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組長跟她講的?「那、那又怎麽樣?」 「不怎麽樣,隻是想提醒,不要等到失去了再來後悔。」湯英理的聲調冷冰冰的,「我有切身之痛,很清楚那是什麽感覺。」 「切身之痛?」她的雙親、哥哥不是好好的嗎? 湯英理沒多做解釋,隻是把剩下一杯咖啡塞進她手裏,眨了眨眼。「還有,下次跟蹤記得手機關靜音;因為電話來電而露餡未免太不專業了。」 她、她發現了!「等、等一下!湯英理,回來!」 靖琳又羞又怒,但她的呼喚並未阻擋湯英理離去;她茫然望著那纖細背影,腦海裏不斷響起的,是湯英理那句「切身之痛」…… 以及她離去前眨眼輕笑的俏麗模樣。第21章 2思覺失調的行刑者-10 下午四點,好不容易完成歸檔的周靖琳,趁著空閑時間打開網頁,在搜尋列鍵入「高盛美」,按下搜尋。 最先跳出的是一些老舊的劇照,以及少部分她上綜藝節目留下來的畫麵。 畢竟是沉寂許久的老牌藝人,最近的新聞也是好幾年前的了,而且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咦?這個……」靖琳注意到其中一個標題「老牌紅星遭綁架,失言險釀殺身禍」,她點開,那則新聞描述了高盛美遭黑道綁架勒贖的整起事件,最後好不容易自己成功脫逃報案;當時的她還給記者拍攝縫合後的傷口,同樣在頭部。 「難怪她說如萱跟她一樣勇敢!」 不過這不算新聞了,距今已經十幾年前;以她刻薄又潑辣的性格,會惹出失言風波,靖琳隻想說「不意外」! 「在找什麽?」蔡譽偉從隔板另一側冒出來。 她嚇了一跳,「就、就隨意看看嘍?」 「找哪個明星啊?高盛美……沒聽過耶。」 「那表示你跟我一樣年輕啊!」她笑笑的,關掉視窗。 「最近還是每天去醫院關心那個小女生啊?」 「對啊!快開學了,她也要出院了,已經複原得差不多。」 「真的很有愛心,通常就算救了一個被害人,也不太會像這樣一直事後關心;不過……」他雙手合十,做哀求狀。「今天晚上下班,能不能請抽個空給我呀?」 重新綁妥馬尾的她挑眉,「要幹嘛?」 蔡譽偉低下頭,動作也顯得有些扭捏。「是、是這樣的啦!我有個朋友新開一家酒吧……」 「酒吧?抱歉,我不喝酒的!」她正色道。 「啊!也不一定要喝酒,有很多無酒精飲料,還有簡餐!口味還不錯,而且剛開幕還在特價,一起去肯定劃算的!」 瞧他急得!靖琳看他臉紅得不像話,忍不住笑了,「這樣啊……嗯!其實我下班後通常沒什麽事啦。」 「真的嗎?那可以跟我一起去踩踩嘍?」他眼睛一亮。 她假意托著下巴思考,實則偷偷觀察他的表情,「是可以啦!隻是……」 他忍不住振臂歡呼,「隻是怎樣?」 「要等我先看過小妹妹之後再一起去?」 「當然可以!我也跟著去好了!畢竟是這麽轟動的大案子,我還沒看過她……的電話?」 看他喜形於色,靖琳又是一陣偷笑,但當抓起電話的瞬間,來電顯示讓她神情緊繃。 「組長!是,我是靖琳!」她往方子駿的辦公室探頭;奇怪,明明在裏麵,為何不用分機? 電話裏的他深吸了一口氣,『最近……有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嗎?』 咦?找她說私事……「有啊。」 『她有跟說她最近的情況嗎?』 「唔,沒有特別說……」她心虛回應,畢竟李月嬌打了好幾通,但她幾乎都沒接。「怎麽了嗎?組長!我媽她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方子駿沒有回答,隻說:『打個電話給她吧?』與其說命令,不如說更像個親切的提示。『現在打,先這樣!』分機響了,他急忙掛了電話。 靖琳盯著電話發呆;方子駿就算十分關心她們這些下屬,但像這樣直接介入,還是第一次。 「組長說什麽啊?」蔡譽偉提問。 「叫我打電話回家。」 「打電話回家?該不會發生什麽……」他迅速遮嘴。 她尷尬一笑,搖搖頭,「不知道……我打回去看看!」 「嗯!希望不要是什麽大事。」 她先撥了家裏電話,響了一分鍾無人接聽,才改撥手機。 「喂?媽!」聽見李月嬌的聲音,靖琳先是放鬆了心情,在一陣沉默之後,她才追問:「出門了?家裏電話響了都不接……人在哪裏?」 蔡譽偉假裝忙碌,實則完全沉浸在即將約會的愉悅之中。直到她高喊:「什麽……人在台北!」她猛然站了起來。 靖琳緊緊抓住手機,對母親的憂心直逼臨界點。「發生什麽事了?到底怎麽了!」 在母親終於鬆口的瞬間,她的腦袋登時一片空白。 * 讀了湯英理的詳細剖繪之後,方子駿輕揉著眉心。「所以老師認為這兩起事件不是意外與自然死亡,而都可能是謀殺案了?」 「不是可能,我確信這兩起都是人為促成的死亡案件。」 「雖然我相信您做的判斷,但……若要啟動法醫解剖或毒藥物檢驗,必須要有強烈的他殺可能才行,這兩起案件,有嗎?」 「第一起案件我親眼目睹了被害人失神墜落的瞬間,隻要進行檢驗,相信能夠自屍體裏驗出大量的降血壓藥物;第二起案件死因雖是心室震顫,但被害人臨終前捧腹痛苦的模樣,疑似是遭人下毒;凶手或許利用她罹患心肌梗塞方麵的疾病,在食物裏混入高劑量的藥物,長則幾周,短則數日就能引起中毒反應。」 「老師說得是犯罪手法,我在意的則是犯罪動機,這兩位年長者有牽涉到任何顯而易見的犯罪動機嗎?凶手為什麽要殺害他們?」 「因為同情。」 方子駿差點抖落手中的資料,「同情?」 「不忍看見病患持續受苦,或是聽見了他們發出類似年老無用的哀歎;人是群居動物,一個人活著卻不被其他人需要,很容易懷疑起自己的生存價值。 「『既然活著已經沒有用處了,那還不如早早解脫了吧?』這就是嫌犯行凶的動機,而研究其過往經曆,嫌犯曾長期照顧年邁癱瘓的另一半,說是因為這樣而產生扭曲的妄想也不難理解。」她直視方子駿,「請問這樣構成法醫解剖的條件了嗎?」 感受到強烈壓力的他一臉為難,「如果沒有嫌犯的自白,或是目擊證人明確看見她行凶的瞬間,這樣是很難定她的罪的。就算在兩具遺體驗出您所說的藥物殘留也一樣,畢竟沒有人能確定他們不是自己服藥過量的,不是嗎?」 湯英理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還需要更強而有力、更直接的證據;老師,您有嗎?」 盡管方子駿語氣溫和,卻逼得她啞口無言。 更強而有力的證據。 「我一定會找出來的!」她抽回資料,大步離開他的辦公室。 *** 到了下班時間,靖琳一刻也坐不住的直衝停車場。 「靖琳!那我們晚上……」蔡譽偉急急忙忙追出來。 「抱歉!今天晚上不行!之後再說吧?」她草草一笑,發動引擎直衝市立醫院! 李月嬌……她的媽媽,居然一聲不吭的跑上來住院了!盡管她聲稱隻是做個全身健康檢查,但想也知道是謊話;隻是健康檢查何必特地跑上來做? 好不容易抵達醫院,靖琳馬不停蹄地趕往位於十一樓的單人病房! 她奔跑著,在眼前仿佛無止盡的白色長廊間,隱約又聽見了風鈴聲 『媽……救我,媽!』 就像回應她的呼喚,李月嬌適時趕到,『離我女兒遠一點!』 趁母親與那壯碩又喝醉酒的男人互相扭打之際,她則是慌亂的穿妥衣物並縮在角落發抖。 大約兩分鍾左右,那個醉漢狼狽逃走,李月嬌一手反握著沾血的菜刀,站在門口處,『滾!永遠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媽……』 母親用力關上門,在聽見她怯弱的叫喚後立刻拋下菜刀,緊緊抱住她。 『有沒有受傷?哪裏痛?對不起……靖琳,媽媽對不起!』 那一刻,或許是她們母女最靠近的時候。 但在之後,李月嬌的工作依舊,生活型態也絲毫未變;那樣的一份感動,終究隨著時間而淡化。 她們不再提以前的事,話題越來越少;而她的警察身分與母親特種行業的過往仿佛形成諷刺的對比。 明明是一起相依為命的母女,卻就此漸行漸遠…… 不知不覺,變成了現在這樣。 十一之十七……找到了! 才拉開門,李月嬌的聲音斷續滑進她耳裏。「……多謝你的好意,但往後不需要為我這麽費心了!」聽起來……似乎有些動氣了? 她探頭輕喊,「媽?」 她的到來終止了兩人對談。訪客是個戴著帽子跟墨鏡的男人,靖琳對他沒印象,他也隻是點頭微笑,「那我先回去了。」 李月嬌的反應出奇冷淡,「嗯。」 等到男人離開,李月嬌才放鬆般地笑出來。「還真的趕過來了?這時間一定很塞吧!」她氣色看起來還不錯。 靖琳走近,與病床上的她相望;從小就常被人家說她長得像媽媽,經過這些年的成長,母女長相越發相似,即便陌生人都能一眼就猜出她們的關係。 「剛剛那個人……誰呀?」 「一個朋友;聽到我要來健檢,特地為我弄一間單人病房!」她苦笑著搖頭。 八成是她之前在酒店工作時的客人,靖琳識趣地不再追問。「檢查結果……怎麽樣?」 「說是卵巢肌瘤!難怪我最近隻要稍微一用力,這邊就開始痛。」她撫著腹側,「不用擔心!是良性的,很小。」 「可是還是需要手術吧?」 「會做個微創手術,最多要住兩個禮拜吧?不過也聽說有人三、四天就出院了!」 「之前說要來找我、催我回家……」靖琳雙手握拳,難堪又自責的心情登時湧上,「就是因為意識到自己身體出狀況了吧?」