟真無人再敢動。


    元瓊撫了撫額,指著那幾個麵露難色的宮人:“算了算了,晉國公主要喝茶,你們去泡一點好茶來。”


    這下宮人們更加犯難了,小公主平時不愛喝茶,成月殿裏哪來的什麽好茶?


    “怎麽不動?本公主殿裏沒有好茶嗎?”元瓊歪了歪頭,露出狡黠的笑容,“那你們就隨便挑一點吧。”


    寶瑞暗歎自家小公主這勁兒也是真大。


    估計這個晉國公主要氣死了。


    果然,就見沈鳶氣勢極強,對元瓊厲色道:“你對我晉國的公主竟敢如此敷衍了事!”


    元瓊今日的一點好心情也被磨光了,從小到大也沒人和她這樣大聲說過話,這個沈鳶今天倒是脾氣挺大!


    她板著小臉,再沒給沈鳶留麵子:“這裏是趙國的王宮,而我是趙國的公主,何須管別國公主?”


    沈鳶瞪著眼睛看她,傲慢和憤怒交織在一起,氣焰卻弱了點。


    因為這一句話如此直白。


    就差告訴她——這裏是趙國,在這裏我比你大。


    此時,兩個小宮女端著茶具呈了上來。


    屋中飄香四溢,但懂的人便知這確實不是什麽好茶,並不是那種餘韻悠悠的細膩茶香。


    元瓊推了一杯茶到沈鳶麵前:“本公主殿裏的茶,你愛喝不喝。”


    語氣驕縱,態度隨意。


    可元瓊吃準了沈鳶是有話想對自己說,定不會再鬧。


    不然這種討厭低頭的人怎麽會兩次派人來找她,最後還親自上了門。


    如她所料,沈鳶壓抑著情緒,冷哼了一聲後坐了下來。


    元瓊不知道沈鳶有什麽非要今晚說的話,收斂了脾氣後,卻莫名地心有不安。


    寬大的袖袍並未遮住沈鳶的手腕,她看見對方手腕上的黑線似乎比前兩天更多了。


    三月末的夜晚,寂靜非凡,屋外偶有枝葉搖擺的沙沙聲。


    在這一片沉寂中,元瓊聽見沈鳶笑了一聲,突兀地說出了一句她以為沈鳶永遠不會說出口的話。


    她說:“我喜歡息語。”


    元瓊捏著茶杯的手緊了緊,呆呆地看向她。


    “你為什麽突然和我說這個?”


    沈鳶沒有回答,她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抿了一口麵前的茶。


    茶香四溢,入口卻無味,換做平時她應該會大發脾氣,直接摔了那茶杯。


    不過今晚她隻是放下茶,自嘲地哼笑一聲:“你果然看出來了是嗎?也是,我喜歡息語,全晉國人都知道。”


    元瓊皺了皺眉:“全晉國人都知道?”


    沈鳶微微揚起下巴,露出了自負的笑容:“趙國質子來到我們晉國,遇上的大多是明裏笑暗裏鬥。那次在晉國的新年儀式上,是我為息語解了圍。皇家高樓之上,那日我在晉國子民的仰視之下向他表明心意,可你知道他怎麽樣嗎?”


    元瓊盡可能裝作平靜的樣子,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可心裏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她一直以為沈鳶沒有告訴過別人喜歡徐夙這件事。


    沈鳶掛在臉上的笑容愈發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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