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點!」看見靖琳自暴自棄的癱在輪椅上,湯英理隻覺好笑,「給主治醫師看到,八成又要念了。」 「他早就見怪不怪了!」靖琳按著腰側的傷口端正起坐姿,「這樣啊,沒想到竟然是陶法醫的親戚遇害,他一定很難過!」 湯英理撇嘴,「嗯。」 「對了,老師!射傷局長的那個,也就是發布恐嚇信件的主謀,到底抓到沒有?」 「這個……目前還在調查。」 「老師跟組長們應該做過不少討論吧?她到底有什麽目的?先是掌握住以前的指導教授的心理,打算借機竊取他人的研究資料,然後又針對淨薰跟局長夫人下手……」她托腮,不自覺模仿了湯英理思考時的動作,「有辦法鎖定可疑對象嗎?」 「嗯,這一點的確是問題;局長在內部會議裏提過有打算成立一個專案小組,全力針對這個組織。」 「真的?」靖琳眼睛忽地亮了起來。「成立了嗎?」 「還在討論,但成立的可能性很高。」 「哼!一定會是小組成員之一嘍?」她不服輸的抿嘴,「那我也一定要趕快好起來不可!」 「周警官……」 「這可惡的家夥!隻差一點……淨薰差一點就要死在火場了!而且還綁架局長夫人,若不是局長隻幸運受到輕傷,很可能他也要把命賠在那裏……」靖琳離開輪椅,站了起來,往窗邊走近幾步。 「無論如何,我絕對、絕對要親手抓住這個主謀!」 靖琳這番宣言,無疑會讓問題變得越來越複雜! 該告訴她嗎? 告訴她,其實李月嬌根本就沒死,告訴她,她的母親變成了犯罪組織的首腦,不僅如此,還跟她所想像不到的人合作,且策動了連續兩起攻擊事件。 湯英理猜不透李月嬌真正的目的,也不知道她究竟打算拿任職刑警的周靖琳怎麽辦;或許李月嬌一開始的打算是希望透過詐死,讓女兒遠離事件核心,但這舉動無疑是失敗的。 靖琳不但沒有遠離,反而一步步陷入風暴之中! 萬一靖琳調查到後來,終於發現真相,而且還被迫與母親站在對立的立場上……這對靖琳而言,情何以堪? 「老師?我說錯了嗎?」靖琳皺眉,「的表情怪怪的?」 她低頭推眼鏡,借此回避靖琳的注視,「啊,沒有!有這樣的決心是很好,隻是……還是得等身體好了再說。」 「我當然知道!不要潑我冷水行不行?」 她忍不住噗哧,而靖琳也跟著笑了,重新回到輪椅上。 在回病房的途中,湯英理的手機響了。 她接聽,笑笑地說:「喂?還不到中午休息時間吧?」 『是還不到!不過既然學姊難得的向我提出詢問,我當然也要鄭重地給予答覆嘍!』電話那頭的連蕙珠似乎心情正好,語調相當輕快。 「我以為會認為這是在強人所難!」她把手機放回口袋,改用耳麥接聽,「說說的見解?」 靖琳回頭,發現湯英理的表情變得非常放鬆。 『嗯?也知道這是強人所難嗎?每個臨床個案的情況都有所不同,就我所知,司法精神鑒定是一門專業學問,即便我擁有心理學與精神科醫師執照,也沒有辦法針對學姊的疑問提出完美解釋。』連蕙珠頓了一會兒,口吻嚴肅的說:『更何況,我非常不讚同任何犯罪行為都與心理、大腦問題牽扯上關係這種想法。』 「我知道,所以沒辦法有個可供參考的方向嘍?」 『我話還沒說完!』連蕙珠又笑了。『學姊真是急性子!』 「誰呀?跟誰講電話?」回到病床上的靖琳忍不住問。 「我學妹!」她低聲說,很快收起輪椅,「嗯……嗯!然後呢?」她專注的聆聽對方的對話,慢慢往門口走去。 「阿偉講過的那個高中學妹?」靖琳很快聯想起來,「討論些什麽呀?有說有笑的……」 心理醫師。代表她有著相當的專業水,且能提供湯英理一些不同的思考觀點。 『她後來好像直接跑到手術室外麵等,一副非要等到老師的樣子……』從蔡譽偉之前的說法來看,這個「學妹」對湯英理,似乎追得特緊? 不知怎地,這個素未謀麵的心理醫師,已讓靖琳感受到一絲心理壓力。 而且,她很肯定那個演講內容幫不上忙! * 在確定陶友春他的伯父,是在空屋附近遇襲,且臨死前與凶手有過一番衝突之後,陶謙雅特地前往案發現場進行勘查。 舊地重遊,發現這裏的模樣已與當年大不相同,多少令他有些感慨。 「陶法醫!這邊!」 「哦!」 進入封鎖線,觸目所及盡是一片焦黑;玻璃窗因受熱而破損,窗框也變形了,遺留的家具更是燒得麵目全非。 「屍體就是在這裏找到的。」 那是位於一樓主室裏的舊衣櫃;能夠容納一兩個成人,因此就算陶友春身形高大,要塞進去同樣輕而易舉。 蹲在陶友春被燒死的位置,陶謙雅頓覺五味雜陳。「起火點呢?」 「就在這裏。」衣櫃前方殘存著些許燒毀的易燃物。 與其說是縱火,倒不如說這就是蓄意殺人。 衣櫃也被燒掉大半,陶謙雅戴著手套在焦黑殘骸中搜索,沒有找到類似綁用的繩索,當然也沒有疑似金屬飾物的痕跡。 「屋主怎麽說?」 「他們說前門的鐵卷門,還有廚房的後門都有鎖,包括窗戶;但我們發現後門鎖是壞掉的。」 能夠知道這個情報,表示凶手來過此地勘查許多次;陶謙雅越來越覺得凶手除了可能是個縱火犯,更是早已預謀殺害陶友春。 順著後門走到庭院,陶謙雅直覺望向另一處,也就是案發當天前兩位被害人的方位望去。 雖然不是完全鄰近,但也已經相當接近陶友春的住處。 「犯人可能是從外麵繞過來,經由後門抵達一樓主室的。」 案發當天天氣不錯,但還是有點冷,庭院的圍牆大約一般高度,要遮住路人的視線綽綽有餘。 「我知道了!感謝簡警官!」 「這麽說!陶法醫也……辛苦了。」 消息傳開後,幾乎整個刑事組辦公室的刑警看到他都是這副同情安慰的態度;陶謙雅點頭謝過,簡銘貴才暫時離去。 天氣轉陰,是好機會;他拿出事先預備好的黑傘,以及魯米諾試劑,順著方才設想的路徑一路噴到屋子的大門口。 如果假設正確,沿途上應能找到殘留的血跡。 終於,在接近大門口附近一處不起眼的雜草叢,陶謙雅找到了那微弱的反應! 「這裏……」他抬眼,想像陶友春因遇襲而倒下,凶手趁著附近沒人注意,拖著昏迷的他繞到後門,並將人進衣櫃。 但在備關起門點火時,陶友春醒來,並抓了凶手好幾把,造成雙手指甲上的破損,最後凶手拿起筆來猛刺,終於擺脫了掙紮,就此關起衣櫃,將人給活活燒死。 「陶法醫?」簡銘貴抬頭,現在又沒下雨! 「你來得正好!」揭開黑傘,他指著草叢某處,又噴灑更多魯米諾試劑。「試試看能否拍下試劑的反應?」 「試劑……」簡銘貴恍然大悟,「好!我來試試看!」 * 回到刑事組,陶謙雅拿著簡銘貴的相機直衝方子駿的辦公室。 「陶法醫?」 湯英理剛好也在!「有發現了!犯人襲擊被害人的確切地點!」 陶謙雅展示相機拍下的畫麵,在草叢裏,魯米諾試劑的淡藍色光點清晰可辨。 「庭院的草很長,掩蓋了凶手拖行被害人的痕跡,但在大門附近發現了血跡反應;如果被害人麵向屋內,而凶手順勢從背後襲擊的話,就有機會造成這樣的血跡殘留。」 「原來如此……凶手手拿細致的金屬棍棒,在門口處敲倒被害人,就倒在這個位置。」 「至於凶器,我覺得很可能是這個東西!」 手機顯示出一張圖片,方子駿湊近,「是這個?」 「大概要比照片裏的這支更短。」陶謙雅找到的是一支前端折有l形勾的鐵棒;早期手動鐵卷門經常用到這樣的器具。 「空屋的正門就設置了這種老式的手動鐵卷門!」方子駿回想起現場探勘時的發現,「所以他是就地取材?」 「我想是的!」這也說明凶手有多熟知那裏的環境。 「現場沒有找到這種鉤子嗎?」 方子駿肯定的說:「沒有!」 湯英理托腮思索,「凶手也不是笨蛋,大概在逃逸的過程中順勢棄了。」 「阿謙你很少到現場去做勘察吧?」 他點點頭,「畢竟這次事件……非同小可。」 方子駿輕拍著他的肩頭,「對了!我們今天去你伯父任職的分行問過了,不管同事還是主管都對他的表現譽有加!甚至連下屬都說他是個懂得體恤的好主管……感覺至少在職場這方麵,可以剔除仇殺的可能性了。」 陶謙雅臉部僵硬一瞬,勉強點點頭,「是啊……」 「但眼前還有個令人摸不著頭緒的問題。」 兩人回過頭,隻見湯英理站在白板前,雙手環胸。「被害人為什麽會到那個地方去?」 案發時間是中午,接獲民眾報案大約是下午兩點,並非是陶友春習慣晨跑的時間;他們也向分行確認過了,那天陶友春請假,但兩個兒子都在上班,妻子則帶著孫子回娘家,等於是無人能確認他出外的動機。 「雖然那附近有便利商店……但他並沒有過去。」方子駿已經調閱過超商監視器了。 「證明他出外不是為了購物;休假在家,所以也不是工作上的原因……所以是私事嘍?」食指抵住眼鏡,湯英理自問:「什麽樣的私事會導致他必須在那個時間外出赴約?」 「我們沒查到案發之前他與可疑人士的通訊紀錄!」 「不一定要透過電話,忘了手機通訊軟體有多發達。」 陶謙雅揉著眼,望著她的背影與白板,「筆……」他喃喃自語,想起了第二次的攻擊,「犯人手上有筆!」 湯英理猛然回頭,陶謙雅指著脖子示意,「第二次攻擊,在被害人伸手抓住凶手的瞬間,他拿出手邊慣用的東西來做反擊!」 而什麽樣的職業會習慣攜帶筆呢?而且是就算到處探勘環境也不容易遭受懷疑的職業。 「犯人的職業是……」她脫口而出。「業務員!」 方子駿點點頭,「我去告訴阿偉他們,讓他們針對這一點,再仔細清查附近的監視器!」 方子駿迅速離開辦公室,留下她們兩人。「陶法醫,你曾說被害人是銀行業務的經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